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初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心里烦他烦得要死，可是却又不希望对方真的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如果只是默默的喜欢，在需要的时候伸手帮助的话，也许不是那么讨厌……
意识到自己可怕的想法之后，公车站前的等待突然变的更令人难以忍受。不管是不断打在身上的冰冷雨点也好，默然地站在一旁对自己不理不睬的郑直仁也好，都是那么不能忍受的存在。站在那里一分钟也冷得要死，站在那里一秒钟也寂寞得难受，好象傻瓜一样，我这样想好象傻瓜一样！韩初阳再次向郑直仁伫立的方向望了一眼，突然跺了跺脚，把背包一把举到头顶，转身向对面的马路跑过去。
心中有点想哭，可是又说不上为什么，明明刚才看电影的时候还感觉身处在天堂一样，可是转眼间，却觉得仿佛被世界所遗弃了。
好冷，跑起来后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刮得耳后的短发像要扎进脖子里。韩初阳一边跑一边打着响亮的喷嚏，眼泪也随着鼻涕流了下来，可是随去管他啊，反正自己就是不想像个傻瓜一样站在那里想些有得没的。
转角处突然冒出一只黑色的小动物，嗖地从眼前钻过去，韩初阳一个刹车不灵，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摔倒在湿漉漉的路面上。
“啊，疼疼疼死了……”
喊疼的话还没有说完，自己的胳膊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拎了起来，随即后背被一股异常的温暖罩住了。还来不及想到底是谁，对方已经把自己转过来面对着他。韩初阳眼睛瞪得大大的注视着郑直仁低头为自己系好了胸前的纽扣。
“这么冷的天，穿得这么少为什么不打车呢？”
为韩初阳穿好身上的大衣之后，他终于抬起头直直地望着自己。
“钱花光了……”
不为什么就这么讲出了实话，好象在他那直视的目光下没办法隐藏想法一样。郑直仁听了之后，缓缓叹了口气。
“那为什么又不等公车？你家距离这里起码也有三站路吧，就这么冒雨跑回去一定会着凉，你没脑子吗？”
韩初阳低头攥紧拳头，横亘在自己和他之间的冰山被对方首先打破，按理说应该高兴不是吗？可是刚刚那句没脑子的话，又好象是对自己不客气的指责。
“用不着你教训我，想不想等车是我自己的事，谁也没找你来帮我啊。”
郑直仁一下就僵立住了，他愣愣地看着自己，动动嘴角，可是终于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好尴尬，可是要怎么解释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呢，初阳想不出借口。幸好远处传来公车进站的声音。
“啊，车来了。”
仿佛默契般，两个人不约而同发力向车站的方向奔去，郑直仁的大衣穿在身上，果然厚实得一点风也不透，就这样跑着，手脚也渐渐暖和起来。
“喂，师傅，等等啊！”
可惜公车司机对自己的呼喊不闻不顾，就差五十码的距离，韩初阳眼巴巴地看着最后一趟公车开走了。蹲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的自己，抬头看到郑直仁还在锲而不舍地跟着公车屁股后面跑，大声冲他喊道，
“回来吧，别做无用功了，就算你真的跑到公车前面去挡住路，他也不可能停下来。”
“我再试试——”
郑直仁又跑了一小段路才停下来，直到电车开的见不到影子才转身往回走，看他凝望公交车的目光好象很留恋似的，韩初阳心里扬起小小的不满。自己站起来迎着他走过去，一边解开外衣的扣子。
“还给你。”
“啊？”
韩初阳把大衣递过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去接。
“给你啊，公车赶不上就别勉强了，别搞得好象我害你挨冻似的。”
“你穿吧，我不冷。”
“你何必那么虚伪呢，明明鼻子都冻得通红了。”
啊，又说错了话，韩初阳捂住嘴巴。郑直仁的目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既然你这么说……”
对方不再说话，一把从自己手里扯过大衣，转身往回走，韩初阳看着他伸手招来一辆出租车钻进去，而自己只能呆呆的伫立在原地。
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惹怒对方？自己也不知道原委，或许是习惯使然吧，或者是因为倒霉的天气，或者，什么也不为了。
站了一会儿就冷的发抖的韩初阳，终于受不了也走到路旁拦车，想说不行就到家后再让母亲付钱算了，可是轮到自己却发现，马路上这个时段的出租车少得可怜，不是满客就是根本不愿意调头，拦车的手臂已经伸出去五分钟了，居然一辆车也没有拦到。
正在诅咒怒骂着该死的天气和该死的出租车时，意外的，本以为已经不管不顾的人又转了回来。停在自己面前的出租车后座上坐着的郑直仁冲自己推开车门。
“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对方说完后就直视着自己，那一言不发默默注视的场面真是煎熬，让韩初阳已经到了嗓子眼的“不要”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注视的自己，干脆一横心坐到郑直仁身边。
比出租车上偶尔问一下方向的司机还要沉默的是两个人间的气氛。郑直仁在开车的途中一句话也不发，甚至连看也不看向自己这边。韩初阳好几次想对郑直仁开口说谢谢，但是当用眼角扫到对方那板正的面孔时，却忽然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勇气。
或许这次真的惹到他了，或许让自己搭车是最后的善意表示，因为是同学一场，所以尽管受到委屈也还是容忍着，或许他这么做真的并不是出自爱意，而仅仅是单纯的良心。对方明明可以把自己撂在半夜的公路上不管不问，更何况刚刚还口不择言地说了冒犯的话，如果是普通朋友的话，一定早就无法容忍了，就好象魏东那样，不顾及自己的面子，干脆的绝交。经过这么久接触，韩初阳多少了解了他宽容的性格，就因为这样，所以那些平时经常发出的同性恋去死的诅咒，在这个时候突然觉得十分幼稚。韩初阳第一次开始反省说过的话，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你到了。”
要不是郑直仁突然开口，也许会一直陷入沉思吧，韩初阳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看，车子已经开进了自家的小区楼下。
“在这里停下就可以了。”
司机把车调转了方向停了下来。
“谢谢一共是十一块，请问您支付现金还是打卡？”
“车费我会最后一起付给您。”
没等初阳搭话，郑直仁已经抢在头里说了。韩初阳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点头恩了一下，然后把车门打开。
“等一下。”
自己被郑直仁叫住，他低下头在厚重的书包里掏了半天，然后拿出几张表格似的东西递给自己。
“这是前几天教练叫我发给你们的关于外校球队的基本资料，想说趁十一的时候让你们看看，别人都已经有了，但是……一直没机会送给你，这次正好遇到了就交给你。对不起因为我的关系耽误了你的训练。”
韩初阳在郑直仁说话的中间一直在考虑如何说出“谢谢”两个字，这次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不说的话，很可能今后永远也说不出口了。他犹豫着，没有马上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表格。
“谢谢你，前几天集训时是我不对，请你别介意。”
才说了几句话初阳就涨得满脸通红，他估计着郑直仁可能的反应，如果对方又想到别的地方去了，那么自己这次一定要认真和诚恳的拒绝他并抱歉，可郑直仁只是沉吟了一下，然后平静的抬起头，
“没关系，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别放在心上。”
他那淡然的表情就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韩初阳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出租车开出自己家的小区。这种普通的回答大大的超乎自己预料，可是，难道这不是最好的回答吗？这意味着对方终于开始拿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学弟看待了吧，也许他已经想通了，并且放弃了自己，难道这不是很好吗？
理智来说的确是最佳的结局，但是韩初阳说不清楚心中那一点淡淡的惆怅究竟是为了什么。第 13 章
恢复了平静的生活，但是总有什么堵在心里，种下了不快乐的因子。韩初阳的闷闷不乐，就连新交往的对象似乎也觉察到了。中午在学生餐厅一起吃午饭的时候，走神的初阳被林莹闷闷不乐地用筷子敲打着方便饭盒。
“你在想什么啊？”
“没，没有。”
女友的嘴角马上撅了起来。
“我不信！”
“真的没什么啊。”
眼看对方的脸色起了变化，韩初阳的脑袋飞快的旋转。
“……啊，寒假你有安排吗？我知道下星期有张信哲的演唱会，你不是超迷他吗，一起去听吧。”
真的？对方脸上顿时放出惊喜的光彩，让初阳心中为自己的绸缪也得意了一下下。可随即她的肩膀又垮了下来。
“可我爸说下个月是爷爷的头七，一定要回乡下过。”
“那你要在那呆多长时间？”
“照一般情况，至少二十天左右吧，烦死了。”
看女友难过的样子初阳也禁不住难过起来。
“不能有别的借口留在家吗？”
“说了，可是我爸坚持，你知道吗这还是我第一次因为犟嘴被爸爸骂呢！”
既然都这样了就没有可回转的余地，初阳也只能暗自叹息。我想和你过一个特别的寒假，如果你肯为我留下来，这样的话始终还是没能说出口。胸中点滴的郁闷堆积起来。
“最近好象都是让人不顺心的事。”
“哎？”
自顾自就说了下来，
“球队晋级不顺利，考试考得一塌糊涂，本想过个象样的寒假补偿一下，可是也只剩下我一个人，都是——”
“……太自私了吧，好歹那是我爷爷的忌日啊……”
意识到错误已经晚了，对方赌气似的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跟在对方身后，初阳像哈巴狗一样的紧追不舍，从兴奋的接受对方的礼物到围着对方道歉解释个不停，什么时候发生的转变都无从知晓，只知道大家仿佛都这个样子。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请你原谅我好不好……”
“够了没有啊，你！”
训练间歇的休息时间，华野的撺掇随即被韩初阳的老拳打了回去。
“再学我就跟你绝交！”
“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是很好玩嘛！”
韩初阳恨恨地扭过身，就着坐的姿势，踹了对方一脚。
“我都郁闷死了你还说。”
“那是你追求的方式问题吧，这个样子要永远被女孩子牵着鼻子走啊。”
“我也不想，能有什么办法。”
“不是我说，你这种程度的恋爱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毕业前都只会落得个惨淡收场的结果。男人不能对女人太在乎啊，所以你要学我——”
注意到初阳的脸色，华野有点坏心的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生气了？”
就像一堆粘痰埂在气管里，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对对方轻佻的语气直觉地感到气愤，但如果表现出来就只会显得自己更符合对方说的“类型”。况且就算真的认真说出想法，以对方的习惯和思维也无法接受。
初阳选择沉默不语。
“哈，这样就生气了啊。”
冷场了几分钟之后，教练吹响训练的哨子，华野仿佛要说什么，但随即被远处队友叫了过去。
训练卜一结束，收拾球衣的自己就被华野扯到一个角落，
“干吗？”
“送你个好东西，保证喜欢得不得了。”
还来不及想，韩初阳的手里就被紧紧赛了张硬硬的纸。
“别在这里看啊。”
什么啊，无聊！
在心里骂了一句后，初阳不信邪地展开手里的纸片。一眼扫过，手指仿佛僵住了一般不能动弹。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愣了两秒钟之后，韩初阳迅速将纸条塞进裤带，并且用手在上面用力的按住。华野说对了，真的是好得不得了的宝贝！
奔回家直接冲进房间，关上门之后，韩初阳立即从裤袋里拿出那张纸，手指在展开时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早前在报纸上登过的新闻，意大利AC米兰队出访中国，虽然只是一场表演赛，但一想到那些只有在电视实况转播时看到的大牌球星真的出现在眼前，就觉得仿佛一场梦。门票上写的时间是在下个月8号，多少也弥补了女朋友不在身边的寂寞。
电话适时的响起，接起来一听果然是华野那家伙。
“喂，你怎么搞到票的？听说是限量版呢。”
电话对面嘻嘻笑起来，
“不生气了吧，为了博美人一笑，什么都可以。”
就算曾经生过气也难以抵挡这样的诱惑。“谁跟你生气了。”
“话说回来，看在我这么不容易的份上，那个就免了吧。”
“那个是哪个？”
“就是补习、补习啊！大哥我求你饶了我，寒假我真的佳人有约，拜托另外找个高手吧好不好？”
原来送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期末考试的结果前天公布出来，不出意外的一塌糊涂，班主任怒骂之余竟牵扯到足球训练上，好说歹说之下，以同在球队的华野在假期替自己补习功课为借口总算躲过了被责令退队的危险。虽然只是一周一次的补习，但韩初阳心里上还是有点抵抗。都是同一个年级，一个又帅功课又棒，而另外一个似乎什么优点也没有，超逊的感觉。
“啊，既然你都这样请求我了，那也没办法啊，哈哈哈。”
其实如释重负的是自己才对。挂掉话筒后向后一倒，在床上边翻滚边开心的大笑着，就连门外的吵嚷也没听见。
砰砰的敲门声传入耳朵已经是几分钟之后的事。韩初阳对那无理的声音分外厌烦，但也不得不站起来。
门外果然是继妹臭着一张脸站在那里。
“都敲一刻钟了，你耳朵聋了吗？还是躲在房间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我爸在书房叫你过去一趟。”
吆喝人的口吻，一点礼貌也没有的转身就走，韩初阳很想对那背影摔个茶杯过去，但还是忍住了。
坐在书房中央扶手椅上的继父，阴沉的表情和继妹没有任何区别，韩初阳想不出任何理由被一向不闻不问的他所召见。被他上下打量一番后，继父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下来，我有话问你。”
待初阳坐下后，他就从书桌下面拿出一张纸扔在桌子上面。粉红色信封样的纸片，初阳立刻明白那是学校的成绩单通知书。
往年因为成绩还过得去的缘故，继父从来没有提起过接到这样的东西，自己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那不存在。其实就算有那样一张纸又如何，韩初阳从来也没指望对方能够认真象样的关心自己的成绩。
“你这学期是怎么搞的，成绩直线下滑，你妈妈不跟我说还不知道，六门课居然三门挂红灯，剩下三门也只在及格线徘徊。老实说我对你很失望。”
本来也没有什么期待吧，只不过让你丢脸了不是吗？韩初阳把想说的话按耐在心里，这种程度的责骂，还在容忍范围之内。
“到底因为什么原因导致成绩大幅下滑？”
原因的话当然很多，但遗憾的是一个也不能讲出来，不堪同性的骚扰，恋爱的分心，球队训练耽误的时间，还有越来越自暴自弃的态度……这些不是一个根本不了解自己的人能够理解的事情。
8/35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