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闹别扭了?” 林休勿扭过头,瞧都不瞧她一眼。她又看看云道庭,云道庭目光坚定,见她白薇儿看向自己,面上也有几分的歉意。白薇儿知他行事为人稳重,不与一般小事见识,即使当初李随情欺骗于他,他也只是一直按捺不住的气恼,可后来仍是为了李随情奔波劳累,就是之后林休勿几番刁难挑衅,他也是顾全大局,不愿伤了大家的情面,其宽大胸襟可见一斑。 可这林休勿总是有股小脾气,他对李随情用情颇深,几番周折虽是心绪难平却也不见得有云道庭那番气魄。她思索至此,便陪好道, “云大侠别与他一般见识,休勿年纪尚轻还不懂事,若何处又做得不对,你且由着他点。” 这话全是为林休勿说的好,可林休勿听了,心里总有股子不爽的劲头,喝道, “我何时不懂事了,我也十八了,差不了他几岁!” 白薇儿听了便觉好笑,知他还恼着,笑道, “你差不了他几岁那是对的,可我的话你总得听吧,别忘了我还是随情师姐。怎么样,你服不服啊,林小师弟?” 林休勿心中不快,气鼓鼓地看着她吟吟的笑脸,瞪了白薇儿一眼,无理道, “你就护着他吧!也不知道他云道庭有劳什子妖术,迷得随情怀了他的孩子,现在把你也给哄过去了。不就长了张俊脸吗,蛊惑人心的混账!” “臭小子说什么呢!” 白薇儿惩戒般地捏了他的脸,也不觉两人之间的动作有何暧昧之处。林休勿瞪了她一眼,愤愤地不说话。 “香我给你拿来了,你瞧瞧是不是,这节骨眼上闹什么臭脾气。” 白薇儿把安神香递给他,林休勿倒是瞧也不瞧,道, “拿来就拿来了给我瞧什么!你高兴就使唤我,不高兴就骂我臭小子,我哪里给你这么好摆弄!我告诉你,我不管你的事,你也休来管我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好过!” 林休勿这般发泄,又狠狠瞪了眼一语不发的云道庭,甩袖便走,若不是顾念到李随情,只怕他这会儿要将那木门摔得啪啦响才罢休。 “臭小子,我好心护你你还不领情!不识好人心!日后我再也不管你看你如何是好!” 白薇儿被他搅得气恼,亦是愤愤然。林休勿不远的声音即刻传来, “不管便不管,我不稀罕!” “你!” 她余光瞥见云道庭定定瞧着自己,也不好发作,只得忍下,转身陪好道, “你别听他胡闹,他就是如此率性的人,总会惹得他人不快。云大侠你是好人,且迁就迁就那混小子。” “你再背地里骂我混小子,你……” “林休勿你给我闭嘴!” 白薇儿一时忍耐不住,怒声怒气地冲林休勿吼了句,就听他远远地嗤了嗤鼻,也未有再闹。白薇儿这边笑得难看极了,隐忍着跑去教训林休勿的念头,找到香炉,将安神香燃起。她放置好香炉,替李随情掖了掖被角,这才冷静下些,又款款道, “休勿对随情迷得深,早是做好了与他共度一生的念头,如今你二人又成一对,他心里自是不好过。他年纪尚轻,未经历那许多世事,不像你行走江湖懂得许多分寸,做事草率了些,且他性子耿直,心中如何想嘴上且如何说,也未曾想这结果。我也知云大侠你不喜与人多话,若那小子又来惹事,你便一句也不要睬他,他自己得了个无趣,便也学乖了。不知我这番言辞,大侠你可听受?” 这白薇儿虽是有些惧怕云道庭,可凭着这些年岁,说起话来也是压人三分,再看云道庭无何不怿的神情,便也大胆起来。但她来来去去绕了这么些许,终归是叫云道庭自持些,让让那林休勿,归根结底是把林休勿看作自己这边的人。云道庭也不是听不出她的意思,自己本就让着林休勿,不想与他惹事,这会儿倒成了他要注意身份的无奈之举,心中虽是有些不快,但仍是要作作戏。 他忽然走至她身前,恭敬地做了一揖,口气极为敬重道, “师姐。” 白薇儿万万想不到他会由有此一举。她自认与云道庭尚算熟络,知道他为人正派,且先不算柳约之事,她也认定此人是个君子。他与李随情的事情也算昭然天下了,若是将来要他俩分开也是难上加难,白薇儿再如何怜惜林休勿,也只得认云道庭做自己“弟夫”(我了个囧),难免心中不快,之前护短的一番话现今被他一声“师姐”搅得难堪至极。 “云大侠,你切勿这般,我……” 白薇儿忙要扶他起来,却不想云道庭坚决道, “云道庭嘴拙,说不了那样一番话,如今师姐为我们二人所做一切,我只能一声多谢,还望师姐见谅。” 白薇儿被他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愣愣地一语难发。这哪是说不了?明明是不想多说!方才那番话音全被他听去了,现在反来“教诲”我了!白薇儿啊白薇儿,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看这小子不言不语的,如今这一番言辞倒教自己被抓得死死!欲哭无泪,白薇儿真真有了这个念头。 “瞧,你这话说得,怎么这般见外?随情是我师弟,你是随情的……咳,夫婿,我自该对你俩好的。我还指望着你俩的孩子叫我干娘,这些,是该的,该的。” 白薇儿心中叫苦不迭,想着这会儿想帮着林休勿也不行了,自己也倒落了个不好。她一双黑眸溜溜地直转,就是不敢瞟云道庭,云道庭看在眼里,暗笑不已,又谢着, “我和随情的孩子自然要唤师姐一句干娘,长姐如母,随情平日里还多受你照顾,云道庭感激不尽。” “别这么说,师父她老人家也是想抱抱徒孙的。你们的事情,我还是……” 白薇儿虽是感动,但这件事她终究面露难色,即使这句真是再真心不过。云道庭黯然,未接过她的话茬,道, “尚有一事要麻烦师姐。若是日后我与随情一起,我娶他做妻,这婚宴上可要师姐做我们的主婚人,师姐意下……” 白薇儿一惊,却也是反对不得了,嫣然一笑,道, “既然你的孩子都唤我一声干娘了,这事情还有什么麻烦的。待随情知晓了,我定会替你们做媒,将我这师弟好好地交托与你!” “多谢师姐!” 白薇儿也不知自己背着林休勿把李随情卖给了云道庭会是怎样的结果,可心下一想又是豁然,只要李随情幸福,就是旁人再不愿又有何妨?她师弟命中注定要陪云道庭一生了。云道庭这下也算把自己面子挣回来了,他敛下笑脸,脉脉望向沉睡安静的李随情,心中只念: 我会为你准备一切。你定要等我。 一旁的香炉静静燃烧,一如李随情深沉安稳的睡眠,波澜不起。 12. “嘿林小子,还生气呢?别恼了,你瞧人家云道庭都这么大气,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白薇儿在水榭寻了一圈也不见林休勿,半晌才见着他坐在屋顶上,一个人发着呆。林休勿瞟了她一眼,傲气地仰起头,嘴里叼着根草茎,把那小草咬得直晃荡。 “我做了随情这么多年的师姐,也听了你叫我这么多年的好姐姐,我难道还会做什么对你和随情不利的事情吗?只是现在随情没醒,你们三人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更不好插手。若是我说得有偏差或不合你心意,你要听便听,不听我也不管了。你也别怨我多嘴,做事何必要如此执着,他们俩你情我愿,如今连孩子都快生下来了,你又何需这般?” 白薇儿为他们三人急得焦头烂额,说这一番话也算是凭着极大耐心了,不料林休勿心中不怿,一口吐掉那草茎,趴在屋顶上反驳道, “我打小就认定随情是我的,谁人也抢不走他,可如今他云道庭忽然跑出来说随情是他的,这算个什么道理!我知他心胸宽广不愿与我计较,我也知自己有时口不择言,可我就咽不下那口恶气!姐姐你又来做那好人,几番话虽是为我的好可我终究听着不快,我不单恼你更是恼他!你如觉得我当真无可救药,日后便不要搭理我,我林休勿从不自认亏欠于人,现今就当欠了姐姐你一笔人情,来日若有机遇,再报答于你!” 他一番言辞极为诚恳,虽透着隐隐不满但白薇儿听得出他口气中高傲的歉意,白薇儿更是想不到看似简简单单的林休勿居然有如此复杂的心思,不禁暗叹一声,好声好气道, “我也不要你报答我什么,只要你们二人这几日莫再丛生枝节,安分些也便是了!你快些下来吧,这样说话总是不便。” “有话就在这儿说罢,我不想下去再见到那人。” 林休勿冷冷应着,倒是急坏了白薇儿。 “你这小子,还真是混!人家待你好端端的,你偏要找他麻烦,你、你这是!” “我何时找他麻烦了?不过就事论事罢了!他犯错在先,我只是替随情教训教训他。” “讲了这半天,我算是白费口舌了。我实在想不懂,你究竟还有何心思放不下,死要执着于他!” “你要我与你讲,我一时也无从讲起,你也别再问我了。” “休勿!你这死心眼的毛病何时才能改改?”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姐姐你就放过我吧!” 林休勿仰躺回去,不轻不重地算是叹息了声。白薇儿见他难劝,便也只道, “我现在再如何说你也是不会听我的,只是这将来若你与随情真是无缘,我只望你莫太过伤心,毕竟天下的人这般多,你大可……哎呀,我这是在说什么呢。你且先下来吧,有话,咱们还是坐下来慢慢说。” 她紧张得揪着手指,手心都将将沁出汗来,目光躲闪着,也不敢看那林休勿。林休勿的眸子黯了黯,隐约听出些什么,却也不问。坐起来看了她半晌,直盯得白薇儿双颊发红,这才乖顺地从屋顶上下来。 白薇儿这才看清了他额上的伤,忙叫道, “你这伤!” 林休勿这会儿子倒洒脱得很,挥手道, “无碍。方才磕着了。” 白薇儿无奈地摇摇头,拉过林休勿直奔药房, “你这小子,看来这辈子都不能让我省心了!” “呵呵!那姐姐你就照顾休勿一辈子吧,我将来要成了孤家寡人就都赖着姐姐你了。” 他虽是无意调侃的一句,却教白薇儿脸红得直到了脖颈。他们二人走过李随情的房间,林休勿想进去看看,被白薇儿一把拉过,她没好气着, “你这伤再不治,到时破相了我就真不管了!” 林休勿笑笑,便也随着她走了。房中的香炉静静焚烧,香气四溢充盈,源源不断地自炉中嫋嫋升起。原本沉睡的李随情忽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双手掩在腹上,安详的神色出现一丝痛苦。 “喏,等会儿拿着这个,去和他道个歉,你们两人,和解和解吧。” “师姐你就是喜欢做好人,真不晓得……” “啧!” “啊!你你你!” 白薇儿听到林休勿不满的嘟囔声,轻啧一声,替他涂着药酒的食指稍一用力,林休勿便哇哇大叫起来,一把拂开她使坏的手,向后连连退去。 白薇儿美目一挑,直直把他抓回来,牢牢按住,道, “你姐姐我呢,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每天要吃饭要睡觉。现在在你这里,顺便照顾照顾你这个小弟,再顺便等着我的乖侄子快点从随情肚子里出来,其他事情呢,我懒得管,也管不了,懂否?” 她的眼角略略上挑,其中无不精明算计,林休勿皱着眉,盯了她半晌,这才诺诺道, “懂。” “很好,然后,既然我住你这里,你为主,我为客,自该好生待我,然否?” 这下,她的眼光中带了些威胁,林休勿从未见她这般,不禁有些难以回神,又是愣愣一声, “然。” “我为客,若向主人家提些小小的住宿要求,可谓失礼?” “自然不会。” “呵呵,如此甚好,甚好。” 林休勿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寒毛直直竖起,心底里早把白薇儿打量了十七八遍,饶是看不出她意欲何为。 “那就请君拿着这两壶佳酿,与外面那人和解和解,好让身为客的姐姐我能得一席清幽之地休息,可否?” 又是一个问句。 林休勿暗地里把牙磨得咯咯作响,就差没一口回拒。他本是傲气之人,避开云道庭不再生何事端已是极大的耐性,此刻叫他前去赔礼,自是不干。白薇儿又是眼巴巴地望着他,眼中的光芒早将心里的小小计谋暴露无遗。她说得极为简易,换一清静地耳,可对林休勿来说,却不似唇边一句话语能轻飘飘地飞走的事情。 他一扭头,大步一跨,回也不回道, “我去看随情。” “诶诶!”白薇儿忙止住他,嗔道, “你这小子真是不明事理!总是怪我多管闲事,自己可曾让人少操心过?” 林休勿脚步一僵,有些许服软之意。白薇儿见激他不得,又柔声道, “你且为随情想想,若是他醒来便见你二人剑拔弩张,心中自是难受。他早知你对他的心意,如今本就难报你多年情谊,你又是与云道庭敌对,岂不是叫随情难堪?” 林休勿一听,心下顿时一凉,面露愧色。白薇儿见他神情,当下话锋一转,道, “姐姐知你尚是年少冲动,心中定是没有丝毫恶意,”她轻轻扳过林休勿的肩,面对面着,“你且听我言,与他赔个礼,四人皆是安稳清静,岂不快哉?” 林休勿眼中且闪过一道微光,但即刻黯淡下去,默然无语。白薇儿心中暗叹一声,心道我这辈子的聪明都要用在今日了。 “你只管放胆去说,怕他什么?况且云道庭不是……”她瞳人一转,急急改口,道,“不是不知道自己也有过错,他方才也与我说,是他太莽撞了。” 白薇儿暗暗流下一滴冷汗,心道千万保佑云道庭没有听到,不然我小命…… “此话当真?”林休勿疑惑地望着她, “如假包换!”白薇儿转念一想,管他呢,以后他要把随情弄到手,还不得倚仗我?瞬时面上阳光灿烂成了一片。 林休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颇显谄媚的笑脸,脸色沉静。白薇儿笑了一会儿,不禁有些僵了,轻咳了几声,看向林休勿, “怎么了?还不去?” 林休勿未曾应声,静静地定看着她,眼中是难得的沉着,让他周身散发出淡淡的稳重气息来。白薇儿起初还一派正经地与他对视,可后来,竟慢慢羞赧起来,一双凤眼,开始滴溜溜地打转。 林休勿缓缓地看着她缓缓变红的双颊,缓缓地抬起手缓缓地抚上她微热的脸颊,周围的气流都已是缓缓的。就在他有些粗糙的指腹抚上她的脸颊时,白薇儿浑身一颤,睁大了眼睛望向他,见他仍是静静的,红晕便染到了耳尖。 此刻的林休勿,忽然动了。他深沉着目光,视线如磐石丝毫不移,渐渐靠近白薇儿。渐近!渐近!他温热的气息现在几乎是迎面而来,任是白薇儿将脖子缩得紧紧一团,也难逃他气息的笼罩。 白薇儿脸颊的寒毛已在颤抖。 “休……休休休……羞……” 白薇儿已然分不清是哪个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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