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先生,已经在找了。”
落慈?!是落慈的声音!
两人不由地一愣,落慈好歹是水天城的将军,怎么会供这齐先生驱使?
不知是谁打了个响指,偌大的暗室从远处依次亮起一簇一簇的火来,明黄的火光落在地上,一片片地往他们所在的牢房延伸,最后照得二人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抬手去挡。
这下他们终于看清了,这暗室十分宽敞,中心是一个类似祭台的东西,方才那点微弱的光就是从上头传过来的。
这祭台样式奇特,中心的火把是最旺的一个,往下的台阶两旁又是两个燃得极旺的火把,火星子噼里啪啦地炸开。
让两人最惊讶的是,周围一大圈,都是他们这样的牢房,他们在的最角落,只看见那些牢房围成大半个圆,每间牢房里少说十几人,他们都被铁链拷住了双手,贴着墙吊在上面,一副垂着头昏迷不醒的模样。
“我滴个乖乖,他们这是在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面对这样困难的问题,柳观言选择摇头。
放眼望去,那些被吊着的人服饰各异,有几个穿成一种模样的一看就是一个门派的师兄弟。
柳观言愣住:“申姑娘,不会也在这里吧?”
两人忙抬眼四处找起来,无奈这暗室实在大,隔得太远了只能看清个人形和衣裳,柳观言绞尽脑汁地思索着申苒的衣着样式,目光扫了一圈,依旧没看见。
“你不觉得奇怪么?”石无因开口,“他们都是被吊着,怎么我们就是被扣着脚呢?”
柳观言闻言点头,“是啊……”
两人还来不及细细思考,便听见牢房门口丁零当啷的开锁声,抬头看去,开门的人正是落慈,她依旧冷着脸,拉开了房门:“出来。”
石无因十分沉得住气地指了指脚上的铐子。
落慈去看他,只一挥手,两人脚上的锁链应声断裂,柳观言揉了揉脚,晃晃荡荡地站起来。
他低头去看石无因,那货哎呦着抬起手来,柳观言飞快地眨了几下眼,只好伸手把他拉起来。
石无因看着落慈,拍了拍衣裳上沾着的灰和稻草:“将军到这里怎么成手下了,好没面子啊。”
落慈冷着脸不理他,掌间运气,轻轻朝二人一推,又往后一甩,两人便头脚颠倒地飞起来,转了个圈,脸着地倒在了那黑斗篷——齐骗子后头。
柳观言只得又揉了揉自己的膝盖,石无因这次倒是一个打挺站起来,居然还好整以暇地理了理头发。
“先生,这两人我探过,一个没灵力,一个,有一点,但和没有一样。”落慈立在齐先生身侧,毕恭毕敬。
齐先生点点头,仿佛有一点可惜:“没灵力的废物。”
落慈点头表示赞同,继而问道:“先生,那现在……”
“他们偷偷潜入奉庚堂,险些坏了我的事,可惜他们又没有灵力,起阵用不了,不如……”
柳观言吞了吞口水,不如怎样,就地问斩?丢去喂狗?
那齐先生转过身来,看着石无因:“不知为何,我看你很是眼熟……”
石无因挑眉:“我看您也很眼熟。”
齐先生一愣:“也?”
“我看您,倒是很像我家房前树上那只乌鸦,通体漆黑,吱哇乱叫,惹人烦。”
这齐先生眉头一绞,他还真是通体漆黑,一身黑斗篷,一身黑袍,连脸上的面具也是黑的,整张脸只露出一张嘴巴,气色还不大好,有点青紫。
柳观言咂舌,石无因还真是作死惯了,这样的境地里,要是人家怒火中烧杀了他们解气怎么办。
“我本打算放你们走,可你出言不逊,惹我不快。”齐先生不悦的目光从面具的眼眶中迸出来,“落慈,把他们丢进去。”
“是。”落慈干脆利落地应了,摊开手掌朝二人高高一举,一团灵流汇聚在掌心刚刚要发力,便听见后头传来一个声音,她腹上一阵剧痛,掌心汇聚的灵流霎时消散。
她缓缓低头,便看见从腹中穿出来一截剑身,上头粘满了刺眼的鲜血,顺着剑尖滑落。
柳观言两人一惊,嘶了一声又啧啧两声。
只见落慈后头站着一个红衣飞扬的姑娘,她的头发因为这强大的灵流尽数往后头飘扬,待看清这人的脸,他们两人又嘶了一声。
两个?落慈?
红衣女子猛地将剑回抽,也从口中咯出一口血来,她状似随意地揩去,一双发红的眼睛看着黑斗篷的齐先生:“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日救了你。”
齐先生唇角也慢慢渗出血来,他抬手一抹,看了一眼:“还是叫你逃出来了,看在你救我一场,便不伤你性命,你又何必……”
“胡说八道!”红衣落慈收了剑,“你也好意思,你这个恩将仇报的狗东西!”
言罢她运剑直直向齐先生刺去,她身形灵活,齐先生一边闪避一边出招,不知何时手里也有了把剑,两人打得实在是难舍难分,兵器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
柳观言一脸无奈地看着石无因:“你还真敢说,你不怕……”柳观言并着五指放在脖颈前,呲着牙,“咔嚓——”
石无因摇头:“我巴不得他把我留在这儿。”
柳观言抬手去捂他额头,不明所以:“你怕不是脑子烧坏了,胡说八道些什么……”
石无因愣了愣,把他手拿下来:“他不会杀我们。”
“我留在这里,就是想看看,他们要搞什么鬼。”说到这里,石无因抬眸去看缠斗的两人还有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落慈”,修长的眉毛微蹙,眸子透出好奇和忧虑。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杀……”柳观言后头的字没出声,只做了个“我们”的口型。
“火姿不是说,离开奉庚堂的人只是无精打采,萎靡不振嘛,既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看来他也不愿意背上这许多人命。”石无因用两个指头摩挲着下巴,“但他拘了这么多人,总该有所求。我想,他用这些修仙的弟子,还把他们按灵根分开,应当是吸了他们的精元或是别的什么……”
落慈出招又狠又快,看上去是下狠手,招招毙命的架势,尽管嘴边有鲜血渗出,她也浑不在意,眼里的怒火似乎要把这齐先生烧了。
“我说过,起了阵,若成了,我给你当牛,做马。”齐先生闪身躲避,手脚匆忙,却也不忘记说话。
“放屁!”红衣落慈一怒,又是一式狠厉的招,直向齐先生打去。
石无因和柳观言趁着这个时候,溜到那躺地落慈的旁边,一探鼻息,虽然微弱却有节律,他又在那人的脸上摸索。
柳观言见他这样放肆,便拍了拍他手:“你干什么?趁机揩油也不是这样的!”
石无因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接着去摸索,果然在这人耳后摸到一个略微凸起的东西,他用指甲掐住,使劲一撕,这人的脸皮居然一整张都掉了下来。
柳观言瞪圆了眼睛:“假的,这是假的落将军!”他看着石无因,忽的有点不好意思,“方才,错怪你了……哈,哈哈。”
他笑得十分干巴巴。
石无因用两根手指头捏着这脸皮,赞道:“好巧的手艺,细致极了,怪不得看不出端倪来。”
柳观言点头附和。
他们又去看那人的脸,再寻常不过,可惜苍白的很。
侧方依旧传来两人对打的声音,齐先生依旧再说什么起阵云云,而落慈则是根本不听,一心只想取了他性命。
柳观言和石无因对视一眼,摸走了假落慈腰上的钥匙,猫着腰往边上走,一边走一边开各个牢房的锁。
石无因开锁,柳观言进去把人叫醒,两人配合默契,动作十分迅速。
可惜还是叫那齐先生发现了,他一瞥发现数间牢房门大开,惊得很,这是他找足了借口,千辛万苦才找来的这么多修仙弟子,以后哪里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他咬着牙,吐了一口血,睁大了眼睛,挣脱落慈的钳制,朝那边开锁的二人飞去。
落慈见了,心下明白了个大概,这两人也算是助她,她一个空翻挡在齐先生面前,又和他厮打起来。齐先生的剑被落慈的一个个招式咬住,脱身尤其困难。
开到一间牢房时,石无因发现这间同别的很不相同,别的都是铁门,这间则是石门。
柳观言想:“是不是什么密室。”
石无因觉得有理,咔哒开了锁。
石门虽然厚重,这造门的人却有颗玲珑心,推着十分轻巧,想必从里面推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石门缓缓打开,从一条缝隙慢慢变大,里头的景象呈现在两人面前,待看清时,两人头皮一麻,皆是屏住了呼吸。
☆、水天城
这石门后别有洞天,十分敞亮,比外头那个暗室还要大上几分。
他们此刻只见五道光柱从五个人身上发出来,齐齐汇聚到中心处,那五人像是失去了意识,双手双脚没有一点力气,脑袋往后仰着,双眼紧闭,面色看起来很是痛苦。
视线放远一些,便看见这里头不止一个阵,少说三五个,在最中心,还有一个更大的。
那些弟子没了意识,任由着灵流淌出去,而后几道道颜色各异,大放光彩的光柱又汇聚在最中心的一个祭台上。
齐先生见石门被打开,仿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被人碰了,他面上一怒,蓄力挣开落慈,一改方才的劣势,奋力同她对打,毫不留情,一脚踹在落慈胸口。
落慈竟也飞出去不远,而后重重落到地上,她闷哼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水来。
齐先生此刻可谓是面目狰狞,他快速向这边奔过来:“别动!”
石无因嗤笑一声:“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别人的东西说用就用!”
齐先生短暂地怔了一会儿,又才神色痛苦地抬头:“别动,我是,借,借……”
“你好大的脸,借什么借,你问过人家,征得别人同意了吗?”
柳观言站在石无因身侧,觉察到那齐先生连嘴皮子都在颤抖,一定是气急了。
石无因纵横四海多年,终于在厚脸皮这项“殊荣”上遇到了一位更加优秀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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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你醒了!”火姿语气里透着掩不住的愉快,她暗道石先生留下的药丸真是管用,城主早上服了,黄昏就能醒过来一阵。
赤袖点点头:“你娘怎么样?”
“城主你都这样了,关心她那个老太婆做什么。”
赤袖低头:“好歹同病相怜,我也懂她。”
这里的同病相怜其实说的是赤袖的母亲同火姿母亲,她们都是少年时玩性极大,跑出水天城去了汀州,又同凡人生了情愫,诞下了爱情的果实。
可因为诞下的孩儿同她们儿时一般长着一条鲛尾,她们一面害怕心上人发现这个秘密,一面又要提防着族人察觉。
左右都是死路,她们自然被迫同爱人分离,带着半人半妖的孩子回了水天城养育,接受族规惩罚,永世不得踏出水天城半步。
赤袖的母亲因为是城主的女儿,罚得更重,据说后来思虑过重,年纪轻轻就去了,就在她死的那一年,水天城底那只骇人的妖兽还跑出来作乱,害死了不少族人。
大家觉得她是祸患,却又碍着身份不敢多言。
其实追溯到千年前,水天城鲛人一族在妖界的乱战中存活下来,可谓是扬眉吐气,摘了奴籍,可他们从奴隶起家,到底不如其他妖族,若是再次失败被掳走,又是看不到头的奴役生活。
当时的领袖一咬牙,同妖界不灭海底的上古妖兽结了血契,据说那妖兽生得十分怪异怖人,每百年要得一供奉,须得至精至纯的血肉身躯,才能叫它满意,为鲛族护法。
那领袖慷慨就义,成了献祭第一人。
后来的千年,鲛族势力慢慢壮大,却无法解了这个血契,只得每百年送上供奉,妖兽也因为供奉实力大增,叫历任城主惶惶不可终日。
还是赤袖实力骇人,她在不灭海同妖兽大战数百回合,而后带着族人们举城迁至人妖两族交界之地的八方海上,如今已近三百年。
族人们虽对她母亲颇有微词,却诚心诚意臣服于她。
“城主,你才醒,不要忧思过重。”火姿见她眼神空洞地看着远处,半晌都没有说话,不免担心起来。
年后城主就开始生病,时睡时醒。
她忽然说道:“落慈呢?”
火姿努了努嘴:“我一个文书怎么知道将军在哪里。”
“那便算了,你要和她说,我总觉得那个齐泽不大对劲,不是什么好人。”赤袖从榻上站起来,慢悠悠地穿着外裳,“不过我想她也不至于这么蠢笨。”
“城主,落将军很是看重那个齐骗子,还找他来给你诊病呢,她不会真是个蠢笨的吧……”越说到后头,火姿的声音就越小,她一面说,还一面打量赤袖的神情。
“他还会看病,我这几日来都昏睡着,竟也不知。”
火姿点头如捣蒜。
“你带我去……”赤袖手一抖,顿了顿,改口,“我才醒,再歇一阵,你看好丹心阁,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进。”
火姿连忙点头,缓缓退出去。
“落慈也不可以进来!”
火姿脚步一滞,心中虽有疑虑,还是去了。
赤袖抬起手来,虎口处上一滴殷红的血迹实在明显,她缓缓抬头去看,便看见一袭绿衣从房梁上跌落。
赤袖忙接住她,一看,苏藤身上伤痕累累,有几处还翻出白肉来,鲜血染红了绿衣,看上去实在扎眼。
“苏藤,你?”
苏藤似是筋疲力尽,却依旧努力瞪着她:“你真是个,两面派。”苏藤抬手去揪她衣领,“那日,还装作一副恳切的模样,后头又派了人追杀,我,你果真,果真同从前一般不要,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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