斌子跟狮子似的来回走;洪锐蹲在椅子上抓脑袋;刚子摊地上打瞌睡;奔儿头朝监护室里探头探脑;大军站“禁止吸烟”的大牌子下面狠命嘬烟。 得~哺乳系带毛科,算是全齐了…… 我们仨人走进去,几个人利马跟见首长似的呲愣站起来。 末了,洪锐还踢了踢正在打盹的刚子。 我眯着眼看他们,又回头看看胖子。 一扭嘴儿,“你!也站那边儿去!” 胖子赶紧归队。 “成啊~能耐啦~跟自己人下黑手啦~~?” 一帮动物赶紧摇脑袋。 “摇什么脑袋啊~接着喝啊~要不行我陪你们喝~谁不躺这陪老朱来都不行!” 他们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摇你们个死人头啊!!老朱他爹70多岁了,你们想他早死怎么着!!!” 几个人都撅在墙角发抖去了。 我吼完了,揉着太阳穴转身。 老雷正眼巴巴的扒窗口上往里瞅呢。 那眼神…… 真恨不得是自己躺里面一样…… 我走过去拍拍老雷肩膀,“老雷……放心吧……老朱命硬着呢,不会有事的。” 他没说话,还跟那儿狠命的瞅着。 我心里憋的慌,坐下揉脑袋。 周远走过来把手放我头上一下一下的按着,跟他们几个说,“你们都累了吧,赶紧回家歇着吧,还上班呢,我们仨在这儿守着就成了。” 半天也不见动静。 我睁开眼,立起眉毛,“还呆着干嘛!?赶紧回家去!添什么乱!瞅着你们就烦!!” 众人利马成鸟兽状散了。 胖子落在最后,跟我说:“小伊,我晚上来接班儿,给你们带饭过来。” 我摸摸他肩膀,耷拉着眼跟他说,“恩,回去吧,好好睡一觉,别太担心了……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大家……” 胖子眼圈瞬间就红了,从鼻子眼儿里飘出个“恩”字,说:“小伊……我知道不怪你,是老朱自己想不开……你别怨他……别怨我们……” “行了,开追悼会呢?人还好好在里面躺着呢,不许哭。”周远把话拦了下来。 我拍拍胖子,胖子冲周远点点头,走了。 周远看着胖子的背影消失后,低下头说,“小伊,你别难受了……对了,我刚就想说来着,这医院我认识副院长,我联系一下,问问情况。” “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还没说话呢,老雷利马蹦过来,拉着周远就跑了。 我站起身,走到监护室前。 老朱躺在那儿,倍儿安详,要不是浑身上下插着这么多管子,我真以为丫是睡着了。 老朱啊,你可别有事,你要有事,非捎一个走不可…… 老朱~你听见了吗…… …… 老朱挂了(2) 他们一走,这儿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空荡荡的,森的人发慌。 我听着监护室里测心仪发出的“嘟,嘟”声。 思绪一荡一荡的,又远了…… …… 上学那会儿,我们几个人还单纯着呢,傻不愣瞪的一帮虎小子,就知道疯玩儿,根本不懂得那些情啊爱啊的。 后来我和周远在一块儿了,开始的时候他们根本没发现。 有一次我们去KTV夜猫,周远坐我身边腻咕,正摸着手呢。 “啪!”老朱推门把灯打开了。 我就跟摸到了火筷子一样,利马把手缩了回来,可老朱还是看见了。 他一边嘿嘿笑,一边说,扫黄打非,都把手举起来面墙站着去。 还一边拿眼飞我。 我当时就知道露线了,忐忑了好几天,吃不好睡不香的,就怕老朱说出去。 可好些日子也不见动静,大伙还是该吃吃该玩玩。 日子长了,我也就忘了。 突然有一天,我看见老朱跟周远站家门口的小胡同里推搡。 我赶紧跑过去劝架,老朱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问周远怎么了。 周远说,没事。 然后他就轻轻的笑着盯着我看。 我问他看什么,他摇摇头,笑的特飘。 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他就像一只没装线轴的风筝,一阵小风儿,就能吹跑。 我利马拉着他的袖子哆嗦。 然后,周远问我,尹伊,你恨我么? 我说,不啊,我干嘛恨你。 他说,恩,尹伊,到什么时候也别恨我。 直到周远要走的那天,我才知道,老朱把我和周远的事儿,都告诉了胖子他们,他们就觉得这样会害了我,然后轮流做周远的思想工作,天天挤兑他。 临走的时候,周远跟我说,你别怨他们,他们都是为了你好。 我送走周远,就发了疯似的敲老朱的家门,把他拽到后院空地上,拼命的扭打。 老朱也打我,拳头跟铁捶一样,捶的我想吐血。 我和他们的关系就这么冷了下来,胖子他们找了我好几次都让我打跑了。 后来我出车祸,他们来看我。 站成一溜,低着脑袋,就跟今天的情景一样。 一人一句“我错了”,说的此起彼伏的。 最后就剩老朱一个人。 他跟我说,小伊,对不起,我知道我有私心……我以前不知道俩男孩子也能在一起,那天我看见你和周远手拉手,突然觉得特别生气,后来一看见你们俩在一块儿我就生气,就蹿哚胖子他们,说周远会害了你……可是……小伊……我发现我真的喜欢上了你……真的喜欢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瞟见老雷就站门外面呢,表情特哀怨…… …… “小伊~尹伊~!?你想什么呢?站这儿发呆。”周远举着手在我眼前晃悠。 “没想什么,怎么样,怎么说的?”我搓搓眼角看他们俩。 “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 “……是……是么……”我的心沉到了底儿。 老雷走到窗子前,把脸贴到玻璃上,说,“小伊,你上我家,帮我收拾点衣服过来吧,我在这儿等着他……等他醒过来……或者……等他……” “不许说!!”一声惊叫,吓了周远和老雷一跳,也吓了我自己一跳。 我抖着嘴唇磕巴,“老雷……别说啊……别说……千万别说那俩字……”接着神经质的往两边看看,“老天爷听着呢……他就等着那俩字呢……” 我一抖一抖的觉得特别冷。 周远抱着我安慰,“小伊!小伊!没事儿,真没事儿,只说要观察,根本没说怎么样,你别胡思乱想,闭会儿眼~闭会儿眼~” 说着把我拉到椅子上坐下。 我哆嗦着把脑袋放在周远的颈窝里,闻着舒服佳的味道。 “周远……别怪老朱了好不好……别再怪他们……” “我没怪他,我只怪我自己,真的,是我不够坚定,小伊,都是我的错,不关他们的事,我从来也没怪过他。” 周远有一下没一下的胡噜着我的头。 我抬起脸哼哼,“别老胡噜我脑袋,我又不是小孩儿了。” “呵呵~谁说的~你在我心里就是小孩儿~80了也是小孩儿~” “……” 我红着脸又把头埋下去,渐渐有了困意。 ∷∷∷z∷∷y∷∷z∷∷z∷∷∷ 晚上,胖子刚子来送饭,我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拉周远去老雷家拿衣服。 临走的时候,我拉着胖子的手托孤,“不管有什么事就马上给我打电话,老雷要是犯病了,给医生们捣乱,你就利马把丫敲昏了,千万别手软,也甭给我留面子~” “好您了,就按您说的办!” 我和周远就乐呵呵的走了。 …… 敲开门,他妈一看是我,赶紧招呼我门进去,连忙说:“雷子不在啊,他没在单位么?” 我说:“阿姨,是这样的,我派老雷去外地参加研讨会,他在办公室整理资料呢,没时间回来收拾衣服,所以我帮他回来拿。” “这孩子!真懒,小伊啊,麻烦你了啊~” “没事没事~看您说的,雷哥就跟我亲哥哥一样,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呵呵,小伊就是嘴甜,不像雷子跟倔驴一样。”他妈一边说着,一边找出个大包来,从他柜子里收拾衣服进去。 这时候,电话响了,我一看是胖子。 心里一机灵,赶紧撂了。 跟他妈说:“阿姨,带几件就完了,就出去两天。” 然后连忙拿着包道完谢出了门。 出去后,我抖着手给胖子拨电话,怎么拨都不对。 周远抢过来帮我拨好递给我。 “喂~小伊啊~” “胖子……出什么事儿了……” “小伊啊~~你赶紧回来吧~~~老朱不行了~~进手术室了~~” 我一听说话口气挺轻松的,利马松口气儿,“你丫少逗了!都吗时候了还开玩笑!严肃点!我真跟你急我告诉你!” “……” “喂??” “……哇————!小伊——!我没逗——!老朱真不行啦——!你赶紧回来吧——!”胖子在那边哇的一声哭开了。 我拿着电话眼前一黑,周远在后面撑住我。 我转过身来,抓着周远的肩膀。 …… “哇——!”我也哭开了……
老朱挂了(3) 风风火火的赶回医院。 我抽哒着鼻涕去拉胖子的手。 胖子的手冰凉,我搁手心里捂着给他哈气,一边搓一边问:“胖子胖子,怎么回事?” “医生说血压骤降,肾脏也出现了衰竭……”胖子哭的哗哗的。 我知道刚才那场景他一定吓坏了。 胖子心最软了,打外人的时候,他能把人打个半死都不带眨眼的,可是一沾我们,划破点皮,他都能叫唤着满世界找创口贴。 我一边给他捂手,一边问:“老雷呢?” 胖子眼神凝着,直勾勾的往那边的病房看。 我一哆嗦。 怎么一个没好,又一个不行了? “老雷————啊——~~”我唱着花腔就往那边跑。 一进门,就看见老雷直挺挺的躺在那儿。 脑袋上好几层的大纱布。 周远扶着我颤抖的摸过去。 “老~雷~?……老~……” 我那雷字还没哭出来,刚子跑进来说:“那个……小伊啊,老雷没事就是昏过去了。” 我瞪着眼珠子指着纱布,“这还叫没事!?” 刚子摸摸鼻子说:“老朱出事儿那会儿,丫跟疯了一样围医生转,把医生的脚挨个踩了个遍,我就抱着他往外拽,后来被他挣开了……结果一下子撞在了墙上……” 呵……呵呵…… 这帮丫挺的……越来越幽默了…… …… 我们四个人坐手术室外面。 刚子在那儿抖脚。 胖子冲他吼,你丫烦不烦! 刚子站起来靠着墙,没一会儿,全身在那儿抖…… 胖子刚要发作,大军他们赶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这么会儿工夫就出事儿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洪锐走过来一巴掌把大军拍到了墙上,“你丫闭嘴!老朱还没出来,我们都让你给憋死了,说话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臭文盲!” 然后一转脸一瘪嘴,“小伊……胖子说的都是真的么……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怎么跟他爹交代啊他要真就这么去了我们都是罪人啊我们从哪再变个老朱出来陪给他爹啊我不想老朱走啊我还没跟他打够那……” 我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平静的说:“刚子,你领他们去外面等着去,不用这么多人在这儿守着,影响大夫工作,影响病人休息,让他们站草丛那儿喂喂蚊子放放血,冷静冷静!” 然后一群人就耷拉着脑袋走了。 我,胖子,周远,脖子一致的向右面扭,看着手术室门上那盏红灯。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我要是说一句假话,灯灭人灭。 可是现在,我真希望这灯灭了,人还好好的。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刚子提着几个盒饭走了进来。 “你们仨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先吃点饭吧,要不身体盯不住。” 我们仨一致的摇摇头,脖子嘎巴嘎巴的响。 “吃点吧,吃点吧,别回来病一个赔仨进去。” “唉……小伊,胖子,还是吃点吧,一会儿老朱出来,还有的忙了。”周远也在旁边劝我们。 “恩。”我接过盒饭,挑起饭菜往嘴里送,眼睛还是看着那盏灯。 “尹伊,你倒是夹饭啊,别嚼筷子啊!” “啊??哦!” 这时,灯灭了。 呸呸!这话说的真不吉利!是手术室上的灯熄了。 一科学怪人走了出来,请原谅我这么形容我们的白衣天使,他们真的很像。 我们四个颠颠儿的围过去,可是我们都不敢做那个第一个提问的人,好像这一问,王子就会把公主吃掉,然后娶个比怪兽还要丑的巫婆,生一个比王子还变态的孩子。 医生咳嗽一声,把口罩摘下来:“手术还算顺利,但,今天晚上是危险期,只要平安度过,不会有太大问题。” “那不太大的问题是什么问题?”胖子问。 “医生的意思就是说都是小问题。”刚子说。 “那小问题是什么问题?”胖子又问。 “医生的意思是保守估计应该没什么问题。”刚子说。 “那到底是有没有问题呢?”胖子忽闪着白痴样的目光。 “……” “胖子你可以去死了!远点!”我回答他。 胖子赶紧闭了嘴。 我看见医生的脑门上有三道黑线,托着脑袋抬腿走了。 我们仨还盯着手术室。 医生回过头来问我们,“你们还站那儿干嘛呢?” “……等他出来啊……难道他不出来了……大~夫~”胖子一扁嘴又要哭。 “咳!病人已经从手术室里的专用通道,直接去监护室了……” “哦!吓死我了!……”胖子一边顺气一边扭头问我,“小伊,你真是的,也不告诉我们,你不是也做过手术么,怎么不告诉我们有俩门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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