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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东山往事(近代现代)——堀川嵐

时间:2021-07-29 19:21:10  作者:堀川嵐
  『哈哈哈哥今个儿真的有事,又不止我一个车,你们等老周嘛……』看到胡一平被七手八脚拦着无措的样子,丁海闻只觉得好笑。
  『老周上礼拜涨到六块了!简直抢钱我打个车不好啊坐老周……』
  『饼哥你有事你去办呗,小巴留下就行。』也少不了插科打诨捣乱的。
  『再拉一车吧一饼。』丁海闻拽拽他的袖子,笑着卑微到土里去,『也不差十几二十分钟……』
  城市的灯火留在身后,晚风呼呼地灌进衣服来,胡一平把回程的小巴开得像拔了刹车。
  放走一车乘客后,车里安静下来,他们沉默了很久。
  方才他们聊了很多,聊明明,聊父母,聊老东山村的大家,聊山间的水塔,聊香港的巴士,就是不聊他们自己。
  『为什么不来找我?』丁海闻靠在车窗上,他下午向仓管借了把剪刀把脸胡乱地修了一下,在路灯下留出一个胡子拉碴的剪影。
  胡一平从香港回来有一段时间了,逢年过节,有些周末也回过老东山,如果他想的话,想联系到丁海闻易如反掌。
  一饼似乎是嗤笑了一声:『那个时候你是小少爷,我也没觉得自己和你有什么区别,但是后来你成了大学生,我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他笑得很有道理,现在自己听起来这缘由都很是滑稽,『仔细想想,我们从来也就没在一个世界过。』
  丁海闻一点都笑不出来:『你和明明倒是一个世界的哈——独独排除了我罢了。』
  『阿闻不也一样吗?你也——没有在意过我在哪里吧?在哪里,做什么,过得怎么样,我就是阿闻的一本相册,合上就合上了吧?』胡一平有些生气,不惜借了关正辉说过的话来再说一遍。
  『所以——一饼讨老婆了吗?』反倒是看见一饼有些生气地抱怨,让他有了被在意的自信。
  胡一平的眉毛挑到了天顶:『哈?!你还记得这茬呢?』随即嚷嚷起来,『怎么可能呢?!确实试过几次,但是根本做不到啊!!』他像个漏气的皮球,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地把小巴停在了租住的农民房外面。
  丁海闻无声地笑起来:『是嘛?』
  便回过头来望着他,『都怪我,把你的起点抬这么高。』
  车停下来,风也就停下来。
  车里的空气也变得热而黏稠。
  丁海闻记得1998年的夏天也是这样的炎热天气。
  彼年他好像还是个小孩子,而这时候他依然没长大。
  胡一平揪起他的领子,他下意识地紧闭这眼睛把头偏到一边,就算被揍也是正常的吧。
  却只感到被吻到了脸颊和嘴角。
  『白天那个人呢!?』没亲到的胡一饼有些失望,趾高气扬地提着他的领子问,『白天那个长脸的男的,是你的男朋友吗!』
  小巴没有中控和扶手箱,胡一平一折身就可以一条腿跪在副驾驶座边上钳制住他。
  『就这儿有个痦子那家伙!』胡一平一个指头戳着自己的颧骨上边,他和老东山村的大家一样,爱憎来得很直白,要不是景方叫了他这单快送,也许隔再久两个人都不能再遇上,这时候却像得理不饶人似的揪着丁海闻问。
  那是泪痣好不好。
  胡一平越是不高兴,丁海闻越觉着松弛下来。他任由一饼拽着,恢复了些恶劣的神色:『暂且…还不算吧…』
  见到揪着他的家伙绷不了几秒便泄了气,脸上弥漫着失落的情绪,便又补上一句:『也可以一直不算。』
  这么久过去了,一饼还是不大会接吻,却跟1998年那回不同,亲得又急又凶,丁海闻觉着鼻梁都被撞疼了,还要分心注意不被推下车去。胡一平的力气变得很大,揽着他的腰就能把他举起来,他都没看清这群租的农民房有一个什么样的厅堂,就被又亲又拽地拖进了房间里。
  『我根本不在乎那家伙是谁。』胡一平自己亲得换不过气来,气喘吁吁地趁着空隙补充道。
  『那你问个屁啊!』嘴唇都让他咬麻了,丁海闻毫不留情地捏着他的脸颊,用力地把人的嘴角扯开,『你是不是吃韭菜了?你刚才炒面里是不是有韭菜?』
  胡一平也没在乎什么韭菜,把他顶在门框上黏黏糊糊地又亲了会儿,两只手就不老实地往他汗津津的工服里钻。
  有多久没见他了?上一次见的时候,也会这么莽撞地肌肤相亲吗?如果说上一回还是丁海闻自己脑子里只剩下脐下三寸的欲念不管不顾地抱人家,这一回他倒在唐突里觉得不对劲了。
  『…好热,也好脏…一饼,我讨厌这样…』他从胡一平的拥抱和亲吻里挣脱出来时,耳朵和脸还是红的,宽松的工服胸前被扯开了两个扣,而丁海闻为了贪凉快里头什么都没穿,下半身也没更优雅些,卡其布下面支起一个棱角分明的帐篷,『…你的厕所在哪,我去冲个凉…』
  狭小的浴室停满了大蚊子,墙角摆着红色的「沙宣」洗发水瓶子,皮管由于水压像蛇一样在墙上扭动却又被铁丝箍紧了摘不下来,退一步后背就会贴上打湿的玻璃门,而他知道胡一平端着毛巾就站在门背后因为被他锁在外面不让进来。
  「在雨中漫步
  蓝色街灯渐露
  相对望
  无声紧拥抱着
  为了找往日
  寻温馨的往日
  ……」①
  冷水从随机哪个方向浇在他脸上,就算隔着玻璃,胡一平的体温似乎都能从背后透过来,丁海闻在水声渐小时听见他在门外唱起了粤语歌。
  『……一饼现在都会唱粤语歌了。』
  他顶着门开了一条小缝,抓到毛巾的瞬间看见了一饼热切的眼睛。
  『阿闻,我只是——我只是很想你……』胡一平展开毛巾,覆在丁海闻身上,隔着毛巾抱住了他,把下巴搁在他湿漉漉的肩膀上,『对不起,从你身上寻找过去……』
  『我们有很多种过去。』丁海闻的手臂被束缚住了,勉强地伸到他背后拍了拍,真真切切地希望跟这个家伙重新拥有一段更为长久的关系。
  胡一平租住的农民房位于开发区的边缘,从窗子看出去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和江海。下弦月从东方冒头,被云层隐隐遮住了一层,散射出一圈月华的光雾。
  胡一平一个澡洗了很久,丁海闻在要不要落荒而逃间左右摇摆,终于因为看月亮升起而平静下来。
  『那是金星,对吧。』胡一平头上盖着毛巾,活像个偷地雷的二鬼子,睡衣上印着洗旧的米老鼠头,咧着嘴指着月边微亮的星星问他。
  『是你爸爸。』天边的那颗实际上是木星,但是丁海闻这时并不想钻牛角尖地去说明。
  『哦是啊……说起来妈妈也会一起吗……』
  『嗯。一定也在。』这时候丁海闻想起来由于他的坚持而躺在ICU受罪的父亲,下意识涌起些异常残酷的想法,他甩了甩脑袋,好像要把那些想法甩出去,『对了,一饼你开这个车,没有运营执照的吧?』
  在开发区这种三不管地带,跟大部分黑车一样,一饼也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刚需实际上既不合法也不合规。
  丁海闻看着书桌上厚厚一摞单据和手画地图: 『但是跑腿快递这一块你是自己在干?还注册了一个公司?』
  为了让买的三手车跑出最大能效,胡一平在用车需求量小的工作时间段往返于各大高校和开发区工地做小件快送。
  『对。开始有个哥们说要跟我合伙,干了没几天就跑了……』胡一平脸上写满了「留下来」,但是却老老实实委委屈屈地坐在床沿左手搓右手。
  『你注册的公司,经营范围包括了哪些?——』丁海闻打开抽屉,最上头就端正地放着营业执照,便仔细端详起来,『下半年另外两所大学开学投入使用以后,会增加三条公交线,到时候你这个接驳车的活就没现在好干了。胡一饼,你要是信我的话,我给你出出主意。』
  『嗯。我信你。』胡一平动了动,似乎是想伸手来搂他,却忍住了。
  开发区正在建设的这些企业,都跟大型的物流企业签订了合作协议,然而这些企业的物流仓,还没有及时跟进在附近开辟中转仓,在丁海闻的公司,除去大型建材和机械,很多少量的寄送物资,都需要到城南或者城北的物流仓去自提,颇为不便,而这种情况在开发区非常普遍。
  『即时的跑腿是个很好的业务,国内这一块做的人还很少,建议你保留着,除此之外,你去找一家或者两家城里的快递公司谈,承包开发区这边的业务——这个事情要做得快,首先咱们去物色个仓库,先不用很大,等高校的第一批学生一开学,或者以后网上购物的普及,开发区的这块需求就是谁占坑谁喝头口水……』
  丁海闻讲得很激动,讲得唾沫星子四起。
  胡一平也不再傻乎乎地听着,翻身就起来开了电脑,一边查一边做起了笔记。
  『阿闻,你——还跟以前一样……』丁海闻也如他所愿地留宿了,躺得很近,皮肤让空调吹得有些凉,时不时地挨到他的手臂。
  『一样什么?』
  『我说不好……』胡一平深吸一口气,洗发水的香味通过鼻腔涌进他的身体,是他买的洗发水,却是丁海闻的味道,他的心突突直跳,身边的人近在咫尺却——
  丁海闻翻过身来,把他也推转了半圈,似乎有些怕冷地拢住了他的手脚:『快睡觉了,明天要起不来了。』
  他的小腿肚子贴着丁海闻的膝盖,肩膀上也搁着条胳膊,颈后净是温温凉凉的鼻息。
  『阿闻,这几年——你有跟别的什么人……做过吗?』胡一平感到肩膀上的手一僵,他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蜷缩起了身体。
  丁海闻硬得发痛,屈起膝盖来却顶到了胡一平的小腿,他知道那小腿有着怎么样结实而纤长的肌肉,感觉自己不会再好了。
  他谈过很多恋爱,自从做过学校的艾滋科普宣传大使之后——节制而防备地和不同的人进入一段关系,而这关系总在冬天发生,夏季结束,他也说不清是不是由于酷暑总会打消自己和人亲近的愿望。
  胡一平就不一样。
  仿佛过去多久都不会改变的,想进入他的身体,想参与他的人生。
  「阿闻,你有跟别的什么人,做过吗?」
  丁海闻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地响,张了张嘴却很难发出声音,他的声带他的气管都失去了控制,『没有。』虚弱的谎言颤抖着,没有一丝力量,『一饼呢?』
  他好像要扶着胡一饼才能顺利地反问。
  那边也犹豫了下:『我是有的。』
 
 
第46章 父亲
  46.
  『辐射半径为以建设七路新四路为圆心的五公里范围,包含4个行政村,原有一个可收发邮政网点,只受理普邮…』
  『我们还有一个新的业务模式,不通过中转仓的即时速递,这个模式起码在开发区现有的市场看来具有相当规模的前景,希望也有成熟的物流品牌来背书…』
  『实际上我们现有的资源集成了在开发区原址上的营运车辆和人员——以获得田地拆迁补助的本地人为主。』
  配合投影仪上的演示,丁海闻手舞足蹈地讲解方案书,胡一平半句话都插不上,全程呆呆地当个听众。
  这是他跟着丁海闻跑的第四家企业了,虽然主题美其名曰拉投资但是实际上跟要饭差不多,但是修理清爽的丁海闻在他看来,全身散发着光芒。
  『但是不是今晚才去跟吕哥谈吗?而且老周不太喜欢我,肯定不会加入的…』胡一平跟开发区的黑车师傅们混得不错,但是也仅仅是…不错罢了。
  『不碍事。』连续碰壁丁海闻自然也觉着焦躁,心里却还惦记着icu的探视时间又快赶不上了,『我既然工地上请假了就去个医院,你把我送到公交站。』他熟练地跳上小巴,抄了把板凳坐上去。
  胡一平也蹦上驾驶座,打着了再扣上安全带,摆了摆手:『阿闻坐后边去,我送你去医院。』
  丁海闻一动没动:『…去什么医院,医院在城里啊一来一回浪费多少油?一会儿有电话找你送货怎么办?』说着就扶着换挡杆催促人快走。
  『…我也去看看师父。』胡一平握着他的手背启动了小巴。
  见完了金主,两个人便再舍不得开空调,等到了医院,两个人的衬衫都让汗水浸透了。胡一平还在门口水果店驻足研究,就被丁海闻一把拉过手去拖着走。
  『跟你说了用不上,老头半年没吃过东西了,而且这种地方的水果怎么好买…天价回收果…』大滴的汗沿着鬓角流到下颌边再滴下来,掌心里的手指湿得握不住,丁海闻回头看了看倒笑了,『有这么热吗…一会儿出来给你买冰棍儿。』
  在ICU门前跟护工老伯打了个招呼,丁海闻就熟练地从储物柜里抽出隔离衣来往胡一平身上套,刚捯饬完把人放进去,他自己就被主治医生叫住了。
  『上周的费用马上去付!!』多亏卖了房子,经济上倒没有那么捉襟见肘,但是丁海闻确实总是因为工地医院两头跑,最近这段又在忙一饼那摊子业务拓展的事,延误了父亲的医药费,所以见到医生也是一阵心虚。
  『…哦倒不是费用的问题……小丁是这样……』医生的表情倒突然凝重了起来。
  跟…胡一平印象里不一样,人民医院的ICU是个挺大的病房,七八张病床井井有条地摆着,床边架子上放满了生化检测的仪器——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在肿瘤医院普通病房去世的母亲。
  只是4年多没见,他几乎认不出丁飞扬了。
  师父的脸浮肿而苍老,眉毛变成了杂乱的灰白色,两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斑痕,皱纹密布的气道开口处留下了医用胶布反复黏贴的痕迹。
  『…师父……』胡一平对亲生父亲没有一丝实际的印象,他对丁飞扬却有着近乎于父亲的复杂情感。这位「师父」的两面他全见过,对他这样的「外人」的温和亲切,和对家人的暴戾无情。然而尽管总是为丁海闻打抱不平,从他自己内心深处,一直记挂和惦念这位耐心当了他很久的「师父」。
  曾经结实的手臂上的肌肉消失了,只留下被滞留针怼出淤青的松垮皮肤,支楞在嶙峋的骨头上。
  那苍老的手指动了动,胡一平突然大声喊起来:『阿闻!!师父是不是醒了!!?师父?!』
  『先生不要大声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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