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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东山往事(近代现代)——堀川嵐

时间:2021-07-29 19:21:10  作者:堀川嵐
  『来干嘛?别添乱。』母亲总拿着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跟他说话。
  但是他倒不怎么在意。
  『阿狸叫个不停呢!我只好……』他挠挠头,厨房飘满了肉香,阿狸马上换了个兴奋的叫法。
  「呜呜……」
  『我告诉你啊。』母亲腾出个手,把熬汤用的鸡架子放到水龙头下面冲了冲,递给阿狸,『阿狸她啊,见着好人从来不嚎,就吼那些坏人。』
  『……』丁海闻当然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你不信啊?』母亲一边用吃的逗狗,一边向外张望是不是要出去添茶,『阿狸和人不一样,狗不怎么听得懂人说话,也搞不明白人和人之间有什么利害关系,她看到的人啊,就是这个人本来的样子,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阿姨。』他突然发现卢云伟站在厨房门前,『碗碟篮子都送回去了,您之前说烟花爆竹都存放在淬火间——我不太清楚是哪儿,我去拿出来准备好。』
  『我知道!我带你去!』丁海闻有理有据地高兴起来——首先,芦苇叫母亲「阿姨」,而不是「姐」,意味着他和自己是同辈!要知道,前几日他可是喊「老板娘」的;其次,虽然芦苇本身就是受事务长的请托来自己家帮忙的,但是自然地融入进来而去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让丁海闻觉得恍惚间这个大哥哥已经成了家人。
  他前脚跨出厨房,后脚就看到明明的人影窜了进去——『阿姨!』虽然每个除夕母亲都很忙碌,但是这个似乎尤其忙碌。
  明明穿着新衣服——看起来有些太大了,是米白色的灯芯绒外套和裤子,有很大的翻领和海军图案刺绣,似乎很洋气,她手里拿着十块钱,『阿姨我想请您告诉我,玉姐姐的电话——如果有的话,我想……给她打电话拜年。』
  『杨凤玉的电话啊……她老家装电话了吗?……这还真得好好找找……』母亲嘴上这么说,却擦干了手转身去查。
  倒数计时之后,山腰、山顶上和山背后的几座寺庙,都响起了新年的钟声,而村子里也有好些人家点燃了鞭炮。
  一饼和芦苇一起,点着了四方大烟花筒就急忙跑回人群里捂住了耳朵。
  焰火升上天空,绽开成桃红色、翠绿色、金色的光球,接连不断地在巨响中盛开又落下。
  『瞎子啊!这么大的烟花你能看得见吧!』有人拉着瞎子的耳朵,大声地喊。
  『能看见啊!好看的嘞!』
  丁海闻因为婚礼红包的事,整晚上都有意识地躲着瞎子,这时候竟不知不觉地站在了附近。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年轻的男人们拿着长管焰火打来打去,小孩子提着烟花小棍儿。
  『14岁快乐。①』芦苇的手搭在一饼肩上,却侧身弯下腰来对他说。
  却又改口:『你俩都是。』
  『阿闻新年要长个儿啊!』一饼这个不识相的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搂紧了他。
  时至今日,丁海闻还会想起来那晚的焰火,虽然他和胡一平看过更大朵更壮阔的焰火,但是在他的记忆里,童年就像1994年除夕的焰火一样,融化成金色的碎片,消失在老东山村寒冷的午夜里。
 
 
第19章 焰色反应
  19.
  在古寺钟声的庇佑下,胡一平的新年许愿非常灵验。
  『阿闻新年要长个儿啊!』
  这一年的春天,丁海闻就连睡觉的时候,都感觉能听到类似于竹节抽条的声音——那是他的关节在疼痛地呻吟。
  一日三餐以奶代水,天天被母亲赶出去晒太阳,但是他还是字面意义地从骨子里感到了缺钙。
  虽然小指的受伤并没有影响到钢琴考级,他顺利地拿到了外国语学校的考试资格,却在扎堆的天才小学生中落败,悻悻去了一所户口所在地的普通中学。
  有多普通呢——普通到他会有这种错觉,仿佛和一个排的一饼坐在同一个教室上课。
  课业压力比想象中小得多,他一如往常在每个周末搭阿宏的车,去老东山村探亲。
  很遗憾的是,从新年的寒假结束后,芦苇就恢复了常规的工作和训练,即使偶尔有假期,似乎也会和战友们一起去城里玩——和丁海闻相反的行动轨迹让他觉得两个人似乎……就要这么永远错过了。
  跟他不一样,明明经常有机会见着芦苇,甚至已经改口开始叫他芦老师。
  在明明的央求下,母亲同意她偶尔来家里的客房使用计算机来学习编程,作为交换,明明也答应帮母亲处理一些录入和表单。
  在父亲的几次创业经验里,这一次无疑是顺利的,大量订单雪花般纷至沓来,空置的教室加急打通建造新的厂房,尝试引进使用更先进的半自动化流水线,母亲和阿宏几乎都泡在人才市场招工,祖辈的溺爱让刚刚长大的阿闻有些膨胀起来。
  『阿闻这就走了啊?』七彩的灯球在头顶闪耀,四下是震耳欲聋的迪斯科音乐,一个男生凑在丁海闻耳边吼起来。
  『嗯,司机该来接我了——要是让他等得不开心,给我爹妈讲小话就不好了。』他翘了课跟同学在溜冰场混了一下午,这时候阿宏该在楼下叉着手跺脚了,『我先走了!!账已经结过了!』他朝着远处刚刚牵上手的小情侣挥了挥,从昏暗的房间里钻到阳光下。
  『这是我给阿姨做的一个小脚本,跑一下它就可以很快整理好开票信息。』明明得意地跟他炫耀电脑上的软件应用,『你看!』
  他的思绪却完全不在屏幕上,却又不能生硬地开口问。
  问这个周末里,芦苇在村里吗?
  『闻哥在想什么?』放空得太久,难免被少女发现,胡一明靠过来,用力地弹一下他的额头。
  『哦!……话说,上礼拜也没见到,这礼拜也——一饼到哪里去了?』心里久久徘徊,说出口却是别人,『我还想路过他妈打个招呼,结果这礼拜也没碰见他妈。』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明明倒没有犹豫,『因为一饼让我别说——但是谁规定要听他的了,其实香烛嫂病了,上上个礼拜就送城里了,病得挺重,要动手术。所以礼拜五一放学,他就奔城里去给他妈陪床去了。』
  香烛嫂寡居了十几年,外村嫁进来的她已经被大家伙儿忘了真正的名字。而且「一嫁进来胡建国就丢下全家归西了」,顶着这种不祥的身份咬着牙熬死了胡家人,却发现包干到户的毛竹地早已「为了争取工农兵大学生的推荐名额」而易主,好不容易做香烛把小祖宗供到十来岁能当半个劳力,胸口疼的毛病却一朝发作,从厅堂一路躺到了市里。
  乳腺癌的手术,要剜去一边的乳房,而且由于淋巴组织的扩散,整个右胳膊都要一起截肢——
  『香烛嫂也真的不容易,还好她妹妹远道而来能帮她跑前跑后。』父母在餐桌上的议论并不避着阿闻,『小平还在念书,不知道后面怎么办。』
  『你们不能给他家钱吗?』丁海闻的人生,还没经历过什么坎坷和困境,在他看来,友人的难处并不复杂。
  『小闻,老话说救急不救穷。更况且,我们来老东山是办厂做生意,其实不是做慈善——』看到儿子的脸色拉得很难看,母亲叹了口气,『你爸爸也说要帮,但是给钱是不行的——你朋友家铁定也不会要,你要真有心,你想个方案。』
  你要真有心,你想个方案。
  丁海闻久违地失眠了,顺便把他的兵哥哥完完全全抛在了脑后——上一次还是初考落榜,如果没有右手,蜡烛工坊的活计大半就要落到一饼的身上,这家伙虽然脑子不行,但是原本承担的工作已经很沉重了,一副小蜡烛三块钱,大蜡烛七块,一个周末如果两百个香客,其中一半买了,刨去买新料的钱,现在他妈少了一只手,产能不知道还能保留多少……
  他根本睡不着,半夜从卧室溜出来,在父亲的鼾声中摸到书房,看着电脑又想起明明帮母亲做账开票的事——明明这么聪明,应该比自己更快想到帮助一饼的法子。
  书房堆满了父亲的技术类书籍,一翻开尽是天书——不想天书后面另有乾坤,被他生生拽出几本《龙虎豹》来,台灯下面满眼搔首弄姿的艳星让他愈加心烦意乱,生生地脸上盖着杂志在书房睡着了。
  2004年,夏
  『哈哈哈哈记得吗,你妈那时候不知道是揍你好还是揍你爸,真是太为难了。』
  开发区入了夜,总算凉快下来,除了路灯便不再有多余的喧哗,胡一平把小巴停在路边,偶尔见一个路人便喊,『总站走伐?两元一位,带一下带一下!』
  『我妈破天荒揍他不揍我,还让你撞上了——给我家老头的内心蒙上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哈哈哈哈哈哈——唉……』丁海闻也学着他的样,朝远处的路人喊,『两元一位!!上车就走了!!』然而眼神不可避免地落寞了。
  『都过去了。』胡一平拍拍他,拍得很重,好像那落寞能从他身上拍下来,『我妈也好——你……你家也好。但是谢谢你陪我搞那个蜡烛…阿闻,我……』
  『所以我们这个蓝色絮状沉淀物——』
  『啊!!这个有点意思!!』丁海闻突然从化学课上站起来,从老师到班里同学都吓了一跳。
  『丁海闻你什么事情?』老师的头发从头顶被吓到了一边,仿佛一条长刘海垂在脸颊旁,班里发出了隐隐的笑声,让这可怜的中年男人更恼怒了,『发神经啊!站到外面去!』
  丁海闻自己也有点懵,仿佛是有人控制了他的身体,他挠了挠头:『哦……好……好的,我书带出去看,可以吧老师……』
  『那你带着。』班里的笑声更明显了,化学老师目送他拿着书出去罚站,都不知道这孩子葫芦里装了什么道道。
  『闻哥刚才怎么了,「地中海」都让你吓懵了。』
  『哦哈哈没什么,我在看后面的课——喏你看,「盐和焰色反应」』丁海闻指着化学课本,向同学说明。
  『不愧是你……预习预到罚站。』同学不由调侃他。
  『不,是我想到了一件事……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的,过年的时候放的那个焰火,里面就是不同的金属盐,炸完了出的颜色就不一样——这东西要是能做成蜡烛,我有一个乡下的朋友,家里是做蜡烛的,你想,要是市面上有一种蜡烛,他的芯儿点的火颜色不一样,比如,他的火是蓝的!是不是特别有意思!你会不会买?!』丁海闻过于激动以至于说话都带着唾沫星子。
  同学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蓝色也不稀奇啊……煤气灶不就是蓝色的……』
  『那就——绿的,紫的,粉红的!你想,跟女孩子告白的时候点个粉色的蜡烛……』
  丁海闻一头钻进了研究焰色反应的课题里,虽然什么都还没做却已经有了青出于蓝的自觉,每个晚上都泡在省立图书馆的他让祖辈非常担心,但是父母亲表示「是好事,由他去」,给他的第一次创业又增添了信心。
  『我要一个实验室。』在往后的时间里,丁海闻再没有这样狮子大开口过。
  跟丁海闻不一样,胡一平是被动被拉进这个大项目的。
  在他印象里,母亲的头发总是黏糊糊乱糟糟的,现在倒不用担心这个了,脱落得稀稀拉拉后,索性剃光了。母亲从来就不是个娇气的人,却在一次手术二次手术后整夜整夜地不睡,哼哼唧唧地喊疼,或者直接哭得很大声。
  跟他不一样,小姨在病床边整月整月地挨着,这时候好脸色也变黑了。
  折腾完一切回到村里,除了白天晚上地换药照顾母亲,还要被丁海闻逼着做实验。
  『你都哪儿弄来的这些个火药……』胡一平打着哈欠搓柱芯,还要小心不让手沾着丁海闻弄来那些东西。
  『都说了不是火药,点不点的着还不一定呢,化工商店弄的,但是我老子只给了这点,说再多容易炸——对对对你把芯子放进来。』他们已经失败了一轮——尝试把金属盐掺进烛蜡里,用了大量的原料,得到一批普通蜡烛。
  『弄这些个粉,得花不少钱吧?』胡一平不敢动,蜡烛作坊的灯光很暗,每一步都弄得小心翼翼的——还要避着他神经衰弱的母亲。
  『这叫前期投资,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哈哈哈。等咱们成了事,我做董事长,你当总经理——兼厂长,咱们可以外聘我老子来当技术顾问……』说到父亲,丁海闻有些心虚,他其实一直看不清父亲的面貌,似乎是村民口中温和的大好人,在家里却会露出狰狞的面孔,教训他的时候根本不在乎他能不能活下来——但是在研发彩焰蜡烛的事情上却给了他超出想象的帮助。
  『阿闻,还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做蜡烛的事,不能告诉明明啊?』
  丁海闻抬头看着一饼愈发瘦削的脸,白炽灯把他的脸色染得很黄:『别说就行了……我跟胡一明……较着劲呢。』
 
 
第20章 人命案子
  20.
  『早啊香烛嫂!——今天生意怎么样?』
  『……村口新来那两个贱人卖得便宜,烦死了,赶都赶不走。』
  『是炮台村来的吧?唉……你去开刀的时间里,过来卖了几天,就驻笃了,没办法啊——对了对了,昨天半夜里,你有没有听到警车声音?』
  『没听到诶,我们家住得太上面了。怎么啦?』
  『嘘——!我也是,打听来的,说是瞎子家出了事——昨天警察来,把瞎子的媳妇带走啦!』
  这一年丁海闻家装了空调和暖炉,长长的烟囱上搭着毛巾袜子棉毛裤①,穿过屋顶,从气窗通出去。
  芦苇的军大衣挂在烟囱旁,外面下着小雨,衣服上有深深浅浅的水印。
  『这次的更新增加了对类的支持,这个概念是定义同一类的所有对象的变量和方法的原型,比方说,我们可以建立一个,定义了当前②——阿闻?』严冬里的暖气最是杀人,芦苇回过头便发现丁海闻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头发蓬乱——还黏糊糊的,眼窝青黑。
  『不是吧阿闻。』年轻人捏了捏少年的鼻尖,动作突然放轻了,『明明,我今天还没开始啊,讲得这么无聊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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