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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东山往事(近代现代)——堀川嵐

时间:2021-07-29 19:21:10  作者:堀川嵐
  杨凤玉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用梳子把刘海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啥?!听不见!』
  『……玉姐姐真好看。』明明由衷地赞叹,这个姐姐生得很白,比城里来的阿闻还白,大大的杏眼,小巧而挺翘的鼻尖,落肩长发乌黑发亮,完全是胡一明理想中的美女。
  『明明长大了会更好看的。』杨凤玉的心情很好,这是她轮休的日子,她提前跟心上人约好了,要搭他的车到城里去玩——她拿出小小的口红,先抹在指尖上,再一点点摁到嘴唇上,既化了妆,又不希望一眼就能看出来化了妆,也很考验人的功力。
  『玉姐姐要去约会吗?』女生总是容易被女生一眼看穿。
  杨凤玉抄起手边的毛巾就丢过去:『小东西哪儿学来的词,就你懂的多——好啦!你都起床好久啦!该回家啦!姐姐赶人了!』
  『好哒好哒!我这就让位子。』这几个月胡一明开朗了许多,一边跑一边不忘多调笑一下这位姐姐。
  她手里攥着枚簇新的一元硬币,一路蹦蹦跳跳地去村口的农贸市场。一辆小货车沿着村道疾驰而下,胡一明闻声闪到一边,却看见仿佛……机械厂的那个司机边上坐着的,就是她的玉姐姐——她看得并不清楚,也许不是。
  『明明来啦!』她把硬币递给抱着婴儿的女人,就闪到一边跟好朋友打招呼,大锅里装满了沸腾的开水,整个馄饨摊蒸汽缭绕,丽丽站在板凳上,手脚熟练地把生馄饨往锅里扔——趁母亲不注意,多扔了几个。
  女孩儿们的脑袋凑在一起说小话。
  『城里不放暑假吗……』
  『期末的时候闻哥还说一放假就来的,说话不算话。』
  『你最近见到他爸妈了吗?』丽丽戳了戳明明的胳膊肘,『你昨天也在厂里睡的吧?』
  『见了啊,昨天还见了阿姨,对了——』明明从裤兜儿里抽出两块巧克力递过去,『阿姨给的,啊呀!都化了!』
  『真奇怪呢……』
  『对了,你在村口,要是看见闻哥了,跟我说啊。』明明望着市场里往来的人群,压低了声音。
  『好的啦好的啦……如果看见你的闻哥——』丽丽的嘴被明明一把捂住了,『好啦好啦!我不说了!』
  女孩儿在这边打闹,那边就传来女人的叫骂声:『有客人来了!』
  老东山村的炎夏如约而至,胡一明一天冲了4个澡,在傍晚的时候终于看见飞奔而来的闺蜜。
  『他是……去厂里了吗?』
  『饼哥从留下①驮回来一个西瓜!有这——么大!』丽丽夸张地伸开双手举向天空,画出一个不存在的满圆。
  『晚饭后去大树那边碰头吗?』明明觉得又出了一脑门汗,等入了夜她要再去冲个澡。
  『饼哥说去野茶园哦!那边的溪水凉。』小通讯员传完了话,兴高采烈地跑了,留下胡一明一个,只觉着脸颊发烫。
  滚圆的月亮爬上东山,和月亮一起升起的还有一颗璀璨亮星。
  『哦哦哦!今天能看见呢!』阿川操着一把足有半米长的西瓜刀,在溪边石头上把西瓜杀了个横七竖八,一抬头星河就落进眼睛里,『饼哥!我看见了!是你的爸爸!』
  瓜切得很垮,丁海闻拿着硕大一块正愁不知道从哪下口,只见强哥端起西瓜就一头埋了下去。
  『一饼的爸爸?』他困惑地抬起头,就算突飞猛进地熟悉了彼此,胡一平还是很少提到他早逝的父亲。
  『就是月亮边上,闻哥你看,边上那颗最亮的星星。』阿川很激动地指给他看,他看了眼胡一平,对方点了点头。
  『嗯。我妈说我爸死了,就变成了启明的星星。』
  『噗——』瓜瓤儿跑进鼻子里去让他很不好受,丁海闻一边笑一边连着打喷嚏,『挑了这颗吗——这颗可是维纳斯啊,不但是个美人,还是个老外呢哈哈哈哈哈……』
  西瓜的汁水吸引了他大部分注意力,既凉且甜,沁进了嗓子里。
  他没注意到月光下胡一平的脸色阴沉下来,嘴唇也绷紧了。
  『唉我说,要不我给你们讲讲吧,夏天这些个星星都叫个啥,怎么认的,咋样。』他发现一饼带的这瓜非常脆生,可以轻松地用手掰成小块,吃起来能稍微像个人。
  『好耶好耶!』丽丽先捧的场,然后小伙伴们都围过来,啃着西瓜望向天。
  『牛郎的两个孩子并不太显眼呢……仔细看才能看出来——』
  『我看到了!』强哥突然冒出声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牛郎……扁担……娃娃……』
  『嚯,强哥很厉害啊!』丁海闻赞许地拍了拍他。
  『那么跟织女星差不多亮的这颗,在银河中间的亮星——叫天津四——比牛郎星还亮些,这三颗星星构成的三角形,我们又叫夏季大三角。』瓜皮吃了一地,丁海闻讲得口干舌燥,膀胱发胀,『现在还不在天顶,等到半夜了,这个三角形会转到天顶,我们脑袋上最正中的地方。』
  『闻哥真厉害啊……』
  『所以说,其实牛郎织女还有个三角恋的故事也说不定。』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腿上的风油精正在失去效力。
  山里的大蚊子对着孩子们的胳膊腿虎视眈眈,村里孩子睡得早,大家把瓜皮堆好肥,都打着哈欠回家去了,只有丁海闻一个人还精神着。
  一整个晚上胡一平都没怎么说话。
  『一饼你怎么了?』见他的脸颊上粘着两个西瓜子,丁海闻就笑,笑着去捏他的腮帮子。
  却被他一挥手打开了。
  『我爸爸,是村里推荐出来的工农兵大学生。』胡一平闷闷地说,『毕业以后分配到留下的邮局,是整个老东山最厉害的人。』
  『嗯。』丁海闻答得有些敷衍,厉害的父亲吗?别人都说自己的父亲厉害,但是他却并不这么想,如果儿子根本没有见过自己,而全靠别人来告诉他你父亲多厉害,真是一种狡猾的作法,『但是你也没见过他对吧。明明一直全靠你妈妈——』
  他觉着被人狠狠一推,眼角就胀起来,胡一平的拳头凉凉的,但是似乎把风油精带进了他的眼睛。
  『我也没说错吧!你是不是有病啊!』那种眼角的凉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火辣辣的痛感,野草从背后扎进了他的衬衣和背心,划破了他的肘关节,其实胡一平出手不算重,但是锤在他胸口还是闷闷的疼。
  『妈妈她……』这家伙竟然还哭了,都十几岁的人了为这点小事儿哭鼻子,要不是被姓胡的骑在腰上喘不过气,手疼脸疼背脊疼,丁海闻都能笑出来。
  胡一平停了手,被丁海闻拽着脚腕子掀翻了,但是文明人不会以牙还牙。
  他站起来,摸了摸自己肿起来的颧骨,头也不回地走了:『不是我说,一饼你,真的,幼稚。』
 
 
第9章 小偷
  9.
  丁海闻撒过很多谎,但是还没碰到过这么快就被戳穿的。
  『天黑嘛,踩到个吃剩的瓜皮……』他龇牙咧嘴地站在母亲面前「受刑」,她用棉棒沾了红药水,蹭到脸皮上却有些粗鲁,丁海闻觉着原本只是擦到而还有救的脸皮都要被母亲秃噜下来。
  门口有喧闹的声音,很晚了,在老东山这种地方,很少会有人这么晚还上门打扰。
  母亲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开门,只听见女人的声音,『老板娘对不起!』
  大多数周末他都会来村里和父母一起住,在走过纵贯村子的漫长坡道时,总能遇到胡一平的母亲,板车上摆着香烛,夏天里又多了熏蚊的艾草。
  『啊呀怎么了嘛,蚊子多,快进来说话。』
  来人只有一个,丁海闻躲在卫生间里,扒着门缝往外看。只见父亲哒哒哒从二楼跑下来,仿佛这种跟村民社交的大事需要他来出面才好。
  『我们家阿平像头牛一样,真是死倔死倔,让他过来道歉,大概是不好意思,我已经教训过了——你家公子还好吧?……』女人喋喋不休,丁海闻见到母亲狐疑地一回眼看着卫生间的方向,赶紧关上了门。
  『啊呀这点小事,男孩子都是这样的!』是母亲的声音。
  『怎么了?一平跟阿闻打架了?是要敲打敲打阿闻这个木头,我看挺好。』父亲从插嘴开始,变成了单方面的长篇大论,『你看一平多能干啊,起早贪黑给你做事,我们家这个,他妈妈不吼三遍根本不会想到起来,起来也不做家务,整天游手好闲,好朋友打一架是好事!』
  等父母哄走胡家婶婶,丁海闻光速冲了个澡想假装没事人一样溜回房睡觉,被母亲揪着T恤后领子拽住了。
  『怎么不跟妈妈说?』
  『对不起。』虽然自己努力避开了,但是洗澡水把脸上的红药水带了下来,滴在前襟上。
  『以后少跟这些小孩玩,尤其是没爸爸的,家里也没人教,会把你带坏的。』
  『好的。』他胡乱应允着。
  奇怪的是,他原本对胡一平积攒了怨气,在素来对他不闻不问的父亲毫不在意地安抚对方母亲时到达了顶峰,而自己母亲下令要求他与一饼断交后——这种怨气神奇地被逆反心冲走了。
  虽然很幼稚,但是西瓜是无辜的——西瓜真好吃啊,在城里的时候,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西瓜。
  大约整个村子都进入了梦乡,只剩他一个人不困。
  村里的夜并不热,纱窗里外交换着清凉的空气,但是丁海闻在床上睡出了半身汗,他翻个身想晾晾汗湿的半片身体,受伤的颧骨却蹭到了枕巾。
  『嘶……』他捂着脸坐起来,却听到奇怪的声音。
  先是石子地的沙沙声,然后是草木被碾进土里的声音——他起初以为传达室的老头起夜,但是这夜起得也太远了,都起到他家来了?
  他坐起来,见窗外有人影,吓得差点要喊出声来。
  月光落在胡一平脸上,少年敲了敲纱窗间的窗挡,丁海闻捂着自己的嘴,把未说出口的脏话生生咽下去。
  『喂,你还好吧?怎么还没睡?』一饼低声问他。
  『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吓疯了好吗?』丁海闻趴在窗口上,借着月光看到了少年额头上的伤,『你脑袋咋回事啊?我根本没还手啊哥!』
  『哦,我妈拿笤帚抽的。你咋破了这么大一块?』隔着纱窗他戳不到丁海闻的脸,手指停在了半空。
  『是红药水,不是破的,你半夜溜达出来回去等着再被抽吗?』丁海闻看着停在纱窗上的蛾子,心想外面是不是会被蚊子咬死,却没勇气打开纱窗放朋友进来。
  『我就看看你——』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
  是父亲的脚步声。
  因为丁海闻听到了母亲尖利的声音:『我不去看!你去看看!我不去我害怕!』
  然后响起了父亲的敲门声:『阿闻?阿闻!』
  他示意胡一平蹲下去,然后睡眼惺忪地拧亮台灯去开门:『阿爸?』
  『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父亲也困,揉着眼睛问他。
  『没有……』
  父亲关上了门,就听见母亲催促父亲:『你出去看一下!!你让传达室也起来看一下!!我真的听见了!!』
  丁海闻顾不上蚊子,打开了纱窗,朝着窗台下的胡一平打手势:『快点进来!』
  这家伙还真重。
  他的房间原本是客房,但是因为他二楼的房间朝西,夏天里尤其闷热,父母特意让他去客房睡——幸好是客房,他自己的房间连门锁都没有。
  『我还第一次走进你家里。』胡一平像个阿拉伯人一样把他的毯子盖在脑袋上,借着月光好奇地东看西看。
  「你这也不算是走进吧……」丁海闻腹诽,『你妈怎么手这么重,我妈都没怎么打过我。』
  『因为你聪明吧,我很笨,经常做不好事,我妈说不但要给我攒媳妇本还要攒棺材本哈哈哈。』胡一平原本坐在床沿都很拘禁,没两分钟脚都盘上来了。
  『打成这样你都不生你妈的气的吗……』丁海闻掰着他的脑门又凑在窗口看了看,伤口很深,和这伤口比起来自己蹭破了那点皮竟然还要擦药,他感到有些丢脸。
  『你生我的气吗?』胡一平反问他,问完又顾自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
  『当然生气了!』丁海闻趁人不敢大动作,捏起他的腮帮子往两边扯,『真是反了你了,对大哥都敢出手,是不是应该被罚去扫厕所?……』
  他临时想出来的,他的班主任老太动辄给不听话的学生下发检讨书加上扫厕所套餐。
  『扫茅厕啊?』胡一平竟然真的在考虑这件事,『我可拿手了——对了,你怎么,这么晚才放暑假?』
  『……集训。』他有些神伤,比赛还有半年,培训一开始就挫伤了他的自信心,更别提临时组的特训班里有些孩子虽然厉害,但是特别讨人厌,『就……哎呀反正一个数学的——』
  『华罗庚杯吗?』
  丁海闻惊讶地抬起头:『……一饼你知道啊?』
  胡一平露出了自豪的表情:『明明也要参加,不过老师说要下半年才报名。』
  那个妹妹吗?……
  『不集训根本不熟悉题型,肯定会落选的。』丁海闻总在一些小事上特别耿直。
  他不知道这种耿直老是惹人不高兴。
  『明明超厉害的,明明一定会得奖。』
  ……
  他忘了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胡一平那家伙什么时候翻窗溜走的。母亲带着怒气来砸门时,早已日上三竿,阳光落在脑门上,一摸全是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父亲昨天夜里说了些有的没的,母亲让他做了半天家务,拢共敲碎了三只碗两只花盆,灶台也是越擦越脏。
  『我看过了,是有小偷来过了。』父亲撇着嘴角走进来,『看样子,要弄一条狗来。』随即转向丁海闻,『阿闻!给你弄条狗怎么样?!』
  他猛一抬头,从剥毛豆的苦海里脱身出来:『嗯????什么狗??好的!!好的好的!!』
  母亲却板着个脸:『你们自己养,我不来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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