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睁开了湿润的睫毛,呼吸变得有些急,在江惟怀里蹭着转过身,和他面对面,看着他的眼睛。
他舔了一下嘴唇,克制着很快的心跳,问:“那你,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
江惟没怎么考虑,很快回答说:“女孩吧。”
如果女孩像安思意,应该也会生得更漂亮一些。
可安思意想的是,可惜他现在这么爱吃酸的,大概率是个男孩了。
江惟还想象着如果有朝一日他们真的有一个女儿会长什么样子,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安思意留长发的样子。就听怀里的人傻傻地笑出了声。
他好笑地挠着安思意的下巴,问说笑什么。
安思意蹭着他的胸口摇了摇头,把他抱得更紧了。
(七十八)
他不知道安思意在心里悄悄做了一个决定,和肚子里的那个商量说,宝宝,等后天做完检查,我们就告诉爸爸好不好。
江惟摸着他身体的力道渐渐变得柔和,忽然,他听到头顶上江惟叫了自己的名字。
“思意。”
安思意抬头,在黑暗里看着他,乖乖“嗯”了一声。表示自己也还醒着。
“第一次的时候,”江惟的嗓音略显低沉,让安思意听出了一种后悔与惋惜,“是不是很疼。”
安思意帮他口交,只吞了一下,嘴角都快破了。
用腿,会特地嘱咐他轻一点,可是没动两下就被蹭红了。
应当是很怕疼,需要像一张纸一样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呵护。
却被江惟毫无怜惜地揉皱,更恨不得撕碎成粉末。
安思意没说话,安静了半晌,在他怀里慢慢地,点了点头。
当然疼,像一把滚烫粗粝的匕首,生生插进了全身上下最嫩的肉里。
可是如果没有那一晚,说不定也没有宝宝了。
他不想让江惟自责太多,于是抬头看着他,很快地说:“但我还能忍。”
他看不清江惟的眼神,只知道江惟似是无比疼惜地摸着他的头发,像是一种无声的忏悔。随后和他接了一个不算太短,也不算太久的,温存的吻,把他用力收紧到自己怀里,轻声说:“以后再也不让你疼。”
第十八章
(七十九)
按照常理来说现在太早,还不可能,但安思意确定自己那时候一定感觉到了胎动。
清晨,他按着惯有的生物钟迷迷糊糊地醒来,就感觉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像是伸展了一下手脚,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后来,尽管手术前后,不同的医生也都委婉地告诉过他,可能性不大,应该只是他的错觉。
但安思意仍坚信这是真实发生过的。
像是肚子里的宝宝,用尽全力给他发出的一个信号。
一个感谢的,不舍的,道别的,最后的信号。
安思意倏地睁开了眼,下意识想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刚一动,就被抱着他的人箍得更紧。
“别动。”江惟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苏醒过后的清晰,说:“再让我抱一会儿。”
都抱了一整晚了。
安思意乖乖在他怀里缩好,抬头看他,正对上江惟柔和的,带着满足笑意的目光。两人默契地碰了一下嘴,接了个早安吻。
“早。”安思意还有点害羞地,软软糯糯地说了一句。一开口,倒带着一点沙哑。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喘得太多了。“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四十分钟以前。”昨晚睡前,江惟订好了一个闹钟。但其实及时按掉闹钟以后他也没立刻起床,只是看着安思意安安静静睡觉的样子,没想到时间一下子过去了。江惟揉着他的头发,柔声解释说:“我下午还是得回去,两点的飞机。”
安思意没什么不高兴的反应,只是认认真真听着,看着他。
反倒是江惟,顿时不想走了。
“今天晚上有个招商会,明早还有一个会,下午就能到家了。”说完他观察了安思意一会儿,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这么没血没肉的。“你怎么好像一点舍不得也没有?”
安思意也忍不住笑了,把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收紧,像在哄他一样,说:“我是舍不得啊。但你不是明天就回来了嘛。”
苦惯了的人,好像也最容易乐观。
两人暖和地,依依不舍地抱在一起,四肢都缠绵在一起。半晌,安思意轻轻地,珍重地对江惟说:“江惟,谢谢你。”
“我没过过这么好的生日。”
安思意所谓的好,不过是有一个人在他生日结束前及时出现,没有礼物和蛋糕,对他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是全天下最普通的一种好。
江惟心底两股暖流冲撞着,一种甜的,一种酸的,但最后都变成暖的。他嘴唇贴上安思意的额头,停留数秒,才慢慢分开一点。“我们好好的,以后每一年都一起过。”
安思意用力地点头,用力地回应他,说嗯。“好。”
可是一谈到生日,江惟又想起那些苏姨告诉过他的,不怎么添油加醋就已经足够令人发指的,在安思意生日时候发生的事情。踟蹰了一下,江惟还是语气有些不悦地问:“你两个哥哥每次欺负你,蒋太太都不管不问吗?”
安思意没什么情绪地轻轻摇摇头。觉得他正式离开蒋家不过一个月,但好像已经过去一个世纪了。
“其实我知道蒋太太也没错。如果我是她,我也不会喜欢看着一个丈夫的私生子整天在自己眼前乱晃。”
安思意靠着江惟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才敢二十年来第一次地说出心里话:“但其实我也想不通我做错了什么。”
他活得比蒋家花圃里的一根草都要低微,整日把自己关在暗房。可独善其身,还是会惹祸上身。
“所以我拼命攒钱,想尽快离开那里,还他们一个清静。”
结果前脚刚走后脚就被叫回来和江惟结婚,也不知道到底是命运的捉弄还是馈赠。
“安思意,”江惟严厉地,不假思索地说:“她做错了。”
“错的不是你,这不是你在肚子里就能选择的生活。”
“做错事的人是蒋逾,是他造成了那个局面。蒋太太敢怒不敢言,才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你身上。”
“更何况那两个小畜生是她的儿子,是她自己教子无方。对和自己有一半血缘的亲弟弟都能做出这种事,对其他人就也一样,甚至更糟。”
“你不需要活在蒋逾错误的阴影之下,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够了——知道吗?”
安思意第一次听人说这些话。
他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掰碎了,嚼烂了,铭记于心,才点了点头,说嗯,表示自己真的听进去了。
江惟看着他一脸的乖顺,心说那家子姓蒋的怎么会舍得。突然想到刚才说安思意两个哥哥是小畜生,后面又说好歹他们有一半血缘关系,赶紧补了一句“不是骂你,思意”,又亲了亲他,坚定地说:“你是我的。”
江惟抱着他的安思意,也想到了什么,轻声开口:
“我母亲去世前,也曾经短暂地怀过一个孩子。”
不知听到哪句,安思意抬头看着江惟。
“其实我也不喜欢它,甚至恶毒地诅咒过,希望它不要出生。”江惟边说边回忆着,眼中浮现出一层暗淡。“但我后来告诉自己,我既然是它的哥哥,和它一样是我母亲的孩子。至少应该学着不那么讨厌它,毕竟它也是无辜且无知地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安思意知道最后这个孩子没有生下来,还带走了他母亲的命。他动容地看了江惟好久,脑袋在他胸前安慰地蹭了蹭,很慢地说:“江惟,你要是我哥哥就好了,从小到大我们都可以一起过生日了。”
安思意不知道一个好的哥哥具体应该是什么样,但他觉得江惟做哥哥不会差。
并且如果江惟是他的哥哥,甚至都不用对他好,他都愿意把一切最好的全部给江惟。
安思意一说话,就把他心头的阴霾给冲淡了。江惟微皱眉,去捏他的下巴,故意凶巴巴地逗他:“怎么这么贪心,到底要我做你老公还是做你哥哥?”
安思意睁大双眼,赶紧说了一句老公。说完才发现自己被江惟整了,臊恼地缩进了被子里。
但没成功。下一秒就被江惟抓了出来,强势地按在怀里亲嘴了好久。
(八十)
两人在床上胡闹掉一个上午,起来简单吃了一顿安思意做的家常便饭,江惟就要出发去机场了。
安思意把江惟送到玄关,结果自己也去换鞋。被江惟一眼识破,把他推进屋里:“我自己去,来回一趟太累了。”
安思意没说答不答应,在屋子里怅然若失地站了一会儿,又溜过去换鞋了,像是铁了心要把江惟送上飞机。
江惟好气又好笑地看了看他,决定不自己开车了。他叫了辆车来,一路上让安思意靠在自己身上,和他在后座十指相扣地拉着手。
到了航站楼附近,江惟叫住司机:“师傅,麻烦您靠边停一会儿,下去抽根烟。我多加两百。”
整整两分钟后,江惟才满面春光地打开了车门。
(八十一)
江惟达到北方,第一件事给安思意发去一张傍晚的天空,就直接打车去招商会了。
江惟进入工作状态很快,一丝不苟的严谨。然而一结束,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酒店,领带还没解开,就已经在给安思意打电话了。
“在干嘛。”
安思意也早就洗完澡躺在床上了。他摸着自己的肚子,两只小脚丫无意识地晃,带着笑意的甜甜的声音传到江惟的电话里,老老实实地问答他:“在想你。”
我和宝宝都很想你。
江惟的心一下子化了,化开了。
“乖一点,”他恨不得今晚再度飞回到安思意身边,“明天就回来抱着你睡。”
安思意点点头,笑着说好。
江惟平时的工作效率很高,一边打视频电话还能一边复盘会议数据。但他发现和安思意打电话的时候他什么也做不了,只想专心致志和他说话,想象着安思意讲每一个字时候细微的表情。
“你明天白天做什么。”半晌,江惟突然想到问。
顿了一下,安思意那边哦了一声,“想去图书馆借几本书来看。”
“又去图书馆。”江惟拿着电话,走进浴室放洗澡水,说:“那这样。我明天下飞机直接来图书馆,接你一起回家。”
安思意像是很着急地说了一声不用,可江惟说不行。
可是安思意又好声好气地叫了几声江惟,就把他哄得服服帖帖了。江惟又故意说“叫我什么”,安思意反应了一下,仍然是不太好意思地,却也很听话地,软软地叫他“老公”。
江惟觉得自己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就假装很勉强地说了好吧。
结束通话前,江惟温柔地说了晚安。
安思意很累也很自觉地说:“老公晚安。”让江惟又有点不舍得挂电话,想继续骚扰快要睡着的安思意了。
挂了电话,耳边一下子空了。江惟看着浴缸里有一些冷掉的水,若有所思地想着,这里窗外的风景其实很不错,依山傍水的。下次可以带安思意一起来,两个人一起泡澡,水应该没那么容易凉掉。
(八十二)
在去做产检之前,安思意认认真真地做了很多功课。
大到流程环节,小到网上建议的禁忌食物。还有一条是这么说的,做B超之前要多多抚摸肚子,到时候宝宝就会好好配合。
安思意虽然也不知道他只有三个月不到的宝宝能不配合成什么样,但还是认真地摸着肚子,在心里和他说着小话。告诉它等一下不用紧张,每一个小朋友都会被医生看一下检查健康的,而且马上就能见到爸爸了。
刚讲完,安思意收到一条消息,正好是江惟发来的,说让他等下别来机场了,他要回一趟公司,拿点材料回家。
安思意回说好,发去一个眨眼睛的表情。大概是正在开会的江惟又和他聊,问他还在图书馆吗,看了哪些书之类的。
很快就轮到安思意了,他赶紧和江惟说:“我去楼下餐厅吃饭啦,等会饭点人好多。晚上回家见。”
又发过去三颗爱心,就匆匆进了诊室。
诊室的环境很是宁静,但安思意觉得自己应当是表现得很紧张的。因为一旁慈祥的老医师在给他抹透声胶的时候,一直笑着告诉他别紧张,放轻松。
安思意深呼吸一口气,希望自己也不要过分紧张,在表现得明显比他勇敢很多的宝宝面前露了怯。
他没想到,一颗在黑白屏幕上看起来只有蚕豆大小的胎儿雏形,竟然在他肚子里,已经长到了一根手指的长度。
“你的身体情况很复杂,女性器官也不算是完全的成熟,怀孕应该是很困难的事情。”医生也带着慈爱的目光看着屏幕里来之不易的孩子,心说他的丈夫一定是很爱他,才会诞生这样的奇迹。“宝宝虽然比同期的要小一些,但很健康,胎心和其他指标都很正常。”
听着医生在说话,感受着眼眶不自觉的酸热,安思意看着屏幕上的小蚕豆,觉得自己一点一点抽离到了外太空,正在眺望一颗神秘而美好的星球。
那里有他的爱人,宝宝,还有家,都是他曾经想也想不到的好。
而安思意正一动不动地望着那里,希望他能够尽快落地,并且早一些回到给了他这一切的江惟的身边。
(八十三)
安思意从医院出来,没有回家,带着一份健康的产检报告,坐车去了江惟的公司。
江惟的秘书因为经常帮江惟办事,已经很熟悉他了。客客气气地把他直接带进了江惟的办公室,并送来了点心和热茶,告诉他江总应该很快就会到公司,有任何需要可以叫他。
安思意刚想说什么,秘书就接到了江惟的电话,让他开机,传一份文件过去,让他在车上处理。
秘书说了好,就看到安思意拜托地做了个嘘的手势,会意地笑着点点头,对安思意也在这件事只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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