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湘想到昨日两人不明说要到哪里,自然是怕说出来这数百里之遥自己不肯去——他倒能明白病人家中的焦急,既然已经到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他跟丈夫赌气,反正也想走得越远越好;再加上病人是唐三笑,更不能不去看看。 (十七)是非之地 说话间车到了宁王府,宁王客客气气地降阶相迎——若是寻常医士自然是受宠若惊,但陈湘出身璐王府,连太后和皇帝都见过,自然也不以为意!宁王大排筵宴为他接风,陈湘无意功名,连忙辞谢,直接便问病人在哪里——宁王见他如此不给面子,脸登时沉了下来。 却见那小夏过来,在宁王身边低低说了几句——好像是说唐三笑醒过来之后又在乱嚷乱奔,搅得实在不成体统——宁王一皱眉,只好请陈湘赶紧去看看。 陈湘一路上跟张会问了不少唐三笑发病后的情状,听来果然是失心疯模样——他的子午针法以气血流注为导引,可以治人脏腑经脉的各种毛病,可是这失心疯的病却很少遇见,各类医经上也极少提及,至今无人可治——许多名医一听这毛病根本就不肯来,这也是张会二人昨晚不肯明说的一个原因。 但陈湘淡泊名利,就算治不好会令宁王不满或是不利于他神医的名头,他并不放在心上——一来关心唐三笑,二来若因此能找到治愈失心疯的法子,于后人也有助益,无论如何也要尽力一试——他让张会给他准备一盒金针,自跟着小夏往后院而去。 唐三笑又光着身子在他住的小院里乱跑,下人拦也拦不住,索性也不再追他,只是把院门紧紧关闭,以免他跑出去——突然看见陈湘,唐三笑愣了一下,却又“呵呵”傻笑起来,过来抱住他道:“我见过你,我见过你!” 陈湘从一进门就看见了他,见他花白的头发乱如飞蓬,人到中年却得了这种怪病,心中替他好生难过——可是两人对视的这一眼却让他一愣!失心疯的人眼神应该迷茫或癫狂才对,可是唐三笑的眼神,那一瞬间充满了惊讶、羞惭、无奈、愤懑等种种情绪,那绝不是一个迷失本性的人该有的眼神! 可是这眼神也只维持了一瞬间,陈湘的惊讶还没有表现出来,他又变成了直愣愣、傻呵呵的模样——陈湘与他十年前就惺惺相惜,见状心头一撞!凭他多年来医治病人的直觉,唐三笑的眼神间似乎另有深意!莫非其中另有什么隐情? 陈湘何等敏锐?深深看了他一眼,任他扯住自己,转头向疾奔出来拉扯唐三笑怕他伤人的下人摆了摆手,反手也揽住他道:“没关系,这位唐兄是我当年读书时的恩师,他是不会伤害我的。” 那下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说他如何把以前的大夫撕衣服、揪头发、扯胡子,吓得人根本不敢接近他。唐三笑趁着两人说话,慢慢松开陈湘,却一把将他外袍扯了下来——原来他方才抱住陈湘时竟悄没声地将他腰带解开了。 陈湘忽然被他扯去外衣,又扑过来撕扯贴身小衣,也禁不住尴尬万分——他可没唐三笑力气大,一时又挣扎不脱。那下人赶紧帮着拉扯,唐三笑兀自大叫:“美人,美人陪陪我,我要美人陪着我。” 三个人纠缠成一团,门口的小夏看着不耐烦,过来拉住唐三笑手臂往外一扯,将他远远摔了出去——唐三笑毕竟年近五十的人,这一跤摔出去登时没了声息,爬在地下起不来了。 陈湘惊呼一声“唐兄”,胡乱披上袍子便奔过来,一探他腕脉正常,略略放下心来。和那老仆一起搭着他回到房中,依旧揭开被单让他躺倒在床上。不一刻张会送了一盒针过来,陈湘检视一番,都是强度韧性上好的金针,于是谢过张夏二人,说自己要留下好好诊治一下病情,请二人各自去忙。 平日伺候唐三笑的老仆早被他搞得烦不胜烦,难得今天这位大夫没被吓走,还要留下潜心研究病情,乐得依他吩咐回去休息——直到房里只剩下他二人,陈湘左手握住了他,右手金针在唐三笑人中穴缓缓刺下。 唐三笑睁开眼睛,“腾”得坐起来,空着的一只手揉揉脑袋,抬手将陈湘握住自己的手扯向自己胸口。陈湘看着他低声道:“唐兄——这里没外人了。” 两人对视半晌,唐三笑又“砰”一声躺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道:“竹声,你不是从来不出诊吗?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陈湘见他终于跟自己露出本来面目,也无暇去回答他问的话——这人虽一向放浪形骸,但这一回的举动是在太过匪夷所思,问道:“唐兄,你果然是装的——你这样作践自己,却是为了什么?” 唐三笑苦笑一声,道:“有头发谁愿意作秃子——这不也是没办法?我就是想离开这是非之地!竹声,你也想办法赶紧走吧!” 于是将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原来唐三笑是半年前为宁王重金礼聘而来,他多年怀才不遇,卖画为生,如今人到中年,本来想在王府作师爷身份清贵,可以安然稳度后半生,哪知道来了数月后逐渐发觉——宁王并不想安安稳稳作他的藩王,居然颇有谋反之意! 陈湘听到这里吓了一跳——当初他眼看着璐王被朝廷凌逼过甚,还真是暗自筹划过起兵自保,可是璐王爷死活不肯;如今皇帝虽然爱玩,但性子宽和,从不残民凌下,宁王天高皇帝远任意逍遥,怎么会起了谋反的心思呢? 唐三笑道:“他就是看当今少不更事,才想取而代之——旁的不说,门客三千,护卫数万,每日加紧训练,图谋可不小呢!”
(十八)祸不单行 陈湘当年在璐王府呆过——自永历朝靖难之役,宣德年间汉王谋反之后,蕃王护卫一减再减,璐王爷是先皇亲弟,护卫加上仆役也不过数百人——就这样璐王爷还百般受猜忌!可这宁王府护卫各色名目加起来居然有数万人!难道朝廷就不管? 唐三笑道:“宁王财雄势大,朝廷里买通了不少大臣替他说话,逐步恢复护卫;一边还跟外头江湖人联络互为奥援,唉——我四五十岁的人了,就想找个地方养老,谁知道虚名累人!如今知道了人家这么多事,想抽身人家也不让我走——只好用这个法子。” 陈湘一伸大拇指,暗赞他果然是鬼才——装别的病大夫能查出来,但失心疯却可以身体一点毛病没有,查都无从查起;而且人既然疯了,这府里的事说不定就不记得了,而且他疯疯癫癫的,就说出来也没人肯信——宁王要招揽人才,博那礼贤下士之名,一个大名士当然不敢随便下毒手灭口,那就只有送他回去——真是一举三得的法子! 宁王府藏龙卧虎,既然要瞒过众人,装疯卖傻就一定要装得像,难怪他做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举——陈湘既然知道了真相,自然也不会戳破他,第二天唐三笑又当众将他衣衫扯烂,气得陈湘发了脾气,转身就走——而唐三笑却借机跑到大街上,又赤身裸体挑逗妇女,大呼“我是宁王府贵客”——宁王实在忍无可忍,赶紧派人送他回乡了。 陈湘本来也想借机告辞回乡,宁王却不肯放他走了——如今已查知他少年才俊,因璐王之事受牵连被革了学籍,断送了一生功名——这种“怀才不遇”之人乃是宁王招揽的首要对象!何况他至今孤身一人,并无家眷牵累,因此做出种种礼贤下士之态,不时提起璐王爷遭遇,扼腕长叹不已。 世人都道璐王爷郁郁而终,哪知道他已勘破生死,修证大道?这等秘事陈湘自然不会跟他提起,唯有虚以逶迤;两名军师又轮番劝解,对他又激又捧,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如何应该扶保明主,有一番大作为云云。 陈湘心说刀兵一起,遭殃的还不都是老百姓?十年前璐王爷宁死不反,数年前丈夫顾峋风坚决不同意刘氏兄弟起兵之举,都是因为世道平静,不忍为一己之私欲坑害更多的无辜性命——宁王已然雄踞一方,只要安分守己,子子孙孙都不失富贵,何苦还要铤而走险? 谈来谈去谈不拢,但宁王却不肯放他走了——知他在江南大有威望,还在京城开有回春堂分号,就诊者颇有朝廷大员——他的银子不过买通几个朝廷关键人物不闻不问,象陈湘这种看似一介布衣,深挖下去似乎跟皇上和太后都有干连的人自然不能轻易放回去——万一泄露天机那数年准备岂非毁于一旦? 可怜陈湘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被宁王以留府看诊为名软禁起来,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不许他离开洪都——他住在宁王府后园的一座小院,因他忤了王爷之意,虽然表面上还是客人,其实已经是阶下囚,一日三餐也比原来差得远——好在他本来吃得就素淡,菜里渐渐没了荤腥也不以为意,可是当晚来的这位不速之客却着实吓了他一跳! 他当时正坐在桌前发愁——自己当时跟丈夫赌气出来,失意之下从宁海乘车到了这里,无一人知道自己行踪;唐三笑生死未卜,也不知道能不能传个口信到南海派——如今自己脱身不得,丈夫就算能找到宁海,可是宁海并没一个熟识的人,又哪里想得到自己一夜间到了数百里外? 可是算算时辰,自己在宁海上车时是傍晚,到第二日午后才醒来,睡了大约有十来个时辰——自己一向睡得轻,当时在船上又睡了小半个时辰,怎么会在车上一睡七八个时辰不醒?莫不是那天小夏买来的饮食之中有什么古怪? 他精于针灸,虽说日常治病也辅以草药,当日气恼昏沉之下,还真是没太注意——主要是他数年来救人救惯了,与人相处都是一片赤诚,素来不防备人——如今细细回思,自己当日虽病后口舌无味,夏日饭菜易坏,但小夏买的东西都新鲜精洁,而且照自己的吩咐“要清爽些的”,并无甘肥厚味,其中并不易做手脚。 而且对方知道他精于医道,料来轻易不敢用什么药物——是了,那冰镇的葡萄酒喝起来甜津津的,自己很少喝酒——要说动手脚,只怕是在这酒里。 他正自思量,不提防有人冷笑道:“怎么,愁得饭都吃不下去了?” 陈湘一愣,他脾胃不壮,每顿也只能吃小半碗饭,加上今天饭菜油腻腻的不合口,确实剩了一大半——而这无声无息突然闯进来的年轻人,正是他刚才还在琢磨的小夏! 小夏看他不言语,走到他对面坐下,鄙夷地看着他道:“当然了,山珍海味吃惯了,这粗茶淡饭哪里还咽得下去?” 陈湘自知不从宁王,他派人来不是劝降,便是折辱,自己又何必跟这些人争执惹气?当下也不接口,自顾自望向窗外。小夏年轻气盛,看他不理不睬,一把薅住他领子拎起来摁在墙上,道:“怪不得王爷生气,看来你真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十九)十年不晚 秀才遇见兵,还真是没办法,陈湘让他勒得喘不过气来,只好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小夏一双乌黑的眸子狠狠盯着他,忽然一巴掌抽在他脸上,骂道:“对付你这伪君子,我偏要动一动手!” 陈湘脸上火辣辣得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啪”的一声,腰带已被他扯断,跟着裤子便被人拉下半截——陈湘大骇,叫道:“你干什么?” 他从跟着顾峋风之后没吃过一点儿亏,除了夫妻间情趣游戏之外没人敢碰他一个指头——近几年因他广开义诊,更是人人敬重,连丈夫跟他做爱时都不敢再亵渎他,哪知道今天竟遇上这么个无赖! 小夏见他拼命扯着自己裤子,吓得面无人色,倒不急着摁倒就上,慢慢除下自己上衣,阴森森地看着他,道:“裤子都脱了,你说要干什么?” 陈湘气得浑身哆嗦,骂道:“宁王府号称延揽天下豪杰,用的就是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小夏慢悠悠地道:“对待英雄豪杰,有英雄豪杰的法子;对付下三滥的伪君子,当然就用下三滥的法子。” 陈湘气得几乎晕倒,小夏将自己脱得只剩一条犊鼻短裤,看着他道:“陈湘,大爷今天高兴陪你玩玩,你不是男女通吃么?这么不解风情?难道还想让我替你脱衣服不成?” 陈湘看他赤裸的上身全是一块块铁一样的肉疙瘩,知道他武功不弱,自己敌不住他,当即拔脚便往外奔,一边振声大叫道:“来人哪,快来人。”——这里是王府,不信他就敢胡来。 小夏才听他叫出一句,一伸手抓住他肩膀,右手捏住他脸颊,“咔啦”一声将他下巴摘了下来——这是分筋错骨手,陈湘听顾峋风说过——双颊关节硬生生被错开,疼得他冷汗一层接着一层,嘴巴再也合不拢,除了“哦哦”之声再也叫不出来。 小夏看着他道:“这么做着不过瘾,还想找人来看着做不成?下贱!”陈湘气得目眦尽裂,趁他撕扯自己衣服,抬脚便向他胯下踹去——小夏疼得一声怒吼,还好身手敏捷,及时躲开,没叫他踢坏了——气得一脚将陈湘踹个跟头,过来抓住他小腿,又将他双腿膝关节错了开来。 陈湘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斗得过他?小夏怕他再有什么异动,将他两只手肘也卸了下来——这一下陈湘手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又气又疼之下,登时晕了过去。 小夏又哪肯放过他,一把将他的短裤扯成两片,拿过桌上的蜡烛,蜡油便向他胯下滴去——分身是人身上最娇嫩敏感之处,陈湘疼得“唔”了一声,立时醒了过来——蜡烛在小夏脸前,映得他一张俊美阴鸷的脸孔忽明忽暗,有若鬼魅。 小夏胯下胀得硬邦邦的,将饭碗菜碗一股脑儿推到墙边,拎起他仰着放到桌上,便将他两条腿分开摁在了身两侧。陈湘知道今日已脱不开受辱的命运,含泪闭上眼睛——觉出下面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果然被他顶了进来。 小夏如同野兽一般在他体内穿刺了片刻,看陈湘闭目不语,又拎起蜡烛往他乳尖上乱滴,喝道:“睁开眼睛,看着我!” 陈湘疼得死去活来,不能不睁开眼睛,看他盯着自己的双眼充满了怨毒,禁不住心里一哆嗦——这人如此折磨凌辱,似乎跟自己有刻骨的仇恨一般! 小夏发泄完了,呼呼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倒在椅上——陈湘动弹不得,只觉羞愤欲死,万没想到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居然还碰上了仇人!可自己一生与人无尤,却什么时候跟人结下这么深的仇怨? 陈湘侧着头只能看到他半闭着眼的一张脸孔——这小夏从在宁海一见就觉得很面熟,可是思来想去,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他才十八九岁,身体这样精壮,也不象有病的模样——自己十年来救人无数,没跟人结过怨哪?而十年前他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八九岁的孩子?陈湘脑中电光石火一般闪过一个念头,再细看小夏的脸——那眉头微蹙的年轻脸孔,闭上眼已没了方才的狠戾霸道,那俊秀的容颜越看越象十年前那妩媚的女子——宛玉娘家姓夏,这是,这是宛玉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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