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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东山往事(近代现代)——堀川嵐

时间:2021-07-29 19:21:10  作者:堀川嵐
  『在想什么呢?』一饼故意接了捧水泼他,『还在想姓卢的?』
  『嗯。』与其说在回味,不如先承认下来,他回了一掌自来水过去,『毕竟是我第一次喜欢别人。』
  『你第一个喜欢的人是我吧!』他的脸颊突然让胡一平用湿漉漉的手掐住了,『是我吧!是……是我吧?又没别人……』
  这压根不是有没有别人的问题吧?丁海闻心想。
  『天哪你真薄情,难得我记得这么久。』见他一脸茫然,胡一平失落地垂下眼睛松了手,失落地开始收拾餐具,哗啦啦啦啦倒进篮框里,然后搬出去晒,『你记得有一年圣诞节,你给我和明明送了贺卡吗?』
  『嗯。』怎么会不记得,很少有早年的一件小事让他后悔到今日的。
  『你记得你在那张立体圣诞卡的礼物箱里放了表白的纸条吗?我当时以为——你是写给明明的,我还告诉明明了,丫头高兴了好久……』胡一平撇了撇嘴,『直到——我也算不清直到什么时候了,大概是你光着屁股给我说喜欢男人的时候吧……我才意识到是我,真的,特别后悔……阿闻,阿闻你怎么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丁海闻的脸埋在掌心里,耳朵红得要冒烟,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在心里激烈地两害相权起来,捂脸捂得久了,就能隐隐地摸出来自己脸颊的形状和嘴唇的起伏,他决定把这个令人羞愧的秘密永远咽下。
  『嗯。』他的脸也让自己给捂红了,『因为一饼是笨蛋,害我喜欢上别人了。』
  也不知道是丁海闻难得一见的害羞突然令人心动,还是胡一平冲干净了手脚冲肥了胆儿,愣是扒开他的手又亲了一下:『阿闻陪我上个山吧,还有,你妈妈怎么回事,能给我说说吗?』
  盛夏的老东山里,浓绿的茶园和竹林融进了生机盎然的自然混响,蝉鸣被东笤溪的水声卷着顺流而下,阿闻和一饼肩膀上搭着浸湿的毛巾,钻进一个又一个树荫,踩着掩映在莽林间的青石台阶拾级而上。
  『我真的没发现你妈都没来了,你怎么都没给我说……』胡一平说是埋怨,却是在反省自己整天师父长师父短地关心人家父亲,却一直忽视了这家里女主人的存在,『但是夫妻吵架啦,回娘家啦,很常见啊,小丁的老子老娘就经常从村头打到村尾。』
  『那不一样啦!』丁海闻每走一段就得小跑几步,否则总跟不上,『我听见我妈说我爸跟——反正一个老头儿……』看着胡一平突然放慢的脚步和扭过头脸上迟疑的表情,他突然后悔了,『早知道不跟你说了。』
  『没有!我只是……不怎么敢相信。』要不是上一个夏天的变故,这时间胡一平一定已经是师父手底下最勤快的徒弟,虽然他只在淬火间干了两个月,但是厂子里的大小机器他都上手摸了,甚至跟着师傅一头钻进去,一修就是一天。这么能干,什么都会的师父,怎么可能是倚赖别人的施舍才开成的厂子,更别提不正当的关系了……
  『……他们大人的世界谁说得好,你能想得到瞎子能杀人?想得到阿宏这么有趣亲切的家伙,是个人渣诈骗犯?就连芦苇……』阿闻说一半刹了车,总觉得把芦苇和那两位并列作例子并不妥,又不好意思让一饼看出来他在耿耿于怀。
  他在耿耿于怀什么呢?
  芦苇根本就没有回应他的告白,那么他在意的是人家对友谊的背叛?
  然而细说起来,先背叛友谊的那个人,却恰巧是他自己。
  老东山海拔不过三百余米,却已经是城郊最高的山峰了,从北麓上,曲径通幽,与西向美人峰交相辉映,倘若脚力好,半个小时就能登顶,只可惜丁海闻腿废,短短一程路要分三截走。
  『不行了我要喝水,你怎么不带水。』脖子上的毛巾已经让体温和阳光烘干了,他摘下来撑平了盖在脑门上。
  『再走几步嘛山顶有水,你怎么这么点儿山爬不动,以后我得在山顶上班呢你不来看我吗?』胡一平偏离了主道,灵巧地攀着树干爬了一段野路,『来来来,这儿有个池子。』
  丁海闻折腾了两下攀不上去,还是等胡一平折回来伸手拉他。
  『哇塞阿闻你有点重啊——』原本登山走得很轻松,没想到让丁海闻喝两口水这么费劲,胡一平脑门上憋出了豆大的汗,『想当年你才七十斤重——』
  『早就比你沉了。』不光是比他沉,哪一年一饼的新年愿望太显灵,这时间阿闻的个头都比他高出一拳去,『我的妈这也太脏了,我才不喝。』
  一饼给他找的山泉池子小小一方,上面飘着几片干枯的落叶。
  『爱喝不喝。』胡一平俯下身去,用手轻轻赶开水面上的落叶,掬起一捧来。
  『真的,别喝啊一饼,这种地方血吸虫和尾蚴特别多,真的别喝——』丁海闻拽起他的胳膊,人家已经喝了一大口去,『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呢,唔……』
  胡一平顺着拽他的气力一个打挺起身来,掐着他的腮帮子踮脚又亲了他一下,还带着山泉的凉气:『好了,闻少爷,现在你也感染了,有没有感觉到?那个吸血虫正往你的大腰子里钻哈哈哈哈……』
  他的五指攒在一起,尽往丁海闻的痒痒肉上招呼。
  『哈哈哈哈!!神经病啊!!不要动不要动——救命啊……』丁海闻躲闪不及,踩到个松动的石块上扭了一下眼看就要跌落下坡去,好赖让胡一平给拽住了。
  『好了好了不弄你了,摔死了明明该哭了。』他扶着棵老树蹲下来给阿闻检查脚腕子,结果让丁海闻提膝一脚踢翻在地。
  两个年轻人在池子边扭打了没一会就打没劲了,『我输了我输了我输了,不跟你闹了我真的——』
  虽然一饼从来就没个成熟稳重的样子,但是今天看起来也太没个正经了。
  这也太刻意了,他在逗他开心的时候也太用力了。
  『闻公子,闻老板——咳,闻爸爸松松手,肩膀给你摁碎了……』胡一平细长的身体让他紧紧地按在地上,嬉皮笑脸地露出谄媚的表情,『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么怕痒嘛……』
  『谢谢你,对了——恭喜你找到工作。』他轻轻低下头,在胡一平额上留下一吻,『还有,你知不知道你其实不会亲?』他松开一只手,用大拇指搓了一把身下人肉鼓鼓的下唇。
  那水里兴许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东西长驱直入地钻进了丁海闻的脑子里。
  『还好吧!也不算不会吧?!我也最多算没什么经验,大家都一样谁看不起谁呢?』胡一平嘴硬的时候很可爱,骂骂咧咧的,眼神飘忽不定,根本没胆看他。
  『那不一样,我跟你不一样。』炎夏里,一饼的小脸完全落在他的影子里,他眼看着自己的影子越来越大,眼看着一饼紧张地闭上了眼睛,两只手都抓紧了他腰侧的衣服。
  这张脸既不英俊也算不上漂亮,但是只是长而杂乱的睫毛和柔软的嘴唇就构成了一点点足够动人的元素,尤其那嘴唇微张着,明目张胆地诱惑他。
  那种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可能是世界上最邪恶的东西,看起来很无害,尝起来有点可爱,多试几下就能把潘多拉的盒子打开来。
  他的舌尖撬开那嘴唇,用他自己能理解的方式用力吻下去。
  夏蝉还在头顶孜孜不倦地咋呼,只是接吻罢了,舌尖缠着舌尖,舌尖挑逗着齿列,舌尖搅起的水声钻进耳朵,他恶劣地咬着他肉鼓鼓的双唇看他的双颊变成猪肝色。
  心跳声完全合不起来,前赴后继地攀比谁蹦跶得更快,丁海闻不得不屈起膝盖岔开腿,撅着屁股避开彼此的脐下三寸。
  『一会儿让游客看见了。』胡一平让他亲怕了,声音也变得又小又怯懦。
  『现在晓得怕了,刚在厂里怎么不怕让工人看见呢?』丁海闻得理不饶人,鼻尖还碰在一起,又张嘴用力咬了口,『我问你,学会了吗?』
  『……我还去山顶跟新的师父打招呼呢……』胡一平净知道顾左右而言他。
  『学会了吗?』丁海闻的眉毛竖起来,装出副严肃面孔,作势又要亲。
  『学会了……』
  山顶的财神庙号称天下第一,在跟缆车师傅打完照面后,丁海闻跟着胡一平也顺便进庙里跟几个和尚打个招呼。
  起初两个人沉默着走上山时,迈开腿都觉着别扭,这时候终于好多了。
  『那真是太好了,废弃的蜡油以后就拜托小施主带下山去了。』
  整个老东山村永远都笼罩在那种香烛的味道里,连这山顶也并不例外。
  而站在老东山顶,便可以俯瞰整个杭州城。
  『你看!能看到西湖!』一对似乎是情侣的游客倚着山顶的栏杆,兴奋地大呼小叫。
  『你的学校在哪里啊?』胡一平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能不能指给我看看?』
  『这哪看得清啊……』丁海闻支着下巴,然后在湖边密密麻麻的建筑里仔细分辨起来,『大概是……那个方向?不太确定,太亮了……』
  胡一平却很兴奋:『太好了!以后我上班的时候,也可以出来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学习。』
  他激动得唾沫星子四溅,仿佛把那个脸红的可爱家伙丢在了半山腰。
  『就你还敢讲我有没有好好学习?!要点脸不要?……』
 
 
第31章 出柜
  31
  『暑假……要不要来上海逛逛?公司给妈妈找的房子很宽敞,书房里也有沙发。』母亲离家8个月了,虽然定期会给他打电话,却一直没有机会碰面。
  『妈,你和爸,是不是已经,分开了?』虽然父母口径一致¬——只是一边不再在工厂工作为了个人职业去外地发展,但是丁海闻是亲身经历了那个歇斯底里的清晨,亲耳听到了那些话,他没有办法向父亲询证,在一饼的鼓励下,他想试着问问母亲,『陆爷爷——陆先生他,是爸爸的情人吗?是他告诉你的?真的是这样吗……』
  盛夏里,他在沉默的电话里听到了母亲吸鼻子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爸爸去谈这件事。』过了良久,母亲深呼吸了两下,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你爸爸确实,一直在受惠于陆先生,你爸爸是个很有趣的人,能力却并不怎么行——看人的眼光也不准,不论做什么事总是失败,但是陆先生却没有计较过他浪费掉的时间和资源,持续不断地投资给他,不论他想做什么事,异想天开搞发明也好,下海经商开工厂也好——非亲非故的,一般人不会这样吧?』
  『但是即使是这样——』
  『更况且,半年多前,因为要卖城里的房子,我在书房里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母亲顿了顿,似乎又在那边掉起了眼泪,『算了,你小孩子,跟你说你也不懂。』
  丁海闻只觉得手心出汗,捏着的电话都开始打滑。
  那是他一个人在城里住的时候,从夜晚天桥下,从电子市场深处带回家来看的东西。
  那些个语言不通肤色各异的影像少年算是陪他度过了很多个寂寞的午夜。
  『没事的啦!你要不要来嘛,要来妈妈调休两天陪你出去玩——去海洋公园?』
  『学校里……还有加课,9月就分班考了……』他连撒谎都很少撒得这么忐忑。
  『好可惜啊,那等妈妈年假的时候回来看你吧——好好学习,别想你爸的破事,要是他打你了,马上给我打电话——打110都行,听到了吗?』
  『好。』他却没有勇气告诉母亲真相。
  父亲还在客厅,操着蹩脚的英语跟同样语言困难的韩国人谈生意,他假装无事发生地溜进书房把门上了锁。半年过去了,从城里搬来的纸箱子几乎还没被动过,他耐心地一箱一箱开,一箱一箱找,终于如愿寻着带了出去,思前想后,还是回到野茶园里挖了个深坑,尽数埋进去。
  这烦恼太简单了,简单到不应该发生在16岁的他身上,这烦恼又太困难了,似乎两边都是深渊。他一出门便看见一饼的母亲在熟悉的庙旁桥边吆喝,若无其事地问朋友在哪却被告知一早就去山顶的缆车售票处上班了,要干到第二天才回来。
  丁海闻这时候突然意识到,除了胡一平,自己连个能倒苦水的朋友都没有——村里的那些小伙伴,明明自从上了高中就像神隐了一样——要不是为了给自己递信兴许暑假都见不上一面,丽丽跟着小丁去了南方打工,强哥带着牙牙学语的妹妹小心翼翼地在溪边走,见了他就高兴地跑过来反复告诉他自己家新装的电话号码,就连虽然不会说话但起码会撒娇的阿狸也——
  而且就算,就算哼哧哼哧爬上山去,能跟一饼商量什么呢?
  2000年,秋
  幸好跟着室友一起来联谊了,丁海闻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太狡猾了!这个人到现在一口酒都没喝过!秦伊啊,你们系今年招的新生看起来可爱一肚子坏水啊!』西语系的学姐喝得脸都红了,挽起袖子把头发高高地束到头顶,一手握着啤酒瓶子笃在大理石茶几上,一手又拿起了骰盅,『等一下,我忘了,你叫什么?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在骰子里做了什么手脚……』
  『丁——』丁海闻还没来得及说完,那位名叫「秦伊」的气氛中心便伸开长腿跨过茶几一屁股挤在了他的身边。
  『是叫阿闻,对吧,好了好了,这把哥哥替你玩,玩输了你喝,怎么样?』陌生的英俊面孔突然靠得这么近,丁海闻的四肢僵硬起来,瞳孔都紧缩了下。
  『……也,也可以。』他答应道,目光却没离开男人的手。
  『四个一。』这家伙摇着骰子的时候压根就没看他,丁海闻却觉得他在朝着自己笑。
  『什么嘛!我才不会上你的套呢!开!』学姐一把抬起手里的骰盅,见桌子上零落几个骰子不见一个1,便急不可待地抓着秦伊的手去开他的。
  『啊呀真可惜……』秦伊的骰盅里也仅有一个红点,满脸抱歉地挠挠头,『竟然没有骗到你……简直大失败——第一句叫停喝两杯,辛苦啦阿闻!』这时候才真正笑嘻嘻地看过来。
  丁海闻早就老老实实给自己倒满了酒,这时候心领神会地一饮而尽,杯子还没松手,女孩子们又开始起哄,诸如「老秦你跟他来一把谁输谁空瓶」「小闻肯定耍赖了只喝两杯太便宜他了起码表演个节目」「要不然老秦你自己也来个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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