“……哦,成。”周远连眼皮都没抬。 我回屋接着托脑袋。 半天心里跟张草儿似的,老觉得有事儿。 探头一看,嗬!那丫撅着个屁股,正趴桌子上跟颜妮答咯呢。 “你怎么还没走!?” “晚上聚会,我呆这儿等你一块儿走。” “……现在离晚上还10个小时呢!” “没事儿~我今天不用去公司~” ……跟我滚刀肉! “你那是皮包公司吧!怎么老没事!” “呵呵~嘿嘿~” …………跟二皮脸简直没共同语言。 我愤愤的回了屋。 一上午气儿都不顺,摸哪儿不是哪儿,就听外面呵呵哈哈的乐个没完。 …… “杨琴——!” “哎~~~~头儿~~啥事儿~~~?” 我眉毛一竖,“你这方案怎么回事?!统共两米四的房高,你挂个大水晶灯!你不怕磕人脑袋啊你!!” 杨琴瘪着嘴拿图走了。 …… “老雷——!” “啊?” “跟你说让你回家锻炼锻炼你那审美观,你锻炼了么?人家一中国式客厅,你挂马丽莲梦露那骚婆子,你觉得合适么!?” “那叫中西合壁……” “我看你那叫傻逼配傻鸟,双傻合壁!” 老雷低着脑袋拿图走了。 …… “子菲——!” “子菲呢——?!” “头儿~子菲调研去了~”俊祥在外面喊。 “那成!你进来!” 俊祥缓慢的往屋里蹭。 “磨蹭什么呢!得痔疮了你!?” 他赶紧加快两步,眨巴着眼睛委屈的看着我。 “你!……” 我把图扔他脸上,“拿出去重做!” 说完他嗖儿就跑了。 …… 我正举着手给太阳穴顺筋呢。 小宵晃悠到门口敲门,“头儿……我呢?……” “嘿!?不骂你不痛快怎么着!干活儿去!” 这帮猴儿崽子就是欠教育!还一个欠教育的! “周远——!你丫给我进来!” 周远飞一样就跑了进来,“我在外面等半天了~~” ……嘿!我这暴脾气我!……我……我…… 我低头看方案指指沙发,“老实跟那儿坐着,不许打扰我的员工工作!” 我埋头苦看,周远那边半天没动静,丫不知道干吗呢,可是我不敢看他,怕一看让他眼神儿抓着。 半天这图我是一点也没看进去,偷偷的抬头瞄他。 周远躺沙发上睡着了。 小狐狸眼闭成一条线,眼睫毛盖着眼睑,映出一小片阴影。 我轻轻的走过去,站沙发前看他。 他睡的真安静,以前就这么安静,躺在那儿一宿不带翻身的,跟死了一样,喘气也轻,那会儿刚住一块儿,我老以为他没气儿了,吓的我一直晃悠他,害他好几宿都没睡塌实。 后来习惯了,就窝他怀里睡,一觉天大亮,从不失眠。 不像现在这样…… 我仔细的看着,原来他眼睛下面,不光是眼睫毛的阴影,还有黑眼圈。 他也睡不好么? 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是不是也想着我的事儿呢…… 我在他头前坐下,闭上眼。 真好……真塌实……这么多年都没这么塌实过了…… 我真的累了…… 真的累了。 聚会(1) 再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儿都黄昏了。 周远不在屋里。 我起身,身上的衣服掉到地上。 是周远的西服,看这材料就知道不是便宜货。 就这么着让我滚成抹布了。 丫真够败家的! 我拾起西服凑鼻子前闻闻,没错,一股舒服佳味儿,他以前就用那牌子,浑身上下都是廉价的味道。 可是我就喜欢这味道。 正闻着呢,门“吱扭——”一声轻轻开了。 周远往里面探头探脑。 “呵呵~小伊~你醒拉~~” “恩,几点了。”我赶紧把衣服放下。 “快6点了,你收拾下,一会儿咱去跟他们碰头。”周远走进来坐在我身边,“我看你睡的挺香,中午就没舍得喊你,饿了吧?” 肚子马上“咕噜”着回答了他。 “呵呵~呵呵~一会儿咱好好吃一顿~” 我红着脸拿眼夹他。 他坏笑着问我,“你今儿开车了?” “没。” “那坐我车去?” “……恩。”我低着头儿哼唧。 …… 我们俩刚走到停车场,就发现老雷鬼鬼祟祟的尾随其后。 ……今儿个发小儿聚会也有他,我一天气儿不顺,把这茬儿给忘了。 我回过头装作惊恐的看着老雷,“英雄,是劫财还是劫色?” 老雷立刻在那儿做娇羞状,羞答答的说:“能两样都要么?” “扑哧”我笑喷了,“不要脸,滚~” “呵呵~我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搭下周远的顺风车。” 我纳闷了,他搭他车关我什么事啊,“你问他去啊,问我干吗?” “你不是他……那……那什么……吗……” “……那什么啊~~~??!”我立着眼珠子纂拳头。 丫要敢说一句我不爱听的,我利马废了他! “没!没!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老雷的腿一边打颤,一边哆哆嗦嗦的用眼神儿询问周远。 周远站在那儿笑的倍儿无害,呲着闪亮的大白牙,从牙缝里挤出俩字:“好~~啊~~” 可我怎么觉得周远呲的那是獠牙呢? 当年我姐追着我打,我跑屋里把门栓上,她在门外特安详的说,小伊,你出来吧,我保证不打你。 后来我出去了,就遭了丫的毒手。 别再周远才是她亲弟弟吧?真他奶奶的随。 我再定睛一看,又觉得刚才都是幻觉,他是真的笑的特善良,可是老雷怎么哆嗦的更厉害了…… “我打车去~我打车去~”一边说着,他就夹着尾巴跑出了视线。 我不屑的撇撇嘴儿说:“周远,你丫就会拣软柿子捏!” 周远貌似无辜的冲我一笑。 唉!冤孽啊~丫连我这个硬的都敢捏,别说老雷了。 我摸摸鼻子上了车。 周远打开CD,范晓萱的回忆空灵的在车里飘着。 “我说,你怎么听这么娘们儿的歌儿啊?” 问完后我真想抽自己俩大嘴巴!我手机铃声就是这首,我这不是骂自己么…… 周远笑笑没接茬。 我靠在车门上看外面飞驰而过的风景,人生短短几十年,也许就如这窗外的风景,都是过眼云烟吧。 好不容易酸腐一把,刚想配合气氛叹一口气儿。 周远说:“小伊,我回来了。” “你上次说过了。”我继续看风景。 “然后呢?” “没然后。”我还是看风景。 “你好好想想,有的是时间。” 我就跟坐到了鞭炮一样噌的蹦起来,“想什么!?有什么好想的!?我当年让你想你想了么!?” 半天我们俩谁也没再说话。 我也没再看他,闭着眼睛装尸体。 …… 等到了饭店门口,老远就看见奔儿头在门口迎接呢,多少年聚会他都是那个迎接加领位的,谁让他那大脑门好认呢,天黑都不愁找不着,再说这是他的饭店,他怎么着也要尽下地主之仪不是。 “小姨娘~~~~~~~~” 那丫站那儿扯脖子就喊。 我觉得太阳穴的青筋都要蹦破了。 丫是除了周远以外,唯一一个还敢叫我小姨娘的,自打周远给我起了这个外号,凡是这么喊我的人,都被我打哭过。就丫还立着呢,怎么打都不服,张的真结实! 我走过去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你丫出来的时候刷牙了么!?” 他捂着脑门躲,“得~对不住!对不住!臭着您了~赶紧进去吧,嘿嘿~” 我拿眼趔他。 …… 单间里,胖子,斌子,老朱,洪锐,大军都到了。 坐那儿嗑牙玩儿呢。 见我俩进来就嗷嗷的喊:“晚了啊!你们俩迟到!要罚酒!” “谁先喝多谁小狗儿!”说完,我一屁股坐胖子旁边。 “哎?尹伊,老模,你们俩怎么不坐一块儿啊,那会儿你们俩不是天天粘一块儿吗,跟俩膏药似的~怎么六年不见生分……” 老朱还没说完,就听胖子在那儿大声咳嗽。 大军在桌子底下踹他。 这丫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抽着嘴角低头玩儿桌布。 气氛明显尴尬下来,我偷偷瞄了眼周远,他正虚目着眼看窗外。 周远是通过我才认识他们的,那时侯他天天接送我上下学,风雨无阻,他们都喊他模范老公,后来就缩减成了“老模”。 这时,刚子和老雷推门进来了,坐那儿就一边擦汗一边说:“唉呦~唉呦~我太倒霉了~都快到了,在一小马路上车陷沟里去了,丫也不立个警示牌,要不是碰巧老雷路过,我就要自己抬车了~~” “扑哧”周远突然笑了出来。 大伙都木瞪着瞅他,你说人家车陷沟里了,他笑什么啊? 周远冲我们摆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笑这个……呵呵~我是想起来一件事~哈哈~” “说说~说说~”他们利马来了精神。 “呵呵~当年上中学的时候,尹伊他们几个坏小子回家不好好做作业,我们班主任明令禁止他们放学打篮球,他们就偷着打,有一次让老师给逮住了,他们几个连车锁都来不及开,抗起自行车就跑~哈哈哈~” “后来我和老师就在后面追,尹伊跑的那个快啊,噌噌的,那前面就是为埋管道刚挖的大沟,我那个急啊,越追他越跑,哈哈哈~” “后来他就掉沟里去了……哈哈~我趴沟边上一看,自行车卡沟口了,你们猜怎么着,尹伊挂在自行车大梁上,俩小腿还跑呢~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他们都要笑岔气儿了。 有什么好笑的么?!我涨红着脸,忿忿儿的呼扇着鼻孔喘粗气儿。 丫又抖我老底! 当年,我哪知道一天的工夫,那儿就出一这么大的坑啊,我抗着自行车,还朝后面的袁冬周远做鬼脸儿呢,正得意的很,脚下一空,就掉了下去,要没那自行车,我早光荣了。 “尹伊~这不对啊~你这么英勇的事迹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呢?~”斌子捂着肚子喊。 “你是不是想我把你给那板牙妹写的情书背出来?” “……” “老朱,你和那地滚球跑游戏厅里打啵被老师抓着的事?” “洪锐,你拔自行车气枚心,结果一看拔的是你爷爷的?” “刚子,你奶奶那泡假牙的水,我不用说了吧?” 我左手掐着老雷右手捏着胖子,脚下还撵着大军。 冲着周远呲牙咧嘴。 “噗……噗……” 他们是不笑了,可也都快憋出内伤了,脸都走型了…… “噗……噗……噗……” “噗你们个大脑袋啊!!!”我提起一口气狂吼。 “噗……噗嗤……哈哈哈哈哈————” 得~破功了…… 我红着眼睛抽吧抽吧鼻子,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们真讨厌!都笑话我…… 周远更讨厌!他把人家都逗笑了,自己又不笑…… 丫的我跟你拼了!哼!
聚会(2) 等都笑够了,酒菜也都上齐了。 一帮土匪开始胡吃海塞,举着个鸡爪子真当凤爪吃,你说这帮老帽儿傻不傻。 酒过三旬,都大着舌头追忆往昔,胡天的侃地的,乱成一锅粥。 这边,大军说:“尹伊,你妈你姐身体怎么样啊,我出国好几年一直没去看她们,我还说过几天看看她们去呢,连看看你们家小哑巴。” “咳!我们家小哑巴五年前就死了,到岁数了,都13岁了。” …… 大军说的小哑巴是我们家狗,叫彤彤,是条小京巴,可张的倍儿有范儿,脑门一道白毛,跟二郎神似的。 它是个天生的哑巴,所以实在着急了,就“啊,啊”的叫,特可人疼,可这不叫的狗它咬人啊,到我们家做客的人,没有一个脚丫子没被它咬过的,临走的时候鞋上都好几个窟窿。却惟独看大军顺眼,从来不咬他。 只要彤彤一下楼遛弯,同志们那是奔走相告,“彤彤下楼啦——彤彤下楼拉——!”瞬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我们家大彤那就是霸王,见了姬就别,见女的调戏,见男的单挑,好事不干,坏事做绝。 五年前,我出车祸那会儿,在医院昏迷呢,它好几天没吃饭,就寿终正寝了,我妈说,它是替我挡了灾,替我死了。 …… 那边也挺热闹。 胖子说:“刚子平时挺能耐的,可一见女的就傻,连舌头都捋不顺溜了,我,我,我叫刚,刚子,哈哈哈~” “可不是么,那会儿他丫跟踪3号楼那妞儿三个多月,可刚说一句话,就把人家姑娘吓哭了,直嚷嚷,这哪儿来的流氓,还是个磕巴,哈哈~”斌子说。 “还说我呢,你丫挺的一见尹尹不也眼直么,哈喇子都湿了前襟了,人家前脚儿跟老公双飞,你后脚儿就跟我单练啤酒,喝成那熊样儿的。” “还真是,咱几个发小儿就尹伊命好,天天屁股后面跟一妇联,可丫鼻子眼儿都要望天了,愣一个没看上。” “那是因为有老模在旁边,他不好意思下手吗~” “周远,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知道你走这些年,我们尹伊是怎么过……的么……” “……” 老朱一句话,大伙利马傻了,也包括我和周远,都大眼瞪小眼的瞪着桌子,看都不敢看我,跟我下一秒就能变成原子弹似的。 老雷在那想帮他打圆场,动动嘴皮儿,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滴溜溜的看老朱,这丫喜欢老朱喜欢了好多年,甭看老朱叫老朱,其实一点也不老也不猪,细粉着呢。 老朱那丫今天吃什么了?怎么满嘴没好屁? 不对,他好像……跟我吃的一样…… 这时周远站了起来,“我知道是我错了,我自罚三杯。” 说完,他举起白酒就干了,又紧跟着喝第二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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