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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寸日光(近代现代)——狭骨

时间:2021-07-29 19:21:48  作者:狭骨
  江惟发现他在桌边,对着他看了一会儿,往他这边走了过来。玄关没有开灯,安思意看不清笼在江惟深邃眉骨下阴沉的眼神,但还没走近,就已经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但应该也没婚礼那晚喝得那么醉,安思意记得那时候江惟走得跌跌撞撞的,现在还能一步一步,径直走过来,应该只是刚从饭局下来。
  他们好几天没怎么讲话,今晚江惟回到家,竟然没有选择无视他。安思意又想起上一次江惟喝醉,他们就一起倒在了床上,发生了关系,就有了——
  这么想着,安思意的脸比喝了酒的江惟更红。他声音细得像一只猫,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江惟。
  “你回来啦。”
  江惟只是站在一边,双眼疲惫地半睁着,看着他,仿佛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安思意不明所以的,想去拉一拉他的手,江惟瞥见了什么,伸手,拉出了那本被他压在手肘下面,睡着前忘了收好的孕期日记。
  安思意心头一跳,下意识想拿回来,江惟看着封面上的四个字笑了一声,俯下身去,捏住了他的下巴。
  他仿佛在仔细端详安思意的每一寸表情,试图找出什么。视线从他睫毛微微颤抖的眼睛,小巧的鼻尖,落到他泛红的嘴唇。靠得太近,两人的鼻尖若即若离,干净的呼吸和浓重的酒精交织在一起,显得轻佻又亲昵。
  江惟迷蒙的眼神,再次深深地看进他眼里的时候,安思意也像是被什么击中,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一瞬间以为江惟下一秒就会吻上来。
  “安思意,”江惟却举着那本孕期日记,终于带着点醉态,在空中挥了挥,“你究竟是精于算计,还是入戏太深。”
  安思意像是有什么没听懂,江惟看到他眼里又露出了那种惯有的无辜的神色。他心里不可察觉地产生了一丝苦涩,但立马烟消云散。
  江惟把那本东西拍回了桌上,响亮地一声,像是一耳光甩在安思意脸上。
  他干脆地松开了安思意的下巴,站直了,看着他,冷冷地讥诮道:“你还真想和我生一个孩子啊。
 
 
第七章 
  (十七)
  在江惟之后,江惟的母亲还怀过一个孩子。
  但如果能够预知未来,江惟宁愿这个孩子不曾存在,他的母亲,也不曾度过那些期盼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的日子。
  小时候的江惟,是典型的最令人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天之骄子,养尊处优,家世显赫。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江远修每年只有最多五天在家。并且父母同时在家的时候,不是冷漠相对,一顿饭下来没有任何一句话,就是久久关上书房的门,却吵得必须得要管家上楼敲门劝阻。
  母亲生日他不在,结婚纪念日和过年他不在,母亲身体最虚弱的那段时间,他也不在。
  江惟那时候刚念寄宿制的国际高中,一个周末放学回家,江惟背着书包走到家附近,一辆眼熟的银灰色轿车几乎与他擦肩而过,随后背道而驰。
  是江远修的车,看到是他,并没有停下来关心一句,甚至没有降下车窗看他一眼。
  江惟回到家的时候,母亲正佝偻着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一张纸,肩膀的耸动伴随着压抑的低泣。餐厅的地板上,几个家仆蹲着,正在清理一地狼藉。
  江惟走近了,看清了母亲耳后的白发。他第一次发现,没有华服和妆容的粉饰,母亲竟会这般瘦弱,这般憔悴。像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妈。”
  他看到母亲身体一愣,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迅速擦干眼泪,却带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转了过来。“回来啦,饿不饿啊。晚上妈妈带你出去吃饭吧,好吗?”
  江惟直直地站着,看了看掩耳盗铃般的母亲,又看了看不远处一地破碎的餐具和散乱的饭菜。他对母亲说:“妈,离婚吧。”
  不带任何赌气成分地,江惟发自内心地说:“我们离开这个地方,我照顾你。”
  母亲睁大的双眼里闪过一丝动摇,但马上消失了。她勉力笑了笑,像是听家里的小孩开了一句玩笑:“傻孩子,我离婚了,你怎么办啊。”
  江惟很快地叫了一声妈,想说你开心最重要,哪怕风餐露宿也比在这里好。
  “好啦。”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母亲打断他,拉着他的手臂,“放心,妈妈知道分寸。”
  当晚母亲带着江惟去吃了一家意大利菜,菜量不多,菜品丰富,每道都精美得让人赞不绝口。
  母亲一直在说话,脸上始终挂着笑,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甜品上来的时候,江惟听到她叫了自己的名字。
  “好像快放假了,”母亲笑着提议说,“我们去海滨玩几天吧,好吗。”
  (十八)
  海滨的那一块地,是江惟外公买下并亲自设计的,也是江惟母亲收到的最贵重的成年礼物。
  江家常年只有他们母子,但母亲很善于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多姿多彩。比如,每年放假,母亲都会带着江惟,去海滨的独栋别墅里住上一阵。没有压抑的家庭生活,更没有永远带着居高临下姿态发号施令的父亲。
  母亲每天烤饼干,做点心,悉心照顾阳台上的每一盆花,在江惟躺在外面草坪上看书的每一个午后,在屋子里投入地弹奏不被江远修允许摆放在江家的钢琴。
  那是江惟贫瘠的少年生活里,唯一值得怀念的时光。
  也是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短暂的假期结束,他们驱车回到江家的那天,江远修也在家。
  他没问许久不见的妻儿去了哪里,只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和看桌边的一把椅子没什么区别。简单说了一句:“回来了。”
  母亲应了一声,走到桌边坐下,轻声和他说话,像是某种示好。江惟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问好,转身带着家仆上楼整理行李。
  很快,江惟就知道了,这次江远修为什么会在家呆这么久。
  有一场很重要的酒会,为了体面,需要他们一家三口出席。
  江惟没找任何理由,直说了不去。江远修当面没说什么,但母亲在他面前游说了好几天。后来江惟想着,兴许母亲会这么执着,也是被父亲要求的,心一软,点头答应了。
  酒会当晚来宾众多,母亲素来不喜烟酒,今日像是格外难受。江惟带着她从一堆明争暗斗的富太太里离开,找了一个较为安静的地方休憩,自己也出去转了转,透透气。
  上车前母亲已经很累了,江远修却还在餐桌上和别人高谈阔论。
  江惟冷淡地往里看了一眼,让司机先送他们回去,晚点再来接父亲。忽然想到什么,江惟看了眼表,想到了不久前绕到后面隐秘的花园里,遇上的一段称不上多有意思的奇遇,和那句随口一说的承诺。他下了车,让司机等他一会儿,快步往仍在热闹的蒋宅里面跑去。
  喷泉旁边的人不少,却没有那张懵懵懂懂的生嫩的脸。
  江惟看了眼时间,距离十点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许是对方以为他爽约,也就离开了吧。他没来得及愧怍太久,又找了两眼,也转身走了。
  也许人家明天就忘了,就像他一样,江惟这样想。
  回来的第二天,母亲却忽然卧床不起,脸色很是苍白。
  江惟放学回家的时候,家庭医生正在卧室,令他意外的是,原本应该去外地出差的江远修也守在床边。
  一只手,轻轻抚着母亲的肚子。
  “夫人没有大碍,只是前几天累着了。”医生脸上带着笑,看向他,“以后要劳烦小少爷多操心了,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我。”
  江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听懂。
  “小惟。”直到母亲久违地,温柔地笑着,像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母亲和妻子。说:“你要当哥哥了。”
  (十九)
  其实后来想起来,在那一瞬,江惟心里是出现过某种不祥的预感的。
  母亲的身体不好,她的婚姻并不幸福,这都是江惟迫切希望她直接离婚的原因。但这个孩子的出现,却总让江惟觉得,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落在了母亲身上,使她摆脱原本的生活这件事,变得难上加难。
  然而,看着母亲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和父亲回家的次数逐渐增加,江惟也只得把这种想法藏起来。催眠自己,迫使自己去相信,这个孩子诞生以后,家里的生活就会有所好转。
  母亲在怀孕中期一直住在她最喜欢的那栋海滨别墅,后期就搬回了江宅。却没想到,在住院待产的前几天,母亲和父亲大吵一架,抱着肚子上楼到一半就一蹲不起,不知怎么就滚了下来。
  当时家里的车被父亲开走了,江惟和管家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
  江惟对那天的记忆很模糊,不知是因为始终悬着一颗心,过于仓促,还是本能地不愿去回忆。
  雨夜堵车尤为严重,他只记得江远修终于赶来的时候,护士已经神情严肃地需要他做出选择。
  江惟以为无论江远修平日里多么冷酷无情,至少在这一刻,不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
  可是江远修毫不犹豫,甚至没有任何感情地说:“保孩子。”
  江惟宛如被一道雷电劈中,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年轻的护士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急道:“先生,产妇刚才还有意识,这种情况救大人成功率更高。”
  在哭喊的哀求声里,江远修带着一丝不悦,把自己的手,从被江惟死死抓住的双手里抽了出来。拿出一条价值不菲的洁白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满手的血迹,随后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扔,掷地有声地重复了一遍:
  “保孩子。”
  (二十)
  那是江惟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分量。
  可以很重,压着他,让他一直走不出那个暴雨的夜晚。
  也可以很轻,像一张一尸两命,却薄如蝉翼的死亡通知书。
  年方二八的少年站在告别式,听主持人熟稔地,毫无起伏地念完母亲的生平。才意识到,母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他生活唯一的希望,是真的死去了。
  不会再回来了。
  没有人再会在将悬未落的黄昏光线里,如此温柔地,笑着叫他。
  (二十一)
  “江惟。”
  安思意从桌边站起来,小心地收好那本孕期日记。他没听懂江惟说得那句算计,抱着一丝希望,想着江惟也许只是在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调整了一下情绪,看着江惟,小声问:
  “你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江惟像是被他逗笑了,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最让我不开心的事情,现在就在我眼前。”
  安思意的心一沉。
  江惟一步步往前逼近,安思意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小步往后退着,直到脊背撞上冰凉的墙面。
  “江远修把我母亲最重要的东西抵押给你爸,让你一起瞒着我的时候,给了你多少好处。”
  安思意一头雾水,蒋逾除了江惟的个人信息,什么都没告诉过他。当然包括这背后巨大的利益牵扯。
  “江惟,”安思意克制着江惟最不喜欢的,从心底涌上来的浓浓的委屈,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说:“我听不懂。”
  “是一张支票还是几箱的现金。”江惟的脸上很红,充满醉意,让他看起来更加迷人,也更加狰狞,有种原始而野性的压迫感。他自暴自弃地笑了出来,“不会直接把滨海那套别墅给你了吧?”
  安思意觉得胸口很闷,很酸,一直酸到鼻腔。他强撑着,仰头直视着江惟,却下意识捂住了肚子。
  “江惟,你别这样。”他忍不住,小声地喘了几口气,“我害怕。”
  江惟看了他很久,像是在看世界上最廉价的垃圾,久到血丝爬满了整个眼睛,让安思意觉得他会随时一拳打在墙上。
  “安思意。”
  江惟走了几步,停下来,给了他一个轻蔑的侧脸。“你们真让我恶心。”
  (二十二)
  江惟摔上门离开后很久,安思意才难受地吸了吸鼻子。
  他使劲忍住了,没有哭。
  他知道这是他的选择,他决定暂时留下来的,就要承受一切,包括江惟对他的厌恶。
  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习惯性安抚地摸着肚子,对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拨通了一个电话。
  意料之中,电话并不是本人接的。
  就像无论他换多少次号码,对方总能直接找到他。当他打过去,却总隔着无数道冷冰冰的声音。
  “喂。”安思意双手拿着电话,带着一点哽咽说。
  即使在深夜,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也是那样的专业与清醒。“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想找一下蒋总。”
  即便知道他与蒋逾的关系,秘书也只是机械化地笑了笑,说:“蒋总已经休息了,如果您有事,可以告知我具体事宜,我会根据蒋总的行程,帮你安排时间。”
  安思意没有任何的沮丧与失望,点了点头,说好。“你就说,是和滨海的别墅有关的。”
  “我有一点事,想要当面问他。”
 
 
第八章 
  (二十三)
  安思意已经快两年没有回过蒋宅了。
  他站在蒋宅门口,看着这扇熟悉的紧闭的黑色铁门,和后面那栋自己一直居住到成年的房子,觉得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自己从来没有一刻真正属于过这里。
  未来更不会。
  和他想的一样,那通打给蒋逾,由他的秘书接通的电话果然是石沉大海了。
  翌日,安思意一直等到上午,没有任何消息,他就换好衣服,直接打车去了蒋宅。
  蒋宅很是偏远,是市郊赫赫有名的富豪山庄。安思意下车的时候,已经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
  他穿了一身很简单的短袖短裤,全身的皮肤都白,就这么曝露在爆裂的阳光之下。安思意抹了抹头顶的汗,按响了铁门旁边的门铃。
  门铃响了两声,就有家仆接通,问他找谁。
  “我是安思意。”他有意提高了一些音量,让对方听清楚:“我找蒋总。”
  对面顿了一下,又过了几秒,换了一个成熟一些的,十分严厉的女声,毫不客气地说:“他这个月都不在,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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