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藤一惊,一只手猛地抓住赤袖的手,只觉得凉得很,她忽然觉得眼前之人莫名熟悉,却不敢相信:“城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惺惺作态,大可不必这样恶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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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夜深蝉鸣,石无因也失眠了,他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倒是柳观言换了地方就睡得特别好,石无因翻身的动静也没能吵醒他。
石无因干脆坐起身来,想着白日里替赤袖诊的脉,一个头两个大,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只嗡嗡直叫的苍蝇飞到了他面前。
石无因向来厌恶这些粪坑里讨生活的肥虫,当即拿起床头的一本书就要去拍,却忽的听见那“苍蝇”发出了一声勉强能听见的,
鹰鸣?
石无因睁大眼凑近一看,这扑棱着翅膀的哪里是什么苍蝇,分明是一只像“苍蝇”的苍鹰。
他勉为其难地伸出手接过那个小家伙,便听见两个似乎是吵架的声音。
“你即然是鬼域的小姐,瞒什么瞒!叫了你爹,飞来救人!”
“闭嘴!还给我!”
似乎是一阵拍打的声音:“黑鹰,快去,搬救兵来水天城,不然你家小姐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
“我自己能出去!”
申苒?!
☆、水天城
那声闭嘴自然是申苒的,只是这另一个男声,实在是陌生。
想来这破雷出了云洲灵力大减,实在没本事悄无声息地飞回鬼域搬救兵,只得搏一搏,这才找到石无因两人居所来,还真是难为它了。
石无因把“苍鹰”破雷放到房里的一株橘子矮树上,还十分贴心地摘了片叶子替它盖上。
这两人说着救不救的也是奇怪,申苒不是被落慈请去的吗?怎么忽然就要搭救?
石无因自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方才翻来覆去多时,这会子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天要亮了。
还不等他二人起身,那将军的文书就来了,开口闭口间都是佩服:“真是想不到,城主今早居然醒了过来,还同将军说了好些话,先生真是神医。”
石无因假笑着摆手,说着客套话,又状似无意地提起:“当日同我们一起来的有个叫申苒的姑娘,不知她现下在何处?”
说到这个,文书脸色微变却又立即恢复正常:“石先生别着急,水天城还能吃了她不成?”
“文书姑娘说的什么话,我们哪里敢这样想,只是这申姑娘是我大舅家表哥堂妹的女儿,小时候得了仙人指点,便到鬼域去修行,可惜她学无所成,白白浪费了一身好根骨,这次大舅千叮咛万嘱咐,叫我照顾好她,我这不是……”
文书听他这么一说,神色放松下来:“先生莫急,他们都是被请去同落将军禀明治病方法的,这会儿城主醒了,大约是用不上他们了,不用多久就能回来。”
石无因点点头,又拉起半梦半醒的柳观言跟着文书去了丹心阁。
文书这番说法他自然不能信,要是有这么容易,破雷也不至于送来这么一个“吵嚷”的消息。
柳观言揉着眼睛站在丹心阁外,冷不防悄悄问道:“你说那文书的话几分真?”
石无因思索一会儿:“五分吧。”
两人提脚进去,却在里头看见落慈同一个穿着黑斗篷,捂得很是严实的人说话,模样诚恳尊重,看来也是个有分量的客人。
落慈见二人进来,眉间并没有太多的喜色,同文书可谓是天差地别。
“将军又有客人了,那在下便先行告退,只是方才的话,将军需得仔细斟酌,孰真孰假,我相信将军自有定夺。”说完那人抬臂拱手,露出一截白皙的腕来,只是上头似有一块灰扑扑的印记,看不清楚。
斗篷人走过来经过石无因身侧时微微颔首,算是尽到了礼数,便带着风径自去了。
柳观言看文书对他一脸无视与不屑,不禁好奇起来,开口便问:“这位?好威风……”
文书上前:“他同你们一般,除了受过将军救命之恩,有什么两样。”她说这话爱憎分明,柳观言都瞧出来她实在是看不上这位黑斗篷先生。
“火姿,注意言辞,齐先生对我们也颇有助益。”
听了这话,火姿便忍不住了,她一改往日的恭顺:“将军说的助益,在我看来,实在不是,不仅不是,还是祸害!你就是被他骗了,他方才说的什么真真假假,还不是在抢功劳?我只说,这石先生是真的,他才是假的!”
被带入其中的石无因抬眸看了两人一眼,便叹着气劝了两句:“这位斗篷兄同我也算是公平竞争,既然他来的更早,这番城主苏醒,便算是他的功劳吧。”
火姿跺脚:“不行,凭什么,他每日里只会哼哼呀呀地乱叫,不算!”
“火姿,你失礼了。这阵子我看你是按捺不住了,带你在身边本来就是因为你母亲的嘱托,现在你这样不识抬举,明天起就不用来了。”
落慈说的话重,火姿一下就被唬住了,她立在一旁再不敢多言,咬着唇委屈得很。
石无因看她们闹得差不多:“将军,我有话对你说。”
落慈点点头,石无因便边说边把她带到那城主榻边,期间还朝柳观言丢了个眼神。
柳观言轻轻点头,等两人走的远了些,他便朝角落里一脸不服气的火姿走去。
他十分细心地从袖里摸出一方白帕子来,递到火姿面前:“姑娘,别气了,擦擦脸吧。”
火姿努着嘴接过帕子,毫不留情狠狠擤了一把鼻涕,这才开口:“多谢。”
“姑娘,你很不该这样和落将军说话,她这样忙碌不休,也是为了城主啊。”
火姿一听就来气,瞪着柳观言道:“你也是被她那兢兢业业的模样骗了!”
柳观言双眼圆睁,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怎么会?这段时间,我见将军忙上忙下,亲力亲为,实在辛苦。”
火姿似乎是有一肚子的怨言,这次有了个口子,加上她性子大大咧咧,想着下级抱怨几句上级也没什么,便对着柳观言倒起来:“我承认,她自然辛苦,城主病了,她操持着全城上下,没有一处不妥。”
“所以?”
“唉——将军最是忠心,她年少时就陪着城主,算是一起长大的,这些都是我娘跟我说的,八/九不离十。只是这次她也太糊涂了!”
欲抑先扬,还行。
火姿又接着道:“那个齐先生不知道给将军灌了什么迷魂汤,自打他来了,将军什么都听他的,我看他们虽然忙上忙下,城主的病却没有起色。奇怪的是,将军不仅不责怪,反而更重视他了。”
火姿鼻子里哼出气来:“将军偏信他,把请进主城的医师或是弟子都交与他。”说到这里,火姿便凑到柳观言耳边,“我想定是将军偏心,把那些考校的活都匀给他了!”
说到这里,她愤愤不平地跺了跺脚,言语间很是不满:“本来我也该有一份的,全叫他捡了便宜!”
柳观言大力点着头,一副很是认同的模样:“姑娘你也要理解将军,毕竟她也不容易,城主病重,一时间病急乱投医也是可能的,且看我家先生吧。”
说到石无因,火姿眼睛亮起来:“我初见你家先生,只觉得他虽然生的好,但是脾气秉性太不沉稳了,如今他让城主醒了,我便是力挺他的,好叫那个该死的齐骗子失了将军的‘宠’!”
柳观言试探着问:“若那齐先生也有真才实学呢?”
“呵!绝无可能,我前些日子见他在奉庚堂里考校那些弟子医师,那些人出来时神情恹恹,没精打采,一副气虚血虚的模样,想来他在里头耍足了威风,弄得人家狼狈不堪!”
柳观言嘶了一声,状似惊恐道:“奉庚堂?那会不会我也得去,我幼时识字笨拙,时常被我家先生打骂,我可怕了。”
火姿摇头:“你怕什么?好好跟着你家先生就是。可惜那奉庚堂地段开阔,平时来往也少,安静舒适,便宜那厮了!”火姿恨恨道。
柳观言跟着附和了几句,便看见石无因同落慈将军从拐角处出来了,落慈的眉头绞成“川”字,沟壑深得可以夹死蚊子。
石无因面色也不好,青灰青灰的,他见柳观言和火姿异常恭敬地站在外头,只随意看了一眼,又同落慈客套起来:“将军不要太过忧心,我看城主此番昏睡并不为别的,只是忧思过重。”
落慈微微点头。
两人从丹心阁离开,便像前几次一样上来两个卫兵,将他们带回居所。
半路上,柳观言忽的捂住了肚子,一个劲地哀嚎,石无因关怀地蹲下来查看:“怎么了?”
柳观言龇牙咧嘴:“应该是闹肚子了,容我先去……”
两个卫兵面面相觑,上前一步:“我们陪着去。”
石无因摆着手:“怎么好意思,你们还是黄花大闺女,还是算了吧。”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先生。”两人齐齐站定,似乎非要等到两人不可。
石无因摇摇头:“也不用了,我知道,今日是水天城的问情节,你们还要为着我们值守,实在过意不去。”
两人闻言皆是一愣,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松动了,水天城的问情节是适龄女子可同男子一起参加的节日,顾名思义,就是让他们相看的,两个姑娘表情有些松动,看样子还是挺感兴趣的。
她们自然不像顶头上司落慈,可以数百年如一日地守着水天城,对婚嫁之事竟没有半点的兴趣。也不像火姿,小小年纪就因为母亲的过往对情爱失了兴趣,她们正是芳心荡漾的年纪,纵然身躯常被锁在盔甲里,可到底向往愿得一人心的生活。
石无因趁热打铁:“你们快去吧,晚了怕是寻不到好夫婿了。”
心思被石无因这样不加掩饰地点破,两人脸都红了,却还是口是心非:“先生不用管我们。”
柳观言又叫唤起来。
“真的!我们解决好了就自己回院子,不迈出去一步,你们放心吧,我们人生地不熟,也不敢到处乱跑啊。”
两人对视一番,这才拱手谢过,一挥手,盔甲变作轻盈的纱裙,“铁汉”变作了美人,她们羞涩一笑:“谢过先生。”
好容易打发走这两人,柳观言和石无因皆是舒了口长长的气。
柳观言环顾四周,保险起见,还是把石无因拉到灌木丛旁,悄声把火姿所言一股脑告诉了石无因。
“那我们现在,是去奉庚堂吗?”
“你知道在哪?”
柳观言摇头。
“我看那文书所言也是半真半假,我们捡着听,不可全信。”
柳观言点头:“这倒是,不过我看她神色,很是激动,讨厌那齐先生看来不是假的,我大胆猜测,她骂齐先生那些左右差不了多少,落慈将军就难说了。”
石无因看着他一脸欣慰:“是也!我们不好一路打听过去,既然是在个人迹稀罕的地方,那我们就捡着人少的地方去。”
柳观言虽不大赞同,可也没办法,两人一路上一会儿装作赏花,一会儿装作走错,弯弯绕绕多时竟还是没能找到那个奉庚堂。
石无因擦了擦额上汗:“白日里不好翻/墙,不然哪有这么累。”
柳观言用手做扇子,驱着热气:“要不先回去,把破雷也带过来?”
“那……该从哪个方位回去?”
石无因这样一问,柳观言也是懵了,他们方才弯弯绕绕十分随意,都没想起来要记记方向,这会儿要回去才发现,找不到路了!
两人又摸索起来好一阵,居然在前头看见一个院子,房屋不高,但胜在多且密,且乍一看十分宽敞,特别是没有人声,安静极了。
柳观言猫着腰过去,匿在树后远远一瞧,那牌匾上方方正正地写着三个字:“奉庚堂”。
☆、水天城
柳观言晃了晃沉甸甸的脑袋,缓缓睁开双眼,说来不顺,他同石无因才跃过奉庚堂的高墙,就被里头的人逮了个正着。
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顶多也就是躲一躲,石无因还好一些,好歹跟人家对打了十几招。人家一看就是懒得同他们浪费时间,抬手叽里咕噜念了一串,一把明晃晃,亮堂堂的铁剑便被召了出来,剑身五光十色,华光流转,看得柳观言目瞪口呆。
那人干脆利落,一条泛着蓝光的弧形波猛地打过来,两人面面相觑,避无可避,眼前自然一黑,再醒来时,只见得头上那冰冷冷的铁栅栏了。
柳观言把脸从稻草堆里抬起来,又揉了揉脖子,一瞥眼便看见石无因还昏睡着,他叹口气,使劲摇了摇。
本想往前挪一些,却发现自己的脚上居然被铁链子扣住了,他一惊,忙去掀石无因的裤管,果不其然,他踝上也挂着一只生锈的铁拷。
石无因悠悠转醒,先是骂了三句娘,这才开始打量着四周。
只见这处牢房漆黑一片,只在远远的地方燃了一把柴火,这火光本就微不足道,再传到他们这边时,已经快要消散了。
柳观言觉得不大妥,他看向石无因:“我想,我们应当是捅了个厉害的马蜂窝……”
石无因点头应着:“今年不大顺,等出去了做场法事看看。”
瞧着他一本正经打趣的模样,柳观言只得白了他一眼,先别说法事,出不出得去还未知。
这牢房里时不时有老鼠经过,吱吱乱叫,很是烦人。同讨厌苍蝇一样,石无因也十分讨厌这些穿梭在潮湿暗处的灰老鼠,他嫌弃地啧啧两声,往边上挪了挪。
铁链随着他动作哗啦响动,在这寂静的黑处十分明显,还有回音,石无因刚刚想和柳观言开个玩笑,便听见暗处有声音传来。
“那个夜里同城主说话的人抓住了吗?”这声音带着怒气,似乎是齐先生,“别叫她坏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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