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我了吗？”
“不是不要。”
男人头大地叹了口气。
“只是保持在一个不至于让彼此生厌的距离。”
他还是想要离开自己，说什么照顾、负责，可不在自己身边的话怎么照顾？嘴上说得好听，但实质什么也没有改变，痛苦的时候还要一个人孤单地面对寂寞。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郑直仁留下来呢？不管什么也好，只要能够留住他就好，否则一个人呆在这里一定会崩溃掉。韩初阳抿紧嘴唇，用还不太灵光的脑袋使劲地想着主意。
对了，对方不是迷恋自己的身体吗？这样说来的话，只要以身体作为交换，就能够再次换来他的温柔以待吧。一定是这样的，韩初阳忽然灵机一动，他忍住身体的不适，将被子掀开。
“郑直仁，来，来做爱吧。”
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表情让韩初阳更添信心。
“如果抱，抱了，可不可以就留下来陪我？”
第 37 章
男人的眼神瞬间冰冻。
“你是这样想的？”
韩初阳大力地点头，为了挽留住最后一缕温柔，他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以前也跟郑直仁做过两次，虽然有点疼，但也只是开始的时候而已，要不是接吻让自己有点恶心，老实说还蛮舒服的。
“做爱的话……你能继续留在我身边吗？”
韩初阳试探着问，却发觉对方明显生气的表情，连额头的青筋都暴起来。
“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是说你头脑简单呢还是伤害别人的高手？你怎么能随便说出这么不知廉耻的话，你以为感情这东西就像廉价的猪肉一样，只要付了钱就能随便割走一份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意思就是我想狠狠揍你一顿！”
“你，你不同意？”
韩初阳没料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火大，他不由得瑟缩着退到床头，郑直仁发怒的表情有点恐怖。
男人咬牙切齿地怒瞪着，就好象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或者他根本就对自己丧失了兴趣，要不然不可能露出那种厌恶的表情。要是连他也不再喜欢的话，该怎么办？这是能够送给郑直仁的最大的礼物，现在自己身边已经没有其他可供交换的东西了。
韩初阳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子好卑贱，对方明明已经把厌恶摆在脸上了，再这么低三下四的乞怜，简直就像在卖力表演一场蹩脚的演出。而又傻又迟钝的自己，连舞台上的小丑也不如。
韩初阳强撑着身体跳下床，他的衣服堆在对面的书桌上，自己费力地伸出手去够。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愿意和我……我这就离开。”
“离开之后你去哪？”
“回……家吧。”
韩初阳嗫嚅着回答，他不敢看男人的脸，生怕对方将自己羞耻的表情收入眼底。
抓向衣裳的手腕被捉住了。
“放开我，我现在想回家了。”
韩初阳轻声说，他去扯郑直仁的手，却被对方连另一只手都捉住不放。
“你还有家可回吗？”男人的声音很柔软，但却直指自己的痛处。“如果那么容易就可以回家的话，干吗还一直缠着我？”
“那是，那是因为……放我走吧，我……再也不会求你做这么傻的事了，求你放我走吧。”
“我不放。”
男人贴着自己的耳朵说，他的气息带着冷冷的感觉。“谁说我不愿意？”
“要揍我的话不是你说的吗？”
韩初阳带着哭腔反问。
郑直仁松开自己的手腕，伸手摸上韩初阳的脸颊。
“我是想揍你，这是真的。”
“那你还愿意陪着我吗？”
郑直仁轻轻抚摩着自己的脸颊和眼角，动作轻柔，他的目光从头顶逡巡到自己的脚下，并将韩初阳流出的眼泪擦干。
“虽然你根本不值得同情，但既然这么坚持，而且想想条件对我来说也不算坏，就当做好事吧。”
“你，你怎么这么说啊。”韩初阳心里开始有了希望，但对方的话却实在不受用。
“这么说还是轻的呢，比起你对我做的那些事。”
韩初阳低下头，“这么说你真的同意了。”
“……不过我有个条件。”
“我同意和你做，这不已经是附带条件了吗？”
郑直仁的笑容里仿佛带了一点戏噱，
“天真的你不觉得其实这样对我很不公平吗？从前你就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反悔，我可不想永远被动地被你牵者鼻子走，为了防止这种事再发生，我要把你的话做个录音。”
“录音？”
郑直仁不带表情地点点头。
“你要亲自记录自己的话，说你是自愿和我在一起的，自愿让我抱，而且你不能主动反悔这段关系。”
要说这么丢脸的话？韩初阳迟疑了，他抬起头想要讨价还价，可对方立刻仿佛明了自己的心思一般，抢先抓起外衣。
“要是不乐意我可以马上离开这里，钥匙就放在这里，我不会强迫你。”
韩初阳从郑直仁的目光中读出了真正的认真，他不是在开玩笑，这个男人绝对能够冷漠地离自己而去，不带一点留恋。那个自己所认识所了解的郑直仁，仿佛像水蒸气一样消失了。
这样的感觉令人很……难过。
韩初阳犹豫了很久，但郑直仁一直平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妥协的意思。
最后低头的是自己。
被软性强迫着在Walkman上录下了丢脸的话之后，郑直仁并没有再为难自己，他只是把那盒记录了自己声音的磁带拿在手里，如珍宝般反复观看，然后小心翼翼地锁进柜子。
看着他脱下裤子重新向自己走来，韩初阳有点紧张地抓住床单，他的心跳砰砰加快了节奏。谁知对方只是贴了贴自己的脸。
“还是有点烫。”
他钻进自己的被窝，伸手自然地将韩初阳揽进怀里。
“放心吧，今天特殊情况，我不会碰你，安心地睡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仿佛为了让自己心安似的，郑直仁用指腹轻轻按摩自己的额头，
“你真的决定不走了？”
“恩。”对方简单地回答，接着，他轻吻着自己的脸颊，注视着韩初阳潸然欲哭的脸，郑直仁温和地说，
“难过得想哭吗？那就别再忍耐了，尽情地在我面前哭出来吧。” 第 38 章
为什么会答应那样的事呢？韩初阳反复问自己，那是在第二天的下午。
先是狠狠哭过一场，而后又添饱了肚子的自己，回到宿舍时烧就已经退了。与此同时，某种程度精神上的漏洞也被修补得不错。但假使真的面对嘲讽，韩初阳也不认为他足以平静地对待。
幸好因为自己请了病假，所以可以在其他队员去上课的时候一个人呆在宿舍里好好放松。他想再睡一觉，但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为什么自己会答应郑直仁那种事呢？仔细考虑的话，他和自己做的约定其实一点也不公平。他提供温柔，可供疗伤的避难所，与此相对自己则付出身体的代价。但似乎除此之外，交友的自由和行动自由也被限制了。“因为你现在和我在一起，所以不准交女朋友，不准随便从我的视线中逃开”。对方如此强硬地做了决定，甚至每周与他见面的时间也要他说了算。郑直仁说要送给自己一台CALL机，这样就可以随时联络到彼此，但是单方面的传呼不是像等待宠幸的禁脔一样吗？
韩初阳觉得郑直仁非常之不讲理，从前的他并不会这样，还是因为自己有把柄握在他手中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呢？
可是，韩初阳也清楚，要不是昨天那么痴缠着对方，郑直仁根本不会再和自己有交集，这么说这一切都是自找的么？韩初阳在床上郁闷地翻了个身，床板发出咯吱咯吱的惨叫。
他发觉现在不再像从前那样容易抓住郑直仁了，自己完全摸不清对方的目的，一个举动就可以把自己玩得团团转，简直象角色颠倒似的。也有可能根本就是郑直仁在刻意报复之前的事，为了报复自己，所以假装做出温柔的姿态，而另一方面又狠心摆出强硬的样子。
尽管刚才还在咒怨对方的手段冷酷无情，但只要一想起这种可能性，心就莫名其妙地抽搐成一团。
已经没有其他的人其他的地方好依靠了啊，也许他只是报复，也许他的温柔都是假装的，但现在别无选择，甚至一想起可能被郑直仁抛弃，心情就沉重起来。
韩初阳深刻体会到救命稻草的涵义，只要一想起自己最后还有他那里可以倚赖，什么被排挤被欺负的事仿佛也不再可怕了。不敢去想象连郑直仁也抛弃自己的世界，这是既无奈又悲惨的事实。
脑海里自动浮现的不好联想使韩初阳睡意全消，在床上辗转反侧之后他只能跳下床。恰好这时房门被推开，两个拎着盒饭的队员走进屋来，看到他们才发觉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韩初阳记起郑直仁要自己晚上去那所房子的话，于是开始将几件随身衣服塞进书包。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韩初阳始终没和那两个队友交谈，而对方也好象刻意忽略似的进了屋就坐在一起吃饭聊天，要是平时被这么明显的冷遇，自己心里一定气愤难受，但现在韩初阳想的却是尽快离开这个一点爱也没有的鬼地方，反正一会儿郑直仁一定会安慰自己。
在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一直对自己视而不见的队员之一忽然扭头冲要出门的韩初阳唤了一声。
“昨天华野一直在找你。”
韩初阳转过身迟疑地看着对方，他不觉得对方是跟自己讲话。
“华野说有事要和你讲，结果你一夜也没回来。今天早晨他还让我们如果见带你就通知你今晚别出去，他现在食堂吃饭，我看一会就能回来。”
华野找自己的消息让韩初阳有些犹豫，不知会是什么事，看情况还挺重要似的，要不要留在这里等他呢？
“可是我马上要出去。”
对方露出嗤之以鼻的神情。
“算了，反正我的话已经带到了，你爱等不等。不过看在华野这么紧张找你的份上，难道你连一刻钟也等不了？”
韩初阳气得嘴唇都抖了，就算华野是自己比较处得来的朋友，可是他那个人比自己人缘好得很多，跟谁都一副自来熟嘻嘻哈哈的样子，所以自己的队友能说出明显偏袒的话来也不奇怪。但自己也不是那么随便听人使唤的，昨天比赛结束他就被人拉去喝庆功酒，连看也没看自己一眼，这让韩初阳非常不满，或许对他来说也和其他人一样，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吧。这样的话，他有什么资格命令自己呆在宿舍等着？与华野相比，还是对自己全心全意的郑直仁更靠得住一些。
想到这，韩初阳冷着脸撂下话，
“不好意思，我就是有事要出去，没工夫等他，你转告华野有什么事明天见面再说。”
直到推开公寓的门，韩初阳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不管是没注意到自己的华野也好，还是宿舍里那些趾高气扬的队员也好，都让人讨厌，生平第一次，韩初阳这么憎恶和足球相关的事物。
但是他的烦恼在嗅到厨房里飘来的饭菜香味时就立刻被溢满胸口的温暖所取代了。
就算全世界都和自己做对又能怎么样？至少，还有一个人肯为这样的自己做任何事，也只有那个人，才会事事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考虑。
这样想想，男人做的不平等约定好象变得无足轻重了。
“好香。”
溜进厨房的自己，对正在掌勺的郑直仁说。穿着系带围裙的对方，毫不吃惊地转过头冲自己笑笑。
“你饿了吗，还有一个汤马上就好了，饿了的话屋里书架上放着饼干盒子，先吃几块垫垫底。”
他说这话的语气好象已经习惯了这样平静的家居生活。
“我才不想吃干巴巴的饼干，反正也还不饿，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郑直仁头也不抬地和锅碗瓢盆奋战着，
“厨房里你也帮不上忙，不过……可以帮我摆放一下桌子。”
韩初阳点点头走回卧室，这是一所简单的一室一厅的旧式民房，客厅狭小得只能放下一张板凳和茶几，所以他们吃饭的地点也挪到了郑直仁的卧室，就着床边坐下来，学习用的书桌可以临时当成饭桌使用。
韩初阳把书桌上的书都推到床上，又用纸巾仔细地擦拭了桌面，在上面铺上一层干净的旧报纸，然后自己就坐在桌边乖乖等待。一会儿郑直仁就端着冒热气的汤碗进来，韩初阳主动去厨房拿了碗筷，两个人并排挤在一起。
“我不会做太复杂的，你将就一下吧。”
眼前是简单的一盘素菜一盘荤菜，再加上一大碗西红柿蛋汤，确实是没什么高超技巧的饭菜。韩初阳小心地尝了一口汤之后就愉快地开动了。食物虽然简单，但味道居然不错，再加上两人边吃边闲聊，时间过得飞快。
吃完晚饭，韩初阳自动揽起了洗碗的活，郑直仁则走进狭小的浴室。不到二十分钟他就出来了，身上穿着白色的背心和宽松的四角裤，对方不穿睡衣却穿这种老款的内衣裤这一点让韩初阳内心窃笑不已，不过这套却也印证了郑直仁是一个多么保守严谨的人。
等韩初阳自己洗完澡出来时，郑直仁已经端坐在卧室的书桌上，他面前摊开一摞卷纸。听到自己进房间的声音，他也没有回头，只是一边翻书一边说，
“你渴了吧，厨房里有切好的西瓜可以吃。”
韩初阳从厨房端出西瓜，自己拿了最大的一块，又给郑直仁递过去一块。
“先放一边吧，我现在还不想吃。”
韩初阳趴在床上边大嚼西瓜边歪头看郑直仁的侧面，对方刻苦用功的样子看起来呆呆的。
“喂，你每天都要做这么多考卷吗？”
摆在郑直仁面前的试卷堆得快要超过他的头顶了。
“当然不是，这些只是历年的高考真题，我已经做过一遍了。”
“哇你真厉害，全部耶，那不是会把人逼疯吗？”
郑直仁没有回头，但韩初阳好象听到他在轻笑，
“等你到高三的时候，也一样都要做。”
韩初阳的脸顿时垮下来，高三对于自己来说还是个遥远的未知数，这么说岂不是让人很扫兴？多亏自己不是跟他同一个年级，否则在离校前还不知要被他碎念多少次高考的重要性呢。
说起毕业离校，他突然想起自己要转学的事，说出来只怕会吓这个扑克脸一跳吧，韩初阳很想看到男人的脸上重新露出从前那种焦急而无奈的表情。
“告诉你一件事哦，我下学期就不在这里了。”
韩初阳说完就偏着头窥视男人的反应，但奇怪的是，对方好象没听见一般什么反应也没有，依然在面前的卷纸上奋笔疾书。
“我说，我下学期要转学拉，你听到没有！”
“恩。”
对方的反应居然只是简单的点点头，连头也没回过来看自己一眼。韩初阳的心情说不上是苦还是酸，反正自己的声音有点不对了。
“你，你怎么一点也不难过……不，至少也应该奇怪吧，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转学吗？要知道我要转去其他城市，以后你想见也见不到，难道你就一点也不觉得……那什么吗？”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也会上外地的大学，你也同样见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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