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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寸日光(近代现代)——狭骨

时间:2021-07-29 19:21:48  作者:狭骨
  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湿纸巾,动作很小心,很温柔地替他擦拭眼眶附近。他一只温热的手掌按在忍不住乱动的安思意肩上,大概是看得很近很仔细,安思意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鼻息拂在自己脸上,让他的脸更加发烫。冰凉的湿巾触碰到灼热的伤口,安思意忍不住哼哼,那人还柔声哄他,说没事,别怕,一会儿就不疼了。处理完,还贴心地摸了摸他的眼皮,替他吹了吹眼睛。
  确实不疼了,安思意低头眨了眨眼,视线恢复了。他抬头看去,对方正用替他擦过眼睛的纸巾,擦着骨节分明的手指。迷蒙月光下,映出深邃而俊朗的轮廓,让安思意有一瞬的恍惚,这个忽然闯入花圃,比自己高两个头的男孩子,是人还是神。
  他不忘道谢,真诚地点了点头,细声细气地说:“谢谢。”
  对方看了他一眼,把纸巾包好,放进了口袋,“没事。还难受吗?”
  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
  安思意看着那张早就被擦皱的纸,很想要留下来,作为证据,或者作为一个珍贵的纪念。
  他抬头看着男生,愣愣地摇了摇头,问:“你,你可以把这张纸巾给我吗?”
 
 
第五章 
  (十三)
  男生莫名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没关系,等会我拿出去扔。”
  安思意的小手在虚空中抓了抓,闷闷地哦了声,把手收了回去。
  “你为什么会来这边啊,没去参加酒会吗?”他第一次觉得月色正好,没舍得失望太久,心情很快好了起来。
  “逃出来的,想随便逛逛,透透气。”男生说,“里面挺无聊的,每个人说的话都差不多。”
  他看向安思意,显然也把他当成了受邀的来宾,某位达官显贵之子。问:“你呢?”
  花圃里很安静,安思意站在自己的阴影之下,让他看不清表情。半晌,他才听见安思意有些别扭的声音,像被老师叫上讲台读检讨的那种内向的学生:
  “我没想去。”他低下头去,鞋尖蹭了蹭地上的鹅卵石。为前半句解释道:“我很奇怪。”
  身份奇怪,身体构造更奇怪。
  “我没这么觉得。”男生说。
  安思意猛地抬起头,男生看着微弱月光下那张白嫩的小脸,和那双盛满月色的,漂亮的眼睛。“你很好看。”
  他实话实说,并不是有意要客套:“是那种让人看了一眼就不会忘记的好看。”
  安思意呆呆地看着他,像在听他说什么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他却不由自主深信不疑。
  他像是第一次交到朋友那般笨拙,刚想说点什么回敬对方,那人看了一眼酒会灯光的方向,平静地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安思意啊了一声,似乎没理解这句话。他就解释道:“我妈妈也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我要回去陪她。”
  安思意很理解地点了点头,低了低头,带着点鼻音问:“那你,那你还来吗。”
  他以为安思意的意思是还会不会来蒋宅。蒋宅很是奢华,但在市郊,太远了,说实话,他再也不想来。但他不愿让这个内敛腼腆的小朋友失望,于是不置可否地说:“如果你想找我,等会十点在喷泉那里见吧。”
  安思意没法告诉他,那是我在今晚,不被允许涉足的禁地。
  更没法告诉他,你现在一走,我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可是他一向乖顺,于是勉强笑了笑,说好,还挥手说了拜拜。
  男生的身影彻底消匿在夜色里的那一刻,安思意蹲在地上,无声且无助地哭了起来。他觉得周围,这个他一向习惯自娱自乐的花园,瞬间变得荒芜。他看着不远处的灯红酒绿,觉得自己多像一个垂涎富人区的乞丐。
  如果人生的种种片段可以按照珍贵程度划分等级,那么安思意,会把那一晚,放在最最重要的位置。
  想着那个人,那句简单的夸赞,安思意在许多个困苦的日子里,总能感受到一丝甜。
  就像老天意外施舍给他一颗糖,他却回味了十多年。
  所以,在收到蒋逾秘书发来的邮件,犹豫了半小时,终于打开,看清资料照片上那张脸的时候,安思意忽然有种在角落被照亮的感觉。
  尽管五官变得更加深刻,眉宇间充满了凌厉的成熟,安思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江惟。
  那个曾经像月亮一般,把深陷泥潭里的他照亮过的,让他想了十多年的江惟。
  安思意忽然觉得,命运也不是那么糟。至少在最坏的情况里,给他安排了最好的那一种。
  可是,命运总也是幽默的。
  江惟曾经告诉过他,他是看了一眼,就再也不会忘记的好看。
  但事实是他从没忘记过江惟,甚至一眼认出了他,可时隔多年的江惟,显然是对他印象全无。
  终于再见到的那天,安思意的心狂跳不止。看着面前的江惟,甚至觉得身体里幻化出了一个七八岁的自己,对着他兴高采烈地招手,说,是我啊,是我。
  江惟当然没听见他的心声,甚至只是冷冷地看了过来。
  那种目光让安思意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但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努力对江惟笑了一下。希望他想起那个夏天的夜晚,沙子,纸巾,喷泉,或者他,什么都好。
  然而,他看到江惟脸上不加修饰地浮现出一种充满戾气的不屑,随后,直接转过了头。
  (十四)
  “先生,好了。”
  安思意回过神,愣了愣,转头说谢谢,接过了打印好的一式三份的离婚协议。
  店员奇怪地看了看他,心说他这个年龄也能用到吗,现在的小孩感情生活也太随意了。安思意拿出手机付钱,她就换了一张礼貌的笑脸。
  安思意把打印好的纸张小心地装好,慢慢往外走。途径一家书店,左右无事,他就走了进去。
  安思意不知道这是一家近期很热门的网红书店,书柜上都是一些新潮的绘本,店里都是穿着校服的年轻人。安思意找不到自己想看的科普类,就有些失望地准备离开。
  然后他看到了文具区,摆在一个很显眼位置的一本笔记本,上面写着孕期日记。
  安思意看了两眼,走开了。走到店门口,又折返回来,拿起这本淡蓝色的笔记本,去柜台付了钱。
  包里装着离婚协议和一本孕期日记,走在黄昏的马路上,安思意突然感觉到一种诙谐的矛盾,他略带苦涩地,不自觉地笑了笑。
  他知道江惟讨厌他,大概率也会讨厌他肚子里的宝宝。
  安思意一早就知道,但他在确定自己真的怀孕了的那一刻,第一反应还是高兴,如同得到了一份来自上天的礼物。
  就像在餐桌上,江惟告诉江远修他怀了的时候,他也有过一瞬间的幻想,江惟发现了,并且和他一起小心翼翼地喜悦着。
  安思意原本还想过试探一下江惟对这件事反应,现在看来已经得到答案了。
  他没有想过去勉强江惟接纳这个孩子,然后顺理成章,和自己的心上人,组成一个圆满的家庭。安思意经历过只有血缘纽带,没有任何感情的亲属关系,他怕自己肚子里这个无辜的小生命重蹈覆辙。最怕的,是江惟对这个孩子深恶痛绝,知道了宝宝的存在,会直接让他去医院做掉。
  安思意只希望,在他怀孕的时候,能尽可能给它江惟的陪伴。等到三个月后显怀了,他就会留下三张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带着宝宝悄无声息地离开,然后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陪着他长大,给予它所有的爱。
  哪怕江惟从没期待过这个孩子的存在,也从没对自己产生过任何的爱。
  (十五)
  “江总,江总。”
  轿车的后排,抱着手臂,轻靠着车窗闭目养神的江惟,在秘书的提示中睁开了眼。
  这几天他睡客房,睡眠质量明显下降。他怀疑自己被安思意下蛊了,以前单身的时候一个人睡多自在,现在大概是习惯了安思意夜里的哼哼声,分开睡反而睡不着,甚至夜里还会断断续续醒来。
  江惟摇了摇脑袋,用力揉着眉心,“到公司了吗。”
  他们刚从外面开会回来,江惟以为秘书要提醒他下车。
  秘书摇摇头,正色道:“前台接了个电话,说有重要访客,已经等在您的办公室了。”
  江惟眼神一下子清明过来。
  平时,再大的客户,也是等在会客室的。能得到内部层层通行许可,直接等在他的办公室,除非——
  “和信息部确认一下监控设备。”
  秘书意会地点头,训练有素地打电话确认了图像和试听系统的正常运作,随后告诉江惟:“一切正常。”
  江惟点点头,眼里警惕的神色却未消减分毫。
  下了车,他直接坐电梯上了顶层,秘书一路跟着,并自觉地停在了办公室外。
  江惟不做停顿地推门进去,那人正负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
  视线里,江远修缓缓转过身,年迈的眼里,是一种比他更加老练的冷漠与警觉。
 
 
第六章 
  (十六)
  偌大的办公室里,一个站在门边,一个站在窗边。隔着一组米色长沙发和透明茶几,两人无声地对峙着。
  如果有旁人在,大概都无法相信,这对亲父子,甚至至今无法一起坐下来好好谈话。
  “二十一分钟前,左上角监控的灯光闪了一下。”是江远修先开口,像是早就看穿了江惟在想什么。
  “江惟,你应该知道录音录像无法作为有效证据。”江远修微眯起眼,说:“这么多年了,你就这么恨我,这么恨江家。还不死心,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也想要搞垮江家吗。”
  “别那么看得起自己,我没空恨你。”江惟冷道:“更何况,你也不在乎我恨不恨你,对吧。”
  江惟一步步走到办公室中央,语气冷到像是一开口,周遭就能结霜。一字一顿地说给江远修听:“你不在乎我,不在乎母亲,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你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江远修的表情没有一丝触动,好像他口中那些与自己关系最为亲密的人,不过是空气中毫无重量的灰尘。
  江惟咬着后槽牙,忍住眼眶泛红的冲动。转身走向写字台,打算用座机打电话叫人。“别再来这里碍眼,五分钟内保安会上来送客。”
  江远修在他身后开口:“孩子几周了,做过产检了吗,最快几个月的时候能剖腹生下来。”
  又说:“最好再去国外验一次性别,我来准备私人飞机。”
  只字未关心怀有身孕的当事人。
  江惟的脚步倏地一顿,似乎是想起什么,浑身一僵,捏紧了拳头。少时,他嗤笑一声,“孩子在他肚子里,你怎么不去问他。”
  静默数秒,江远修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变得又冷又硬,像侩子手的刀,毫无感情,却是最残忍狠戾。
  “看来我猜得没错。”江远修盯着江惟,眼神几乎要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江惟,是我小看你了。你敢教唆他一起骗我。”
  说着,想到了什么,又很快否定了。像是戏言一般,随口道:“还是,你们谁动了恻隐之心,把这场闹剧当真了。”
  江惟充耳不闻地拿起电话,拨号。
  “你给我听着。”江远修继续说下去:“你就算是下药,把他给上了,用链子拴在家里,也得让他把孩子生下来。”
  江惟转身时用力过猛,被他一把扯起来砸过去的座机确实是向着江远修的方向去的,却被牢牢固定的电话线牵连着,尚未触碰到江远修分毫,就已经砸毁在了地上。
  脆弱的机器在地上爆开的时候,江惟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画面。
  雨夜,呼啸的警报灯,救护车,被鲜血染得深红的担架布料,江惟第一次知道人还可以流这么多血。
  他眼睛猩红,胸口剧烈起伏着,像一匹被敌手咬得奄奄一息却还挣扎着站起来的狼。“江远修。”
  他问出了一句这十多年里,他最想问的一句话:“在你眼里——人命究竟算什么?”
  江远修仍是漠然的,仿佛看着三岁小孩在自己面前无理取闹。许久,他说道:“要看价值多少。”
  “比如,用他肚子生下来的孩子,可以作为把你母亲遗物换回来的工具。”
  不知听到哪个字,江惟脸色剧变。
  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意料之中的效果,江远修眼里闪过一抹成功的快意。“蒋逾答应和江氏合作项目,第一个条件,是你和他的儿子结婚。”
  “第二个,是你母亲滨海那块土地的使用权。”
  “蒋逾看中那里很久了,想要把它全部铲平,为新的子公司盖一座工厂,将来计划主板上市。”
  说完,江远修扯了扯嘴角,“你看,比闲置在那里养花种草,放一台钢琴有价值多了。”
  江远修知道这是江惟的死穴,可他不做不休,狠踩着江惟最珍重的那一片逆龄,玩味道:“怎么这个表情,我以为你也早就知道了。”
  江惟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像是没听明白这句话。
  正在江惟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什么的时候,江远修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这是我和蒋逾一开始就达成的共识。”他看着江惟,语气里有意带着一丝可怜与意外,说:
  “怎么,你家里那个也没告诉你吗?”
  (十七)
  安思意回到家,做了简单的三菜一汤,也没等到江惟在平常的下班时间到家。
  他用手机,给自己做的菜拍一张照,回房间拿了一只笔,把包里白天买的孕期日记拿了出来,坐在桌边翻看。没写几行字,他就有点饿了,安思意把笔放下,低头安抚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轻地哄说:“我们再等等吧,他应该马上就到家了。”肚子果然听话地不再叫了。
  可是没过多久,安思意就开始忍不住点着下巴。他打了一个哈欠,趴在桌边睡了起来。
  那晚之后,江惟一直和他分房。江惟不帮他弄,晚上他只能自己跑到厕所解决,每次都要好久,白天经常犯困。
  可此刻安思意想着江惟随时要回来,一直睡得很浅,听到开门的动静醒来,抬头看去,远处的天色完全黑了,门口,江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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