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无因这货居然还在上头用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指尖沙沙的触感,激得柳观言想把手抽出来,明明从前没有这样的感觉,为何现在……
他又怕自己表现地太过奇怪,不够坦荡,外头舟泱他们说的什么他是全然听不见了。
“枉同刀!”是舟泱的声音,他终于从水缸上起了身,再看见这把刀,他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枉同刀朝着舟泱轻轻挥了挥刀柄,看得舟泱一脸茫然。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刀他留在身边多年,如今居然也会主动来找他了,他心头居然涌上一丝欣慰。
他抬手就要去拿住,却被枉同灵活地避开,他狐疑地瞧着,又伸手去拿,枉同又避开。
去他娘的的欣慰。
枉同往后退了一截距离,而后便瞄准那口黑漆漆的大水缸,狠狠一戳。
哗啦——
水缸应声碎裂。
里头两人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面对面坐着,双手互相拢着,缓缓偏过头来,看着悬在半空中的枉同刀。
那刀还不知好歹地过来蹭柳观言,跟条哈巴狗似的。
舟泱看看两人,再看看枉同刀。
真他娘欣慰啊——
☆、辰药谷
舟泱坐在梨花木椅上,慢条斯理地刮着茶盅边缘,抬头对着申平微微一笑:“我想跟域主讨两个人。”
昨日午后的事申平已有所耳闻,白日才受够了昆吾山庄的气,下午舟泱就闹得鬼域后花园一片狼藉,饶是他脾气再好,如今也绷不住了。
他面上带着一贯客气又僵硬的笑:“那两位的主我可做不了。”
舟泱放下茶盅:“我看他们衣着,再寻常不过,域主如何就做不了主呢?”
申平嘴角慢慢扯下来:“那两位是阿苒的客人,自然是鬼域的客人,哪有我做主的份。”
“他们竟不是鬼域的人?”舟泱眉心生喜,如此一来便好办多了,直接把人打晕了扛回去,省了许多的口舌。
“原来如此,这便打扰域主了。”舟泱起身拱手,径直离开了堂屋。
申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下一刻就要尽数咳出来了。
他叫来申苒,把事情说了一遍。
申苒仔细听着:“他们要去便去,况且辰药谷药宗大门,治病只会更好。”
申平拍了拍桌案:“我是这个意思吗?”
“那伯父,是什么意思?”
申平的心口更堵了,他干脆摊开了说:“你去告诉他们一声,我看那谷主凭着一把刀,多半是将他们当做卫扶邛的同党了,你难道不知那谷主同卫扶邛的恩怨?”
申苒恍然大悟:“伯父说的是,我这就去。”
申平看着申苒快步离开的身影,嗓子一痒,终于咳了出来,还好没带血,他心想。
——————————
“你说舟泱,不是,舟谷主和你伯父要我们?”石无因看着前来通风报信的申苒,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看来这舟泱是很他们杠上了。
“是,伯父就是这么说的,他说舟谷主同卫扶邛积怨甚深,叫我来给你们报个信。”
石无因按了按太阳穴,他们因为枉同刀被舟泱抓个正着,最后费了好大一番口舌,谎称自己是鬼域的弟子,半哄半骗的,这才溜了回来。
柳观言从里屋掀了帘子走出来:“包袱整理得差不多了,我们何时启程?”
申苒一惊:“你们要走?”
石无因重重地点了点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那谷主铁了心要抓我们过去,谁知道前头是死是活?”
申苒眉头紧了紧:“可这样,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声音干脆爽朗,若主人不是舟泱,就更耐听了。
舟泱带着朱默一前一后地走进来,打量了一下房间四周,随后捡了个凳子自顾自坐下了。
朱默还上前来,给他倒好水,然后恭敬地立在一旁。
石无因眉头抖了两抖,这样自然的行径,仿佛这里不是他们二人居所,而是舟泱的了。
“舟谷主,你怎么又来了?”开口的是柳观言。
舟泱斜睨他一眼:“我倒要先问问你们,何时成鬼域的弟子了?”
柳观言和石无因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一同闭了嘴。
舟泱见他二人不答,又去问申苒:“我说申小姐,你伯父还真是个大善人,急急地找了你来报信,怎么?生怕我吃了他们不成?”
申苒偏头不看他,也不答。
舟泱起了身,围着木桌踱了两步,笑道:“好,好,都不说话,那我来。”
舟泱看了一眼石无因,把怀里的乾坤囊拿了出来,又从里头取出枉同刀,这刀因为常年搁置,刀柄上头嶙峋如怪石,刀身还好一些,不过多了点铁锈。
奇怪地很,枉同刀并不像昨日那样激动,此刻它悠悠地悬在半空中,刀尖缓缓移动。
刀尖一寸一寸地动着,就在将要停在柳观言面前时,忽的又往另一边去了。
舟泱皱着眉头,一脸的不信,他又去看石无因的额头,忽的嘴角噙起一抹笑来。
他宽大的袖袍一挥,枉同刀便又被收了回去。
舟泱脸上挂着难得的轻松,他看看柳观言,笑道:“我觉得我们有缘,我问你,想不想做我徒弟,到辰药谷去修行?”
柳观言抬眸,先去看石无因,见他眉头紧拧,开口拒绝:“不,不想去。”
先前石无因已同他讲过,这位舟谷主惯会伪装,表面上还是笑嘻嘻的,背地里说不定已想好了解决你的一百种方法,且不重样。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友好,柳观言不警惕才怪:“我天资平平,不愿,不愿到仙门去蹉跎岁月。”
舟泱点点头:“哦——原来如此。”
他又转向石无因:“你呢?你愿不愿去辰药谷,做我徒弟,修习仙术?”
石无因嘴角上扬,是他常用的假笑:“谷主啊,我这样的年纪做你师兄弟还好说,徒弟可做不了。”
舟泱低头若有所思一般,他笑了笑:“如此,二位都是不愿意同我去辰药谷了?”
柳观言和石无因靠得近了一些,郑重其事地狠狠点头。
朱默脸色不好看,他上前,琢磨一番,试探着问:“师父,怎么突然想收徒弟了?我看谷中弟子们勤恳好学……”
舟泱斜眼看他:“我收徒弟,关你何事?”
朱默内心失落,师父许多年来从未主动提过收徒之事,今日不但提了,还是两个,他一边庆幸这两人有眼无珠,一边又害怕师父以后总归要收新弟子,那他和朱右的处境将会变得无比尴尬。
“师父,其实派中弟子……”
“你喜欢他们你收了去,我不要。”舟泱言简意赅,他也识趣地闭了嘴。
舟泱在柳观言和石无因面前来回踱了几步,又和颜悦色地问道:“二位还是不愿意吗?”
石无因抬着下巴瞧他,一字一句道:“不,愿,意。”
舟泱听了点点头:“那行,既然你们不愿意自自在在地到辰药谷去,我就将你们捆了去吧。”
柳观言睁大了眼睛:“谷主好没道理,我二人已说了不愿,您又何必强人所难!”
舟泱又坐回了凳子上,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胸前的银饰:“没错啊,你们若是答应了,就同我一起松手松脚地回去,若是不答应,那就捆了,滚着回去。”
石无因眼尾一抽:“你还真是不一般……”
申苒叹道:这舟谷主还真是强词夺理的高手。
“云来!”
石无因瞪大了眼睛,心道怎么叫上云来了?
下一刻,便有一个黑衣男子从重重叠叠的白雾中现身,他对着舟泱彬彬有礼地一拜:“谷主,您找我。”
舟泱点点头,抬手指了指柳观言和石无因:“就那两人,捆了,带回辰药谷。”
云来是个强壮健硕的男子,他额心上挂着辰药谷特制的红色护魂石,面色虽苍白,眼神却锐利。
他手里幻化出一条绳索,便朝二人大步流星走过来。
石无因在心里头已骂了不知几句娘,他尴尬地笑着,将柳观言拉到身后:“这位仙君,三思啊,三思啊……”
云来快速利索地捆好两人,丢到舟泱脚下,作势又要去捆申苒。
舟泱忙拦住他:“那个不要。”
云来又把抬出去的脚缩回来,毕恭毕敬地立在舟泱身边。
“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云来点头,单手扯起栓着二人的绳索,烟雾一腾,几人便没了踪影。
这一切进行地太快,申苒眼睛都还看不过来,这三人已消失地干干净净,她指着方才二人站着的地方,又去看舟泱:“谷主,这,这……”
舟泱拍了拍她肩膀:“申小姐不必担心,他们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自然是在他查出他们身份之前,之后,可就不好说了。
申苒两条秀气的眉毛一蹙:“谷主虽身居高位,可也不能……”
“申小姐担心,就常到辰药谷来走动。”舟泱留下最后一句话,带着朱默飘飘然出了房门。
申苒朝着门口狠狠瞪了一眼,众人皆知辰药谷外有着终年不退的迷障,哪里是想去就能去的。
他忽然想起大师兄关河在辰药谷似乎有旧识,一路奔了去。
柳观言和石无因两眼昏沉,他们不知是飞在空中还是落在地上,周围一片漆黑,只听得见呼呼风声。
柳观言奋力挣扎着,却毫无作用。
石无因的声音幽幽响起:“别白费力气了,挣不开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那你试了,你挣开了吗?”
柳观言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他看准了你我二人没有灵力,解不开绳索,只得听天由命。”石无因叹道。
柳观言往后一靠,一双眼睛狐疑地盯着石无因:“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他又往前凑了凑,盯着石无因黑暗里依旧发亮的眼睛,“你该不会真是卫扶邛吧?”
石无因一惊:“天地良心,我怎么会是卫扶邛?!”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柳观言眨巴眨巴眼睛,又靠了回去。
耳边的呼呼风声突然停了,漆黑的柔软外壳晃荡起来,两人一时不查,额头猛地撞在一起,疼地嘶了一声。
原来是落地了。
“云来?你怎么?”
“海长老,是谷主叫我捆回来的,是丢在水牢,还是?”
海秋玲叹了口气,心道这么些年过去了,舟泱还是不肯放下,她打开乾坤囊,便看见里头坐着两个捆得严严实实的人,正抬眼瞧她。
其中一个似乎还有一点震惊,她心想着自己虽然严厉,但也不吓人吧。
石无因和柳观言被那云来丢在堂上多时,海秋玲围着他二人踱了一圈又一圈,茶水喝了三两盅,最后摇着头把他们丢进了地牢。
☆、辰药谷(修改)
石无因靠在柳观言肩上打瞌睡,点头如捣蒜,脑袋一下又一下蹭着柳观言肩膀。
柳观言极其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叹气,心道一个人实在心大,这样的境地也能睡得心安理得。
他看这地牢,建的倒是比水天城好些,不仅敞亮,里头的稻草居然还更柔软一些。
他双手抱在胸前,看着牢房外渐渐显现的人影,身量不高,像个小老头儿。
等人整个出现在柳观言面前时,发现还真是个老头。不过他脚步稳健,精神矍铄,看上去和蔼可亲。
他身边站着的,正是方才那位海长老。
“师父,这便是舟泱叫云来带回来的两个人。”她指了指牢内两人。
柳观言刚刚想把石无因叫醒,就听见那老头低声呵斥道:“石无因!”
石无因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大声道:“我书已抄完了!”
下意识地喊完这一句,他才彻底清醒,看着面前的老头和海秋玲吞了吞口水。
“要是我说,这是胡乱喊的,你们信吗?”
————————————
堂上乌泱泱地坐了半圈的人,海秋玲提脚进屋,微微一愣,刚要开口问些什么,就见舟泱风风火火地赶到,见堂上满人也是怔住了。
海秋玲微微一笑:“你回来了?”
舟泱看着海秋玲眉头一皱:“你怎么出来了,不在屋里好好歇着。”言罢挽起她的手往里头走去。
石无因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眉头挑了挑。
柳观言看着堂上众人,搭着椅背的手心微微出汗,连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不怪他紧张。
他二人手脚被绑在椅子上,此刻正在堂屋中心,面对着周围这些陌生又严肃,严肃又好奇,好奇又嫌弃的面孔,柳观言实在是无奈。
他去看石无因,却发现这货双眼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脑子里想的什么鬼主意。
舟泱进来时瞟了一眼两人,便在主位落座,面色不大好看:“诸位这是……”
堂上不少人同身边的人讲起话来,无非就是舟泱年年发疯,次次落空,这次应当也是一样。
他们摇头叹气,有的干脆骂他兴师动众,不知体统。
15/63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