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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东山往事(近代现代)——堀川嵐

时间:2021-07-29 19:21:10  作者:堀川嵐
  『你好,我叫秦伊——是阿闻同系大四的学长,之前在联谊上认识的,很高兴认识你,不,更高兴认识你。』秦伊这家伙虽然轻浮,说得倒全部都是实话。
  『联谊……』明明咂摸了两遍这话,突然恍然大悟,『啊!你也是——!』
  『我喜欢女孩子哦!尤其是像教主这么可爱的。』秦伊把墨镜推上了头顶,然后踩足了油门,轿车在杨公堤上猛地翻了一座桥,乘员都短暂地飞了起来。
  『哇!』明明忍不住喊出了声,『什么嘛——不要这么叫我啊……』
  『明明,』丁海闻扯了扯明明的衣角,『尽量不要跟这个人说话。』
  『阿闻太见外了!你就这么对待关照你的学长的吗?我可是——马上就要去边疆修路了。』秦伊一边抱怨一边假装叹息起来,『只恨早生了几年不能和可爱的学弟学妹们一起玩耍。』
  『修路?真不像你。』丁海闻不是没想过这么远的未来,只是他先前的,关于未来的梦,已经一个一个都被击碎了。
  『咦……我的手机上哪去了……是不是掉到座位下面去了……』秦伊停了车,弓着背在座位下面一阵摸索,『明明,你手机借我打一下,我听听掉哪儿了——』
  明明刚把手机递过去,就被丁海闻握住了手腕。
  『我给你打。』他冷冷地打断。
 
 
第29章 芦苇的信
  29.
  支队门口先是放了鞭炮,红色的碎纸扬上了天空,墨绿色的军车从白茫茫的烟尘里开出来。
  跟胡一平夸张的描述几乎一模一样,退伍的武警们列队站在卡车上,胸前戴着绸缎扎的红花,绷紧了嘴唇向道边的群众敬礼。
  芦苇就在那些人当中。
  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芦老师!!!』明明蹦起来,挥舞着手里那本结构算法,眼睛里充满了泪水,『芦老师给我们写信!!写EMAIL也可以!!』
  丁海闻的双手插在裤兜里,攥紧了又松开,他漠然地看着行驶的车队,尽力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在哪一个特定的人身上。
  但是做不到的,他还是会看着那个人,不论明明喊得多大声,都不愿分一个回望的眼神的人。
  『没意思,走了。』一饼圈着他的脖子就拽着人往回走。
  『他是谁啊?』他听到身边看热闹的小孩子偷偷地看他,而后窃窃私语——他们长大后,村里有了新的小孩子,那种十岁左右,天上天下最淘气的小孩子。
  『你不知道吗?是闻哥啊,就是山底下那个厂子里的儿子啊。』另一个小孩子回答,倒也没避着他。
  『那他家有钱吧?』
  『你咋啥都不知道,他家钱让司机跟会计卷走了啊,会计都坐牢了,破产啦!』
  他默默地跟着一饼走,只听见强哥憨憨慢慢的声音:『再……再乱……说把你的……舌头……拔……拔掉哦!』
  小孩子的声音才变得小下去。
  『你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吗?』也许他表现得过于无精打采,连缺根筋的胡一平都能看出来,用一种很少见的温柔声音问他,『或者想干点什么?还是想吃……』
  『嗯,有点想去书房弹琴。』丁海闻轻轻地说。
  『走!哥哥给你唱个——唱个什么好呢……』胡一平真的烦恼起来,挠着头望着天。
  『但是书房没有琴了。』他轻轻地补充,抬头看了眼紧锁的工厂大门,便快步走过去,『前一阵让我老子卖掉了。』
  『……阿闻……』胡一平跟着他,沿着茶园边的上山路默默地往上走,『对了,你记得吗?老东山脚底下那座破庙?』
  『东山庙?』他们正路过老东山庙,时近冬至,又是周末,来求佛的香客很多,一饼的母亲正熟练地用一只手拣选蜡烛递给客人又熟练地收钱找零,他不想去打搅人家的生意,只远远地跟那女人点头打个招呼,『你妈身体还好吗……?』
  『感觉还不错啊,吃得比我还多——我说的不是东山庙啦!是那个很破的庙,记得吗?跳水的那个地方?』一饼穿着很旧的毛衣,看起来比身体要大上两个码子,袖口和下摆都起了毛球,他穿着这么厚的衣服仰起头,像一个冬天发毛了的猴子,模仿起攀树的动作。
  『噗……』丁海闻让他给逗笑了,『记得记得,跳完就后悔了,真的后悔。』
  『哼,再想跳也没有了——你知道的吧,那边建了水塔。前一阵,村支书跟着一群大领导——还有一个大师,到村里来转悠,我听说,咱们去的那个破庙很不得了,比村口那棵树的年纪都大,很快就要修复重建了。』胡一平描述得很夸张,『咱们去扒拉扒拉,说不定能扒出点值钱家伙呢。』
  『喂你这可是犯罪啊。』越往上走,太阳便隐进了浓云,山里的雾气越重,丁海闻笑着敲打他,却也快步跟了上去。
  「花的心藏在蕊中 空把花期都错过
  你的心忘了季节 从不轻易让人懂
  为何不牵我的手 共听日月唱首歌
  黑夜又白昼黑夜又白昼 人生为欢有几何」
  丁海闻劝不住他,只默默地跟胡一平一起坐在山脚的古寺废墟里,研究那些残砖碎瓦。
  『怎么这么多年了你就会这一首?』听一饼边扒拉边唱歌,他忍不住问。
  『别的我也会啊——』胡一平不服气地说,『但是记不住词……』说着便自己笑起来,『可能我的脑子真的不好吧,连歌词都装不进去,难怪课本里的知识也装不进去……也记不住太多事,也记不住很多人……』
  真是幸福的人。
  丁海闻默默地想。
  『一饼。』他丢了个石子过去,带着空气里凉凉的水汽落在胡一平脚边,『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女生?』
  像这样的家伙,虽然唱着花心,然而如果喜欢什么人,大概一生一世就是一个人。
  『……』一饼竟然当场脸红起来,红得隔了好远都能看得见,似乎在这千年古寺讨论女色的问题十分不合时宜,『我小的时候,喜欢明明。』
  『果然。』也很理所应当吧,胡家兄妹才算得真正的青梅竹马吧——
  『果然啥子啊果然!直到我遇见了你——我就觉得……』一饼的脸更红了,仿佛在严冬里烧起来,烧得燎到了丁海闻的眼睛,让他觉得眼睛刺痛,口鼻干燥难以呼吸。
  『觉得明明……有点土。』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当然当然,你别笑,我知道,我更土……』
  丁海闻笑弯了腰,笑得眼泪和鼻涕一起喷涌而出,笑得停不下来,笑得心脏咚咚敲打着胸腔,笑得他仿佛不再像自己。
  母亲带着仅有的一点私人物品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这个家。
  父亲和一个自称之大教授的人合伙开了一个玻璃厂,原有的机械铸造厂房竟然真的能改造成玻璃制造车间,只是工人回来得很少,厂里显得很寥落,只有电炉日日夜夜爱岗敬业地闪着红光。
  父亲对工作永远有热情,只是生活上父子俩突然变得一塌糊涂,有时候丁海闻睡到后半夜,听得父亲风风火火地回到家,开大龙头洗完澡之后对着空气高喊,『我的毛巾呢?短裤帮我拿一下!』只能默默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去,从杂乱无章的衣柜里帮父亲翻找。
  他需要花费很大精力,很多时间,才能在班级保持一个名列前茅的好的成绩,他也不再在意T恤的图案,球鞋的品牌。暑假的第一天,他拎着一行李袋的课本和考卷,像往常一样搭那班风尘仆仆的郊区线回到了老东山村。
  『猜猜是谁给你的信!』明明竟然早他两日就放暑假了——这并不常见,但是仿佛是专程回来见他,并充当一个重要的信使。
  『……』他并没有什么头绪,但是总八九不离十是哪位一面之缘的怀春少女,这种情书丁海闻收过很多,从明明手里接过来,并没有在意就塞进包里,『麻烦你了。』
  『喂你就不看一下吗!是芦老师!!是你的芦苇哥哥!!一定是怕被你爸妈截下来所以寄给了我让我转交呢——我先说好!我可没有看哦!但是我好想知道他写了什么——你能不能拆一下啊……』明明的嘴巴撅起来,一副央求他的表情。
  『不能。』他言简意赅地拒绝了,『好热,我回去冲个澡,傍晚再来找你,家里买了台冰激凌机,你们也可以直接来我家吃冰激凌。』
  『好!!!』虽然看不到信,但是只是冰激凌就让明明心满意足地放弃了。
  『为什么要避着明明?——姓卢的也不可能写什么大不了的吧?』胡一平翘着脚在冰激凌机边上等着机器预热,他已经正式从初中毕业了,母亲托了关系,不久后便可以去老东山顶上的观光缆车那卖票了,成为一个真正的,拿工资的社会人了。
  『不知道,不想她看。万一芦苇对老子回心转意了我怕小姑娘接受不了。』丁海闻笑着拆开了信封,『毕竟我们本来是一个失恋阵线联盟的。』
  『行吧……』一饼取过一个不锈钢碗,正用力地把冰激凌从机器里挤压出来——他眼睁睁看着笑容慢慢地从丁海闻的脸上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大颗大颗的眼泪,毫不避讳地从他眼眶里滚出来,不断地滚出来,落在汗水未消的T恤上,落在钉在地板无法挪动的脚面上。
  胡一平让丁海闻吓到了于是伸头去看——
  阿闻:
  我是个懦弱的大人。
  我现在都在想,上一个夏天,如果是现在的我,面对你这么好的告白,能不能做个更成熟的决定,能不能继续教你计算机,能不能和你做个年龄跨度很大的朋友。如果我不逃避你就好了,这样我就有勇气去制止一些更坏的事情的发生。
  阿狸也是我的朋友,到今天为止,她的死跟瞎子的死一样,都成为了我无法逃脱的梦魇。
  在退伍前一周,我一同退伍的战友,用气枪打死了她,然后拆分了她的骨头和肉,煮了一锅汤,分给了除了我之外,每一个同期退伍的人。
  我知道你和胡一平每天都在山上寻找她的踪迹。
  却没有勇气走到你面前告诉你,跟瞎子一样,几乎是我杀了她。
  你用最纯真的心和眼睛在看着我,我却一直在反复伤害你。
  做了这么多残忍的事。
  我根本无法跟你好好地告别。
  我也没有资格。
  对不起。
  卢云伟
  1998年6月
  『这个混蛋……』胡一平一把攥住了阿闻手里的信,不想阿闻攥得更紧,扯都扯不下来。
  『芦苇他,为什么。』丁海闻哭得停不下来,嗓子眼都哽住了,他似乎生来拥有得更多,所以不得不失去,不断地失去,『为什么啊……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啊……』
  胡一平的鼻子和眼睛都发酸,冰激凌碗翻倒在他的脚背上,慢慢融化成奶白色的一滩,他用力掰开丁海闻的手,把信纸撕成了碎片,然后伸开手臂抱紧了他。
  『不要在意那种王八蛋了!』他抚摸着丁海闻脑后的头发,软软的,滑滑的,像往常一样散发着好闻的味道。
  『怎么可能不在意……』阿闻带着哭腔小小声说。
  『你就不能在意在意对你好的人?在身边的人?在你面前的人?』一饼盯着他的眼睛,那眼睛已经哭红了,虽然从小就知道这家伙会哭,但是这个样子的丁海闻,他也是第一次见,『比方说我——妹妹?你根本不知道,找不到阿狸的时候,明明打了多少个公交公司的电话,找了多少交通电台去问——』
  『对我好的人……』阿闻握住了一饼的手腕,而那手掌正抚在他自己的脸上。
  『除了姓卢的,我们都很喜欢你啊丁海闻!我们一个都不值得你喜欢吗?!』那粗粝的掌心托着他的脸,那张骂骂咧咧正在生气的嘴也覆上了他的唇。
 
 
第30章 吻
  30.
  他从未被这么温柔地吻过。
  或者说他不知道亲吻还有这种小心翼翼的状态。
  他的上唇被轻轻地抿起来,以一种细小的方式试探地摩挲着,而心跳得快要破口而出。咸咸的眼泪被脸颊间的缝隙挤落,淌进他微张的嘴里。
  就像看起来一样,胡一平的下唇肉肉的,热热的,很难解释为什么这家伙的鼻息这么慌乱却亲得这么坚定。
  『我妈妈也不要我了。』一吻结束丁海闻才真正地哭出来,埋在胡一平的肩窝里哭得抖如筛糠,哭湿了他土气的的确良衬衫,哭得一饼不得不一次次地托起他的下巴来亲。
  『我来照顾你。』从这么近看,胡一平小麦色的面孔也称得上可爱,鼻梁的左右浅浅地还散落着好多颗雀斑,平日里倒是隐藏得很好,那双睁得又圆,瞳色又深的眸子坚定地望着他,『我来保护你。』
  跟胡一平的脑仁儿一样,丁海闻的心似乎也很小,很容易就被抽空了,却也很容易就能被填满。
  『谁要你保护啊!』他一边擦眼泪鼻涕一边笑着打人,『你这人怎么趁机占人便宜呢!』
  香草味儿的冰激凌在不锈钢碗里融化得很快,丁海闻只能一大勺一大勺地挖进嘴里,除了有些牙酸口感大体上既浓郁又香甜,跟冰激凌比,似乎刚才那亲吻的甜味显得有些太淡了?
  甜味?
  『胡一饼,你是不是在我来之前就偷吃过冰激凌了?』他翘着脚坐在折叠椅上吃,用脚尖一下一下地去踢一饼的膝弯。
  玻璃厂的工人,休息的时候你推我我推你地挤过来领冷饮,胡一平熟练地使用机器一碗一碗地把冰激凌盛出去,不锈钢碗一下就不够用了,他又麻利地争分夺秒收回碗来放进水槽里冲洗,脸颊后知后觉地红起来,就像吹制车间的工人一样。
  『你亲眼看我开的机器这玩意是说有就有的嘛?——与其在那怀疑老子偷吃不如过来帮忙?』胡一平口气特别凶,脸上却堆着笑,不由分说地把一堆碗推给他。
  不锈钢勺子薄薄的,在水龙头下面一冲就很干净,日光落进窗子,反射光闪得他睁不开眼睛。水花溅开来,把他的T恤搞得很湿,裤子也很湿,脚上都是水,嗓子里给冷饮冻得有些麻木的后劲,嘴唇上好像还沾着那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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