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壶上。” “原来如此,”喝酒原只为了下毒,这人早算到自己一定会亲手再为他斟酒,“相思确实无解。不过相思的毒只要不遇上那个让他相思的人,如此不思不念,毒性便不会增加。怎么?你那个护卫也有心爱之人了?有见之便会锥心之痛的感觉了?” “原巫行,给我解药。”低低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痛苦的哀求,晏非云何曾这般求过人?原巫行一顿,神色复杂,“药房有相思,也有医书,里面有丹炉,有千种草药,你可以自行研究……怀安,带晏公子去药房。” “谢谢。”风声将这两个字抚过耳边,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幽香,然后,原巫行的身体能动了,转过身,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目色微沉。 第十八章 相思无解,相思无解……都半个月了,除了一再证明相思确实无解外,再无收获,贺兰,贺兰…… “非云,知道你最近烦闷,特地将你的两位朋友请来了,在如意院摆了宴席,一起过来吧。”原巫行拉着一脸憔悴的晏非云前行,他已经有七天未见阳光了。 如意院内已摆好了美酒佳肴,玄夜和萧南朝东坐着,看见晏非云进来,心微微放落,除了有些憔悴,倒是安然无恙,反而萧南无可遏制的冷汗直冒,全身抽搐,晏非云寻了个较远的位置坐下,相思是殇,何苦执意相见!他却不知道,见面会引起相思痛,不见面却会更加日思夜想,痛入骨髓。 所谓宴席,真是安静过分了,原巫行作为主人不得不开口,“不知道两位打算来我这醉颜谷住多久?虽然我宫财力多养两个人没什么问题,可是,养两个让自己看着不舒服的人,我也没这么大度。” “我们只是来带人的,原教主放人的话,我们立即就走,绝不在教主眼里多停留一刻。”玄夜开口道。 “哦~这虽然是魔教,却异常开明,从不强人所难,这里的任何人绝对来去自如。”一脸挑衅的嘴脸,偏偏邪魅得让人生不出厌恶来。 “凤海已经安定,晏非云,我们回家吧。” “扣云昨日来信,说是他和挽云都很想见爹爹了。”家,皇族中人,何来的家?能称得上家的也只能是那两个孩子吧,皇宫大院,贺兰山庄,还是这金林凤海,哪里是他晏非云的家,玄夜不愧是帝王,心术用得如火纯青。 萧南也随即开口,“庄主即将成亲,即使你无法前去,至少也不要让他知道你身处险境。” “嗯,那就走吧。”转而对一边的原巫行道,“多谢这些日子来的款待了。”起身,便向门口走去。 “呵呵~这里确实是不会强留于人,但也得看人有没有这个本事在我魔教重地来去自如!”原巫行带着狂傲的笑声离去,顿时整个院落树影横斜,石林倒转,不见前路。 天覆阵!天翻地覆,真没想到原巫行一开始就给他们用这么个阵法,这可是很耗精力的,晏非云叹息,快速走到玄夜和萧南身边,“呆在这,一步都不许离开!”随后便拾起一根树杈,到处戳戳点点的,然后周围的物体也随之不停地变化着,像是在和晏非云捉迷藏,人和景玩得不亦乐乎,唯有晏非云那一身的薄汗昭显着这是个单方面不亦乐乎的游戏。 一个时辰即将过去,周围的景色开始恢复到最初的样子,出口也隐隐在现,晏非云支着树枝气息不稳,“七星步,往外走!” 刚出院门,雾障起,朦胧中还有一丝曼陀罗的甘甜,烟雨迷阵加上失心毒汁,晏非云心惊,这等仗势不可能是针对他晏非云的,难道是为了玄夜? 烟雨迷阵本就惑人心神,再加上失心……若不快点出去,不到一炷香,他们……晏非云取下头上发簪,里面有一颗小小的铁珠,师傅曾说,玉石不一定俱焚,绝处也能逢生,但愿师傅保佑,让我们化险为夷。将珠子向前方掷处,然后听到一声巨响,风力将烟雾吹散,前方已面目全非,如此威力,那小珠定是师爹的千机堂所处了。 终于走出魔教宫殿,众人还未来得及松懈,一声声嘶吼便将整个山谷摇晃,四周虎豹狮蛇环绕,他们已成牢中猎物,玄夜与萧南不约而同地将晏非云拉至身后,然后全身警戒,这注定是场生死搏斗,人类的体力终究是有限的,即便再高强的武艺面对凶猛毫无章法的野兽也是拿鸡蛋碰石头,何况两人多多少少吸进了些许迷烟。 玄夜刚从虎口险生,萧南已被毒蛇咬伤,困兽之挣……原巫行为何要置他们于死地?为何要杀一个帝王? “原教主,玄某死不足惜,但求原教主善待晏非云,他手无寸铁,身无内力,你若对他有一丝喜欢,大可以圈禁他,他绝无反抗之力,只求能让他平安终老……”四周的动物一步步在靠近,嘴里溢出恶心的唾液……“原教主,你必定还没有得到他,他的滋味可是世间无人能及的,错过恐怕会让原教主终生遗憾……”玄夜看了看身后脸色惨白的晏非云,继续道,“可知为何这么多人不愿对他放手,我,贺兰擎风,甚至……舍弟……原教主真的不想知道像他这么一个神仙似的人物在身下是何种光景吗?” 玄夜与萧南已经动不了分毫了,体力的耗尽,全身的伤痕……眼看着两只老虎靠近晏非云,玄夜开始着急,难道他料错了?原巫行并不喜欢他? “有时我会想,也许我们死在一起也未尝不见得是件好事。”在有可能尸骨无存的情况下依然保有清风之气,晏非云果不愧是晏非云,只是这番言语算不算得上生死相随? “啊!——” “贺兰!——” “你果然是知道的,流水……”萧南,不,是贺兰,贺兰擎风将晏非云整个扑在怀里,而肩上虎牙已经刺穿骨肉。 “贺兰……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玄夜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人,那个贺兰擎风居然易容成自己的护卫,居然做着下人的事,就这么静地守在晏非云身边,甚至看着晏非云与他夜夜同榻而眠…… 急促的笛声在山谷响起,回声阵阵,那些野兽有灵犀般退回了密林中,死神擦肩而过。 “放我在这,萧北贺兰殊他们会来接我的。”走出醉颜谷,贺兰擎风争着最后的力气将话说完,“相思无解,流水,你要明白,你不在我身边是最好的……只要你答应每年你生辰那天见我一面就好。” 相思毒,失心毒,曼陀罗之毒,还有这临近心脏的刺伤……即便有不拜仙之名的贺兰殊相救,存活的几率有多少? “在他们来之前,陪我说说话吧……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萧南是假的?” “那天早上,让你去准备给玄夜沐浴时,你的气息很凌乱。” 还真是歪打正着,要真的是萧南,气息指不定比他还难以控制,贺兰靠在晏非云怀里,相思刺心,狠狠瞥了眼一旁的玄夜,“那你还故意和……他这么亲近!” “我以为……你会离开的。”然后做回过去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贺兰擎风,就算从此无心,也会娶妻纳妾,生儿育女,然后享齐人之福,天伦之乐。 “流水,要是我先遇到你就好了……” 不好,十岁的晏非云不会懂十二岁的贺兰擎风。 “他们来了,”贺兰看了看出现在面前的贺兰殊萧南萧北三人,继而对晏非云道,“流水,最后送我一曲吧。” “嗯,那你听仔细了,这首是师傅和师爹最喜欢的歌,叫做《一路上有你》。” “你知道吗?爱你很不容易,还需要很多勇气,是天意吧,好多话说不出去,就是怕你负担不起,你相信吗,这一生遇见你,是上辈子我欠你的,是天意吧,让我爱上你,才又让你离我而去,也许轮回里早已注定,今生就该我还给你……。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就算是为了分离与我相遇,一路上有你,痛一点也愿意,就算这辈子注定要和你分离……” 贺兰擎风笑着闭眼临听,真好,那三个字,他还是听到了…… 直到贺兰殊强制性从晏非云怀里带走贺兰擎风许久,这首歌还一直在山谷回响。 玄夜的昏倒让晏非云从混沌中清醒,这才艰难地将他背走。 原来站的地方出现两道身影。 “你还是来了……” “原巫行!我说过不准动他的!不要让我知道还有下一次!” 原巫行看着青衣人挥袖而去,永远只是一个背影。 第十九章 玄夜伤的虽重,却都不致命,又服了贺兰殊扔下的药丸,内力正逐渐复原,原本苍白的面容也有了几分血色,可惜醒来也是三天后了,又是空无一人的屋子,又是死寂包围的气流,又是要独自面对的空荡,朝中的情况十分不乐观,似乎被排挤在外,得不到任何消息,也不知道玄月怎么样了,谁有这么大能耐翻手为云覆手雨,这江山其实不要也罢,高处太累,而顶尖的位置不代表万能,想要的依然无法拥有,强权,暴力,到头来还是孑然一身。 “醒了?吃点东西?” 门被推开的那瞬间,他还以为如上次一般,那人捧着粥满面柔和地站在面前,然而那平静的嗓音将他打落崖底,“是你!”是失落,或是惊讶。 “是我,他传信来我来接你。”程亦铭在门口站定,丝毫没有要上前的意思,本来不想来的,决定离开皇城,决定漂泊江湖,决定与眼前的人再无瓜葛,终究是放不下的,那短短的飞鸽传书,那句他伤重,他便眼巴巴地赶来了。 程亦铭已非当初的程亦铭,三十而立,他已是而立之年,当初那种全心的依赖也已随着自身的成长消磨殆尽,却磨光了他的韶华年岁…… “现在打算去哪?回皇城?还是去找他?”程亦铭,时光让他成熟温润。 “他,去哪里了?” “他若不想人知道,又有谁能查到?”晏非云,他是敬佩的。 “回去吧……”回去吧,他找不到他,就让他来找他吧,晏非云,你放得下他,你是否放得下你那一双儿女?他赌,赌他的为父之心。 “嗯,也该回去了,朝堂似乎不太安稳。” 经程亦铭提醒,玄夜这才忆起他已很久没有收到皇城的消息了,不知道扣云他们怎么样,还有玄月,有没有危险?到底是谁?难道是前太子一党死灰复燃?不过境况应该没有太糟糕。 离开客栈前,玄夜突然自言自语,“不知道贺兰擎风是不是还活着?”他现在倒是希望这个情敌能安然无恙地存活于世了。 程亦铭在身后顿了顿,是他临错了意,依恋与爱恋终究是有差别的,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孩子早已不属于他了。 回皇城的路比想象中的顺利,顺利的不合乎寻常。 镇关大将军薛郡亲临,将玄夜护送回城,一路上虽然恭敬,却有意无意中总有些强制性的圈禁。为何有人会知道他的踪迹?为何他这个皇帝看起来像是被架空了权利?冥冥中似乎走进了一场宿命。 进入皇城的时候,才发现城门紧闭,玄夜记得守城将军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曾是他的皇子伴读,叫孙文浩,也许算不上有多交好,但眼前人一副低眉顺眼不识君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皱眉,居然见了将军的令牌才放人进城,他的玉玺竟然成了摆设! “孙文浩,朕可曾亏待与你?”被请入孙文浩府中,玄夜喝着茶淡道。 “也许有,也许没有,只看于谁而言了。” “哦~”玄夜转了话题,“请君入瓮所谓何事?现在把持朝政的是谁?” “殿下如此聪慧,何苦自欺欺人!” 殿下这称谓真是许多年未曾听到了,屏气凝息,丹田一阵空荡,“程亦铭呢?” “自是江湖逍遥去了,他知你不会有事的。”那个人也是耗尽了情爱,不愿再涉足了吧。 玄夜微微放心,至少那人没事,心里的愧疚会少些,转而悲切,“玄月……他为何?”一开始在明了朝堂有变时便做出反击,如今也就不一样了,只是不愿意,那是自己的手足啊!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孙文浩道,“他谋划了近十五年,你斗不过他的。” “什么!”玄夜震惊,继而疑惑,“为什么?” “为了……晏非云。”最后三个字随孙文浩的离去而飘远。 为了晏非云,晏非云,慢慢咀嚼着这三个字,玄夜的心整个浸泡这苦酒中,怎会忘了他们流着同样的血液,从小就有着相同的爱好……这么多年的江湖漂泊,原来都是一步一步的谋划,不动声色,谈笑间将江山易主,他怎么会一直觉得他这个弟弟淡薄名利,不谙世事呢?为了晏非云,那么晏非云呢?他现在可好?如果他知道他一直宠着视如亲人的玄月不是他心中模样,这第二轮打击,他可承受得起? 远在定北皇城的晏非云有些失神,刚出了凤海城,便遭了暗算,醒来便是这般富丽堂皇的宫殿,看这里丫鬟的服饰,应是定北无疑了,在这房间已经有十天了,他被照顾得很好,除了不能踏出院落,其他一切都好。 “看了十日的池水,不无聊吗?” “是你?”这不是当日卓尘身边那个书童吗?如今一身黄袍,贵气逼人,“原来是定北王司空情。” 司空情笑笑,对其无礼丝毫不介意,“十一殿下对这里可满意?” “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地方。” “你想要?不说这么个地方,就是整座皇城,我也可以送与你。”是不是所有帝王都必须修一门叫做演绎的课,如此真挚的眼神,说得煞有其事。 “我要你的整个江山,你给吗?” “给啊,为什么不给?十一皇子学识渊博,博古知今,又有帝王心术,本就该是一代明君,你肯替我抗下这重任,我又何乐而不为?” 本就是随口的反驳,不想这男人竟有这番蛮理,这江山岂是说改姓就改姓的?真是……胡闹!却也不再纠缠于此,“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司空情并没有回答,“各国皇室的密法一直是各君王的忌惮,终于知道俞安的密法了……”其停顿自是不言而喻,继续道,“想不想知道我们定北的密法?”司空情突然靠近晏非云,暧昧的声音轻轻滑过,“可以让你重生哦!” “你似乎没有给我选择的权利吧。” “十一殿下真是聪明。小时候就一直听父皇母后大臣们这么夸奖,金林十一殿下如何如何耀眼,如何如何聪慧,如何如何不染纤尘,六岁那年初见,再也无法相忘。”司空情对着一波春水回忆道,“可惜多年后相见,十一殿下却非当初十一殿下了,为情所困,满身伤痕,爱而不得,却有招惹一段又一段孽缘,殿下累了吧?不如我让殿下好好休息休息……”随着话音的轻落,晏非云闭上了沉重的眼帘。 耳边是忽远忽近的声音,“晏非云,原金林十一皇子,才学过人,性格温和,在俞安灭了金林后投奔昔日好友,定北王司空情,在皇宫一住便是十余年,日久生情……求得一仙丹,能使男子孕育生命,然一双儿女不幸早亡,晏非云悲痛欲绝,身体每况日下……终究是放不下司空情,苦苦相熬,能多伴他一时是一时……如若可能,再有一子半女便于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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