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深入使得机场上的风更加凌厉,齐洛打发走了前来查看的工作人员,又站在梯子的下面等了一会儿,俊流才慢慢地从驾驶舱爬了出来。 落地的瞬间他的步伐明显有点不稳,齐洛用胳膊接住他,却立刻换来了对方一个白眼。俊流紧皱著眉头捂住嘴,严重晕机的不适让他头昏脑涨,他只走了几步,便因保持不了平衡而蹲了下来。 齐洛似乎意识到自己做得过分了些,於是默默地走了上去,背对著他弯下腰,“来吧,我背你。” “我会把今天宴会上吃的东西……从你领子里吐进去。”黑眼睛的王子未消气地诅咒著。 “你总要先上来才好吐吧?” 似乎惟独对这青年满脸温和的笑容没有办法,俊流站了起来伏到他的背上,齐洛等他趴稳之後,手摸到他的大腿处用力一抬,便轻松将他背起来。 他们穿过空无一人的附属建筑物,正拐上一侧撒满黑色树影的小路,准备返回大宴会厅时,俊流忽然用胳膊猛地勒住齐洛的脖子,趁他一时窒息乱了方寸时轻易将他摔倒在地上,连拖带拉地将他弄进一处隐蔽的灌木丛後,俊流跨到对方的身上,在齐洛还在剧烈咳嗽没有抵抗力的时候压住了他的手腕。 “干什麽啊,”齐洛回过气来後并没有挣扎,他的脑袋枕在一堆杂草之中,神情之中缺少必要的危机感,苦笑了一声说,“不快点回去,你家里人会担心的。” “装傻是没用的,我记得警告过你要给自己留条後路。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到底被你这样摔在草丛里欺负过多少次,你大概不记得了吧,我很记仇的。”俊流眯起眼睛,嘴角闪过一抹有些阴沈的笑,难以抑制的愉悦却让他压低身体,让自己的脸庞充满对方仰望的视线,这完美无暇的猎物,正在这春的夜晚散发出脉脉暗香。“我可不是当年那个窝囊的小家夥,打架再也不会输给你了,今天就来算算总帐吧,我倒要看看没了那架破鸟,你还能逞什麽威风?” 第 38 章 他从来就没有拐弯抹角的闲心,吻随即接连落下。齐洛睁著眼睛,望不透他面颊上两汪深潭,手腕上传来压力不知轻重的疼痛,相比之下那嘴唇的点缀却温软得像枝头垂下的紫藤,一个个饱满的花苞从耳边拂过,被清风一鼓竟还像泛起笑吟,尽管这水般淡凉的情愫包含的暗火让人迷惑,他却没有去破坏彼此亲昵的气氛。在齐洛贫瘠的童年,连无声之夜的星星也显得过於繁华热闹,姐姐便也像这样亲吻著他仰起的脸颊,落下的吻在荒芜的心口埋作唯一的宝藏。 不久之後皮肤接触到对方微凉的贝齿,正轻轻咬啮著他的下巴和突出的锁骨,这才发现制服的领口被扯开了一大半,他因为痒得难受而动起来,这似乎被理解成了某种信号,俊流咬的力道明显大了许多,齐洛好笑地看著这头伏在他身上的淘气幼兽──没有完全成熟的动物总是喜欢寻点衅来跟同伴撕咬打闹,借以排遣寂寞。 他不知道这以长辈自居的谦让会让对方误认为是迎合,从而更加大胆地长驱直入,俊流的呼吸急促起来,紧贴对方的胸膛开始来回摩擦,直到动作剧烈到足以成为发动情欲的前奏,他拨开齐洛额前的发丝,抚摩过他光洁的额头,手指又紧抓住他头顶蓬松的褐发。 “喂……你……”感觉到疼痛的齐洛皱了下眉,终於抬手去推他的肩膀。 “小姑娘……今天就让你怀孕。” 汗毛一竖的同时,俊流的手便已伸到他的跨下,用力地抚弄著那处秘密的领地,齐洛下意识地制住他好色的爪子,却不料另一只手正在拽开他跨间的皮带。 温暾的亲昵眼看变了质,被小了两岁的朋友这样肆无忌惮地戏弄,齐洛心头忽然升起一股屈辱之感,他猛地挣起来,扯住俊流一侧的胳膊,配合腰腿的发力一下便将他扭翻在地,倒了个上下。兴致昂然之际的俊流被这样粗暴打断,见对方较上了劲儿,好胜心强的他却也没有收手的念头,二话不说结实地挥过去一拳,齐洛措手不及,凭著上好的反射神经勉强挡住了,却没能躲开紧接著的踢击,侧腰被对方的膝盖撞击後他摔到了旁边更深的草坪中。 齐洛压根没有想过要把事态升级,却不容他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俊流已经扑上来与他扭打在一起,不同於过去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瞎闹,这次两人的动作参合进了真正的格斗技巧,一招一式都异常凌厉。 在前线呆了两年的上尉毕竟还是技高一筹,当俊流发觉就算自己认真起来对方的实力也依旧有所保留,情急之下他一把抽出了别在腰间的礼服配刀。 “喂……等等,那东西不是闹著玩的!”齐洛见情形不妙,忙退了一步,想让对方就此作罢。 眼前闪过那黑眼睛扬起的一抹冷笑,脚下大意,又被那黑色的恶魔结结实实绊倒了。他摔得一阵天旋地转,定神看著那在眼前晃动的银光熠熠的匕首,没有轻举妄动。 俊流迅速翻身上来,坐到他的腰上,脸上丝毫没有这场不公平的比试所留下的羞愧,反而扬起得意的笑容,故意把冰凉的刀身触到他裸露的脖子上,刀尖慢慢滑过那道旧日的伤痕,“成王败寇,要麽乖乖就范,要麽就再在这里给你添条新的?” “您这是犯罪,殿下。”齐洛似乎并不紧张,放松地躺著,背後的草足够干燥柔软。 “真是怀念呢,我第一次被隆非压在下面的时候也警告过他相同的话,现在竟然听到有人对我说,特别是从一个有前科的罪犯口中说出来……” “我以为我击落的敌机已经足够抵消我触犯军法的惩罚了。况且,隆将军压住你的时候,没有用刀吧?” “我也没有像你一般杀猪似的挣扎啊。” “我不跟一个语言专家斗嘴,”齐洛被对方绕得没辙,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要麽你就像个男人,丢了刀子再来,要麽我们就早些回去,省得你家里人著急。” “不不……这不是轮到你提条件的状况,上尉,你在下面。” 俊流说完,嘴角带起的轻笑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握刀的手突然被牢牢抓住,对方迅猛的动作完全超出他的意料,手腕被恰倒好处地一拧,他吃痛地松手的同时腹部又挨了一击,喘不过气的压迫让意识停滞了下来。局势似乎又掉了个儿,他回过神後望著居高临下的青年,懊恼地哼了一声。 “现在就轮到我了吧?”齐洛稳稳地压住他,手里掂量著那柄漂亮的镶宝石匕首。当注意到刀实际上并未开锋,只是迟钝的装饰物而已,他微微笑了,“你还太嫩了。道歉,然後乖乖回家,小鬼。” 俊流听出了他加重最後两个音的口气里所故意透露的嘲讽,反而露出十足诱惑的笑,“好啊,如果你是第一次的话,我可以在下面。” “什麽?” “你还保留著处子之身吗?我可不放心你在前线的战友们啊。”他毫不避讳地问,却远不是戏谑的态度。视线仔细描摹著那不染丝毫尘嚣的干净轮廓,被他清澈见底却又变化莫测的气息吸引著,径自跨出一大步,却不知道能不能触动到真正的内核。 怔了一瞬的齐洛露出哭笑不得的样子,他用手抬起俊流的下巴,端详著那张还是年轻气盛不懂收敛的脸,末了,像是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我可没兴趣。” “我知道,你只对那个温柔善良的阿梓感兴趣,有恋姐情结的小朋友。” 俊流满以为这记珍藏许久的杀手锏会和当初一样凑效,激得这个青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正要等著看他乱了方寸的神态,下一秒,浮现在他嘴角上的得意之色却毫无预兆地凝固住了。 沈默著的齐洛,眉目间突然掠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哀伤,眉梢塌陷的瞬间,原本光彩的眸子顿时变做暗沈的泥沼,这一切轻微得像飘到水面的落叶,悄无声息却又那麽揪心,在俊流的胸口波动起深深的涟漪。他跟著愣住了,那个转瞬即逝的表情,像是连接著背後深不可测的黑影,让人心底一寒,打闹到此刻的兴致也跟着全盘冷却。 “我今天很累了,回去吧。” 齐洛并没有再说什麽,静静地从他身上爬起来,拍了拍粘在衣裤上的草屑。将手递给俊流的时候,脸上一如往常的平和,再看不出什麽多余的东西。俊流这才发觉到,头顶残缺的月色已经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合奏的虫鸣在无人经过的路旁吵杂许多,夜已经很深了。 宴会看上去已经散场了好一阵子,只留下几名侍者还在清理剩下的餐具。两人正准备往停车场走去,便被一位等候在门口的高大军人叫住了。 “殿下,”他显然注意到了跟在旁边的齐洛,於是站定敬礼之後,指了指停在不远的一辆黑色轿车说,“校长已经先送令尊他们回去了,吩咐我在这里等你,请上车吧。” “好的,”俊流答应著,又转头对齐洛说,“小洛,他叫骁易,是父亲的勤务员,平日在家里负责一些日常事务。” “抱歉,这么晚了……”齐洛不好意思地挂上了笑容,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至少长他十岁的男子,他胸前那枚小巧的十二角星型佩章尤其引人注目。这是最高阶卫兵团的身份标识,他们是所有军职中和皇室距离最近的特殊群体,不受制于任何系统,惟独无条件服从国王一人的命令,而其中担任团长的人即使被称之为王的心腹也不为过。 “不,谢谢你带他回来,”男人友好地伸手与他一握,似乎认识已久,无半点生疏之感,“齐上尉,久仰大名,不用这麽客气。” “骁易,你能不能通知一下家里,让婆婆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不,不用了,“齐洛一听便急忙制止到,“陆教官已经去帮我安排了宿舍,我住在学校里就很好……” “这个周末就是我的生日,”俊流却以不容推辞的口气坚持著,“到时候你总要一大早来观礼的吧?住在我家里会更方便些。” “但是……” 只是吃一顿饭便已经受不了那碍手碍脚的格调,齐洛想象得到连续上百个小时处於那上流圈子的桎梏中,一定会让他神经紧张。当然,与俊流独处时常常可以不拘小节,可一但要与他那顶著尊贵光环的双亲面对面地生活几天,态度还得慎重起来。 “夫人也提过好几次,要让你去家里做客呢。” 骁易似乎很快读懂了他的顾虑,宽慰地说,“请你不要把这想得过於复杂,只是个普通的家庭邀请他们孩子的朋友而已,至於安排的宿舍,我会请人打招呼取消掉的。” 在没有理由继续拒绝的情况下,齐洛在宴会厅一侧的衣帽间取了随身的行李,便同俊流坐进了同一辆车子,缓缓驶出了皇家军校。林荫路上抽象画般的黑影,顺著摩擦地面的车轮爬进车厢,混合挡风玻璃下的香水淡味,从最初朦胧的舒缓,到浓厚的催眠。刚刚上了平稳通畅的高速路不久,奔波了几乎一整天的齐洛便撑不起了眼帘的重量,枕在俊流的肩膀上昏沈沈地睡了过去。 赶著去覆盖整个东大陆的春之气息,似乎在古老的首都提前止住脚步,路边两排的落叶树挺拔繁密的骨架上早染了新翠。当清薄的阳光洒到肩膀上时,义续刚刚从车子里下来,他拿著一个密封好的文件夹,在停车场中央的喷泉下驻足,隔了一道万年青的绿篱,就是花木扶疏的草坪,鲜少有人打扰的石子小路上,松鼠和雀鸟正在争食。 他深吸了口气,虽然皇家军校里的梅烈湖畔也有不输於这里的自然幽静,但从日没川汲取来的水带著老房子基脚下青苔的味道,毕竟更有一种家乡的归属感。 义续故意绕过那条能够直达目的地的大路,踩上蜿蜒在草坪和树丛中的小径,即使路旁一只不怕人的麻雀和一座木头搭建的小亭也能让他快乐得哼起小曲来,远处的一片湖水在明媚的光线折射下更是可爱极了,仿佛还没有尽兴,绿荫的尽头便出现了爬满藤蔓的白墙。 夏曦园仿佛是座时间的驿站,每一处风景都留著历史的印记。它曾经是个几乎被废弃的行宫,修建在偏僻的城镇只用作皇族的避暑之地。在长时间的经济萧条期,无人看管的建筑被胡乱生长的植物掩盖起来。只因为十多年前,国王卖出了处於前首都垠里的真正居所,将现款拨给了国民会以扶持深受瘟疫侵害的贫民,搬到了仅仅是二线城市的郡蓝,并因为这一著名的善举赢得很多愿意在这里义务劳动的工人。 义续刚踏上主屋门前整洁的白石阶梯,进入到摆著水嫩鲜花的素雅前厅,正在门边擦拭著白色窗棱的一位老妇人便微笑著靠过来。 “彭丝,你身体还好吗?”义续一边问候著这位上了年纪的管家,一边将外套脱下挂到门边的衣帽架上,“都不小了,这些活儿交给其他人做不行?” “他们做事毛手毛脚,擦不干净,”说著她扶起挂在鼻尖的眼镜,眼角的一把皱纹在她幽默的眨动下松松紧紧,“托您的福,有那麽多优秀的士兵驻守在前线,我这把老骨头才吃得好又睡得香。” 在她指明方向后,义续用匀速的脚步踏进一楼明亮的日间会客厅,多时不曾拜访的疏离让他的眼光四处游走起来。添有新柴的壁炉上方挂着一幅巨大的绣毯,暗沉的颜色中依旧能让人联想到它初期的斑斓堂皇,绣毯正中间的肖像便是他和义征,还有殊亚共同的父亲,有口皆碑的君主,国民会所授予的最高荣誉“先贤之光”的获得者,他脸上的表情矜持却不傲慢,就像个充满威信的家长,而不是王权的符号,义续似乎能够理解,为何这是当初大哥从本家拿走的唯一一件纪念品。 但是,在这样一位光环笼罩的前辈之后为政,却是不幸的。义续将目光从父亲那再也读不出更多玄机的面孔上移开,便看到前方被正红色天鹅绒窗帘遮掩了一半的落地玻璃门,他忍不住加快脚步,转动玫瑰造型的门把,来到面对内花园的木制平台上。 “看你这麽春风满面的样子,一定有什麽好事了?” 叶影像拼图散片般落在正值盛年的国王脸上,义征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报纸,望著这个闯入宁静晨读中的不和谐音符,似乎早已经了解到了某些消息。 他顾不得寒暄,在一张藤椅上坐下来,随即从握在手中的文件夹中抽出了一份信函放在面前的玻璃小圆桌上,“这是正式的和谈邀请,上面有悖都议会的印章和冯•安烈的亲笔签名,今天凌晨才到达国民会,我也是刚刚从伯恩那里拿到。” “你觉得这麽重要的事情,我会比你知道得晚一步?”义征似乎并未像他所预料的那样有所动容,只平淡地端起面前的红茶喝了一口。 “他们的国防部表示停战意愿时我还很怀疑,没想到冯•安烈这麽食古不化的家夥,这次这麽干脆!”不同於兄长所习惯的喜怒不形於色,义续脸上的愉悦早就按捺不住了。十年卓绝的苦战,头一次见到敌方的示弱怎麽不叫人痛快?“既然他们先提出和解,谈判的形式会对我们很有利。” “还很难说,若占不了更大的便宜,她也肯定会咬住我们北部边境地区不松口。” “那里原本就是人烟稀少的地区,後来一打仗更是跑光了,”义续的声音顿时有些犹豫,他很清楚大哥的想法,一个不惜代价与敌军抗衡了十年的领导者,不会对眼前的利益放松警惕,但让人担心的是,帝王与百姓的意愿往往存在差池,“如果要为那种荒凉的土地继续战争,民众很可能会有消极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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