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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烬遗录(玄幻灵异)——铁人王贺喜

时间:2021-01-02 10:18:01  作者:铁人王贺喜
  他咧开嘴,哈哈一笑:“你如今认了精怪做兄弟,娶了精怪做老婆,还明知故问些甚么!”
  我自以为瞒过天下,不料连师父也瞒不过去,我声音发颤,问道:“那你说,连华是甚么精怪?”
  “是一树桃花,灼灼其华。”
  我难咽下这句话:“那连欢呢?”
  师父好笑地看我一眼,又道:“自然是聆听佛法,一株莲花。”
  我昏头胀脑从房中走出,离新房只有几步之遥,知道连华盖头未揭,正在榻上等我,我却硬是不敢过去。并非是多害怕,多惊惶,而是头脑一片混沌。我与连华话也未说过几句,实是乱点鸳鸯谱,贸然洞房花烛,是十分不敬,万万不敢。
  想到此处,我明知逃避无用,却还是不愿留步,径直飞了出去,足踏柳梢,袍风袖月,不一会便到了江边。
  到了那岷江边上,只见一轮冷月亮,越过千古地挂在水上,这便叫我暂静下心来。我立了一阵,突然闻得一股异香,拿眼望定,却是一艘小船徐行。那船披香挂幔,饰有琉璃宝石无数,通体绘有火中栽莲纹,只消一眼,我便知道那是皇帝赏赐的莲华宝筏。赐了这许久,宝筏尚是第一次下水,在甲板之上,正是赛昊飞并连欢二人。
  我远远望着他两个,正蜜里调油,牵手搂腰地说些什么。看着赛昊飞用火身炼连欢那冷心,我只觉得好笑。想起我那欢弟伤病时,只顾着发抖流泪,揪着我的衣襟,哀哀叫着“不想死”、“不想死”。他留在赛昊飞身边,无非为了求生:先是寻大还丹,可他一见了赛昊飞这个火也似的身子,登时连丹也不要了,只求双修续命。到了如今,双修恐也无用了,于是伺机偷光明鼎。可看他纠结妹子嫁人一事,竟像是对赛昊飞情根深种似的,连老婆也不愿对方有,想必是设了这个相思局,却把自个儿也套进去了。
  此时我心里猛地一凉。他妹子是无缘无故来的么?分明也是那连环计中的一环!他明知这样一个好女子来到贤劫庄,必有人怂恿赛昊飞提亲,于是故意做出那幅黯然模样。我向来糊涂,必不忍见他伤怀,便只好接下这个老婆。这下一来他就成了我的大舅子,再想解绑,还容易么?要是我同他妹子再有了一儿半女,他再提要偷要抢一事,我还能反驳么?只好处处帮手掩饰。这一世都要为他连欢效犬马之劳!
  想到此处,我如堕寒渊,没有更悚然的事,登下三跌四撞,争着飞了出去。一路上我拂过多少春柳,掠过多少秋水,都没有一丝入眼。我只是想起连欢那绝妙的一笑,色白如月,倏然如风。
  说多说少,我都不怨他。唯一怨的,只是他不懂我心,以为自己密谋败露,非要派一个女子来绑住我。其实哪犯得着这些把式?只消他一莞尔,便能叫我这条蠢鱼心甘情愿投他的罗网去。他要是愿意多赏我几个笑,我便陪他去一生一世,随他去笑傲江湖。
 
 
第31章 第十七回 一
  灯影幢幢,杯盘狼藉,我不知身在何处。走近了一看,只见眼前是一顶大红洒金春帐,再观地上,两双细结底儿鞋子乱蹬乱仆。我凑近那春帐,只见里面是赛昊飞同连欢两人。赛昊飞在上,虽着一身汉人的青纱白袍,却衣衫凌乱,露出胸膛。他嘴里道:“欢弟,终是撇开避之了,还不快与我亲热一番。”他那一张胡面冶然,一柄孽根热腾,在身下人股间擦了几下,这便入港。连欢在下,绛纱白衣挣乱,一张白莲似的面容两颧飞红,平日里无风无雨、冷情冷性的模样也丢了,竟是被赛昊飞那话儿烫得不能自持似的,“哈”、“哈”地嘶气,两眼也欲流下泪来。他一手抚弄自己,一手扯住赛昊飞衣衫,这一扯便衣裳飞落,叫赛露出大半个精瘦身子来。连欢无处着力,只去掐他手臂,直掐得烂红泛白。赛昊飞也不叫甚么,只握住连欢一截细腰,往他那软弱处狠攻,连欢终是求饶了,他软道:“昊哥……官人……快,快给我——”
  “给你甚么?”赛昊飞笑道。
  “给、给我——”连欢被顶得囫囵话也说不出,“那双修的绝上好处——唔!”
  我听他这声,是真的丢了。赛昊飞只管把他圈在身下,百般温柔道:“这就给你,这就给你。”再看连欢,虽蜷着止不住地抖,却容颜舒展,带一抹笑,乌发缠绵,一双腿锁在赛昊飞腰上,一阵接一阵地发颤。那两个酒窝抿得可爱,却不知盛了多少贪狼欲虎。我一见便知,连欢体寒求热,赛昊飞正巧是性烈属火,此番便是水火既济,二人得到了无上的造化。
  登峰之后,赛昊飞低下身来,将连欢裹在怀里,笑眯眯地对他说:“欢弟,只要你要,我甚么都与了你。”
  “官人……”一声幽吟。
  听此声音,我哪里还忍得住,那话儿随之抬头。
  “官人……你怎么了?”
  我手已伸到自个儿胯下,怎么抚慰,却都不得意趣。正是心觉奇怪,却被大力摇醒,我猛地翻身,见是连华鬓乱钗横、一张素容。她道:“官人,你怎么了?我刚瞧你发冷发颤,说些胡话,是身体不舒坦么?”
  我春梦乍醒,冷汗阳精俱下,羞愧不已。只好对连华道:“我、我要起夜,你睡罢,无碍。”
  自大婚来,我虽与连华有夫妻之名,夜了也睡在一块,其实并无夫妻之实。细细想来,实是我对连欢色欲深种,哪里是寻常女子能解的毒。连华不是凡女,我不行房,她亦不多问,每日只侍弄花草,洒扫庭院。她后又向庄里要了几个丫鬟,调教她们如何侍候主子,闲来又找几个大夫为师父调理身子,甚有当家主母的意思。
  见连华如此省心,我也乐得清闲,以为便可把这辈子如此糊弄下去。不曾想有一日,我在庭中看书时,连华凑了过来,坐在一旁,为我剥些荔枝。
  我本来对女子不亲近,又对她问心有愧,这下真是结舌,只道:“你、你不必做这些,叫下人,叫下人来就好。”
  她只亲热道:“服侍官人,不是娘子该做的么?毋须假手他人。”
  我听她这体贴话,更是自惭形秽,只是嗯啊敷衍,埋头钻进书里,看也不敢看她。她剥好荔枝,就放在水晶碗中,叫我慢慢取用。
  我正是手足无措时,不防连华叫一声:“官人。”
 
 
第32章 第十七回 二
  我转头看她,只见她毫无二八少女痴态,面上种种,竟是慈悲怜悯之相。
  “你不愿圆房,自有你的考量,我也不可强逼于你。”她道,“可是结婚多日,却没有一点好事传出,旁人以为我二人不能人事……总让我兄长丢了脸面。”
  我德行有亏,垂头默然。
  她却不知从何处变出一个桃来。我见那桃红粉可爱,不禁生出怜心。她道:“这是奴家一片心意,官人现就用了罢。”
  我想那许多事都摇了头,必是让她伤心,这一件小事,哪还有拒绝的道理。于是接过桃来,几口吞了下肚。那桃子入口即化,浓软甜香,便是水做的骨肉,也难以炼成如此仙品。吃罢桃子,我拿着桃核,正欲找个杯盘弃了。连华却道:“这桃核可不能弃了。官人,与了我罢。”
  这一个沾了津液的桃核,又有甚么好要的!我实在尴尬,却不好拂了她意,只好将那桃核给了她。
  说来也奇,连华收了那桃核,当天便播种在府邸庭中。过不多久,土中便发出一颗桃苗,明眼人也看得出,她那肚子竟一天天大了起来,于是纷纷向我道喜,都说李侯爷乃是天下第一全人。
  这喜从天降,倒让我倍感愕然。转念一想,必是她得了连欢命令,要与我做一对夫妻,可我念着连欢,软硬不吃,生死不从,倒叫她不好复命。于是她才动用方术,以桃为子,想出一个假凤虚凰之计。
  真个是闲处光阴易过。转年夏末,桃树初成,甚是繁茂,连华也诞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她与寻常女子不同,生子后不过几天,便抱着孩子满庭转悠。彼时她笑眼盈盈道:“官人,皇帝道你是天纵神技,有谛听之聪,离娄之明,更有过目不忘的好本领。”
  我冷汗津津,忙道:“娘子过誉。”
  她嘴里半唱半吟,逗着孩子,又道:“你看的那些书,汗牛充栋,看了一次,便再不会看第二次,想必是全记住了。那朝廷里的翰林,也没有几个比得过你。”
  我更是惭愧不已,我看得哪里是圣贤之书,全都是些稗官野史、艳闻轶事。那等淫滥之词,看过一次也就罢了,没有再看二次的道理。
  她道:“我不通文理,兄长也没好到哪里去。这孩子的名字,还是要仰仗官人。”
  我便明白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为她的小女子求一个好名罢了。我想了几日,难开这口,耐不住连华催问,只好问她:“你说,叫「莲儿」,如何?”
  “「怜儿」——是「可怜」的「怜」么?”
  “……是了。”我心下不忍,怕我对连欢之情昭然若揭,伤了她心,只好称是。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她刮了刮摇篮里孩子的鼻头,又道,“爹爹给你取的好名字——往后你便叫李怜儿啦。”
 
 
第33章 第十八回 一
  得沐天恩,小女怜儿生得冰雪可爱,与我没甚么相似,倒像是小时候的连华。她母女两个,是再相像不过,真个是相映成趣。这日连欢到我府上做客,是少见的面带春意。他含笑道:“华儿,把怜儿抱来让我瞧瞧。”
  我怪道:“那小孩难缠,好不容易才睡下——”却被连华打断道:“这有甚么,她要醒了,一会儿再哄就好。”说着便喜气洋洋跑去屋后,把怜儿抱了出来。
  连欢接过襁褓,笑意更甚,又伸出一指摸摸孩儿面,生怕碰坏了似的。他抱着孩子,对我笑道:“我也是当舅舅的人了!”
  只那一句,我那好不容易积攒起的硬心肠,登时化如春水。他骗我又如何,设局套我又如何?我全不在意!今后只做他外甥女的爹爹,他便做我女儿的舅舅,他与赛昊飞再好,也没有这般的骨肉之亲。我只道世上再没这等美事了。
  于是我也笑道:“可不是!怜儿,叫舅舅。”
  连华乐呵呵道:“官人糊涂了。怜儿才几个月大,怎么会说话呢?”
  我心道你二人并非凡胎,小女就算刚生下来便能言会跑,那也不奇怪。可是嘴上却说:“我太过高兴,全糊涂了。”
  众人又是哈哈一笑,满堂生春。
  连欢又抱了一会儿,婴孩醒转,大哭不止,闹心得很。我便叫连华将孩子抱了下去,又叫下人上了酒菜,我与连欢吃了一顿午饭,这才说两人出去走走。
  说是走走,其实是相伴而飞,我二人如风如电,转眼便到了湖南。山林间歇脚之时,我心想现在天高皇帝远,说些什么也无旁人听见,于是问道:“你决定了么?何时去盗那鼎?”
  连欢顷刻笑意全消,冷冰冰道:“甚么盗不盗的?说得难听。”
  我怪道:“难道是我要那鼎救命?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连欢欲说甚么,不防真气乱行,猛地咳嗽起来。自他犯过寒疾后,武功虽还将就,身体却是江河日下,好在只有我和赛昊飞两个亲近的看得出。我忙去扶他,将他引到一块大石上坐下。他以剑拄地,缓了半晌,才哑然道:“避之……我的事你毋须管,等到非出手不可时,我自会去取那鼎。”
  我单膝跪地,给他抚着心口,又道:“听你这话,便晓得你优柔寡断——赛昊飞本事无穷,你偷了一鼎,他还能弄出许多法宝来护教,不差那一个。”
  “你说得是。”连欢怔怔道,“我在意的并非是盗鼎之后,他明教会如何。而是……”
  “而是甚么?”
  “而是担忧我骗他这许久,他一朝梦醒,知我所图,还不心神俱裂?”
  我跪在地上,听着簌簌风声,竹叶落声,溪水流声,心中幽然。他宁愿耗着寿命,迟迟不动手,原来担心的,不过是赛昊飞伤心罢了。
  我正是伤怀之时,突地听见群人大笑,且边笑边道:“真个是笑死人了!两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却在这里躲着咬耳朵,说些甚么‘怕他伤心’,‘我好担忧’的话,又哭哭啼啼,做些小女儿态。我且问你,你是哪里来的丢人货色!”
 
 
第34章 第十八回 二
  我教连欢坐着,自己拿起剑来,厉声道:“谁在说话?!还不出来做个磊落人!”
  话音刚落,便有几人从那枯枝落叶、残山剩水中现形,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湖南帮的人。他们最善伏地潜身,加之我一心挂着连欢,阵脚大乱,连有这许多眼睛耳朵也没觉出。
  那为首的一人道:“我等是再磊落不过了,只管趴在这里,是你未曾发现!”
  另一人起哄道:“说甚么磊落不磊落。最可笑你二人,要说些悄悄话,也要飞到湖南来说!”
  心知己方理亏,我拱手道:“家事而已,不成想令各位英雄失笑。还未请教?”
  那为首人笑道:“请教谈不上,都是些乡野闲汉,聚在一块,因家住湖南地界,便叫做湖南帮。我便是帮主陈三华。”
  我道:“在下丽友派掌门,李潜。”
  陈三华讶道:“咦?你便是勿用侯么?世人传说你成仙了,可我见你也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我惨笑道:“哪里,都是些闲话乱传罢了。还是凡人一个。”
  “倒也不是。”陈三华道,“看你二人那轻功,确也是非凡的。”
  我听他那话恳切,不像个坏人,便道:“各位英雄在此有何贵干?我二人有拦着道么?”
  一个喽啰性急,这便竹筒倒了豆子:“听闻广东巡抚差了人,护送马纲往北京去。说是皇帝生平最为喜爱精巧之物,谁家有花草木石尚能入得法眼的,统统以黄纸封之,再不计民力运去宫里。这些大小官儿,为博皇帝一笑,却是流毒数省,民不聊生。”
  陈三华接过话头:“我等想逞一番英雄,便是在此埋伏,将那马纲劫了。将些金银财宝,能化的全化了,施与沿途百姓,也算一桩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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