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鼻翼不停翕动,喉结随着吞咽的频率飞快上下。就一点时间,他好像成了一个失去自我控制能力的重症病人,口水滑进脖颈,沾上段争的指节。他好抱歉,于是压低了脑袋嘬吸那几根手指,一直吞到喉口,再吐出来。含进食指,段争几乎能触到他喉口那颗黏黏的小舌头,它在那左摇右晃,又很快被皱缩的喉咙遮挡。
心绪难平,他猛地撤走手指。小九湿热的口腔仍大张着。在它闭合的瞬间,段争低声说:“舌头伸出来。”
小九的舌尖伸出嘴,越伸越长,却没人来接。他攀着段争的胸膛后背往前送,试图将舌尖递进他紧闭的牙缝。但段争始终没有作为。明明是他指使,这时候又冷冰冰的不给回应,小九有些生气,更多是忧虑:为什麽不要呢。他奋力吮吸段争的上嘴唇,然后轻轻咬他的下嘴唇,直到段争摇旗投降,总算把牙关启开,任凭他的舌头自由地往里滑行。
雨下大了,热气在蒸腾,段争不敢确定,伏在他胸口的小九身上是否散发着一股乡野的香气。
第九章
剧团演出采用舞台戏剧中最为简易的三幕式结构。奈何第一幕火爆的艳女唱跳已经把台下镇民的热情烧得精光,中间一段乡土企业家的原地推销无聊且冗杂,转眼之间,观众撤了小半。
唐小杰还在回味之前一个身穿齐臀亮片裙的女孩儿。他想她有些眼熟,像他小学二年级坐在教室第一排的小班长。不过记忆里她应该再白净些,台上的有些显黑,但也不排除是灯光乱打的问题。当年情窦都还没来得及开,他就把她在背地里偷偷惦记,原以为像她那样腼腆好学的女同学总能走得更远一点,结果还是在这些三流剧团里卖笑过日。错了,也可能不是她。这样胡思乱想,再想找身边久不出声的同伴过句嘴瘾,唐小杰能找见的只有一张翻倒的小木椅。段争那张倒还稳挺地扎着。唯恐这两人人生地不熟的要出事,他腾地起身,却在外围发现正踮着脚四处找人的郭宏伟。
虽然是同胞兄弟,但郭宏伟不足五岁就过继给镇里一位郭姓夫妻,兄弟俩实际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于郭宏伟而言,有关大哥二哥的记忆更是单薄得可怜。这时他手里抓着两张信纸,说是从几个月前的电子邮件里誊下来的。他神情有些别扭,故意别着头不看,只把信纸递去:“小妹说,如果哪天她回来了,希望我们三个可以一起碰个面。”
背面是人声鼎沸,唐小杰附耳在郭宏伟嘴边:“这里太吵了,你说什麽?”
郭宏伟领着他到墙背面,这里打不着多少光,至少安静:“看信。小妹要我给你的。”
“小妹?”唐小杰问,“她跟着那群洋鬼子过得怎麽样?”
“你文明点,别整天‘洋鬼子’地叫,多难听啊。小妹说没准他们明天或者后年就回国,杨伯事业做得挺成功,县城那家连锁超市就是他的。”
“这麽说还跟对人了。”
“当然得感激你给我们机会转运,顺便也让你少了两个累赘,”郭宏伟记仇,“可惜我们现在都不姓唐,说不定往后连进祖坟的资格都没有。”
唐小杰拿信纸扫他后脑:“你每天都乱想什麽,像个小姑娘似的,心眼那麽多。我是不认你了还是把你赶出家了?开始我们不是就说好,阿公愿意认你当孙子你就去,我还是你哥,这道理你怎麽越长大越不明白?”
“这也就是名头好听,”郭宏伟低声说,“你是走得轻松,小妹还没跟着杨伯出国的时候,我们每天都被人追着喊‘孽种’,生来就克人,先是爹妈,再是大哥——那时候你在哪儿?我都不知道原来有人做哥哥的可以把弟弟妹妹甩得那麽干脆。”
唐小杰欲言又止:“我和大哥——”
“我几年前还那麽想,”郭宏伟打断,“怨恨你和大哥自以为是地说要出去赚钱,转头就把我们像烫手山芋一样丢给其他人,结果几年都不回来,或者根本就是不想回来,但现在——行了看信吧,小妹每次都写得老长,家里那台老古董电脑又总是收一半缩一半的,你看得懂吧。”
“郭宏伟。”唐小杰严肃喝道。
“干嘛。”小弟佯装烦躁地应着。
“今天下午我们家门前那张纸是你放的吧,我就说这也不是全镇动员啊,怎麽还有宣传单,字还写那麽丑,”唐小杰说,“是你吧,就为了那天那事跟我道歉?”
郭宏伟皱着眉踢一脚石子:“不是我,谁吃饱了没事干啊——看信!”
唐小杰忍俊不禁,强搂住他肩膀抖一抖:“亲兄弟还羞哪。臭小子,你肚子里打的什麽小算盘我一看就准,谁叫我们俩是同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想骗你哥我,下辈子吧。”
郭宏伟憋不住笑:“我姓郭,你姓唐,家都不一样呢。”
“别说你十六岁,你就算六十岁都是老唐家的人!”唐小杰笑说,“我也永远是你亲哥,听懂没有?”
郭宏伟扭着头不应声,险的被压着后脖子栽进地里,才连连说是。
夜里有凉风。赶在段争和小九回来之前,唐小杰一个人把杂物房里的竹床挪到屋外,先用凉水冲两遍,再拿毛巾擦洗,最后往上加垫一层竹席,因为宽度不够,又垫一块。他没有耐心,竹席晾得半干不干就打着赤膊躺下乘凉,叫风吹得直打哆嗦。等段争背着昏昏欲睡的小九进门,见着的就是他端着两只西瓜,正准备下刀剖肚的场面。
唐小杰嘴里还斜叼着烟,是他常抽的红双喜。烟灰掉上西瓜皮,他忙偏头拈灭,同时用脚架住被段争放上竹床的小九,轻声问道:“睡着了?”
音还没收,小九嚯地睁眼,原地打个滚儿,撑着手肘瞧西瓜,两条细白的腿还在后面摆了摆。他是后背挨上冰冰凉的竹床给冻醒的,真像娇惯的豌豆公主,受不得半点凉半点疼,现在就闪着眼睛,等唐小杰把红红的西瓜瓤盛到他嘴边。
当是看岔眼,唐小杰把小刀猛插进西瓜皮,手把着小九脸颊要他仰头。果不其然,整张脸连同脖颈前胸都通红一片。除去喝酒上面之外,唐小杰还没见过有人能全身红成这样,以为小九是之前在哪儿沾上的红疹。喊来一边抹脸洗手的段争,他将小九上身扒得干净,专指着脸颊和前胸的红印,满脸惊骇地说出大事了,傻子好像有皮肤病。
段争满脸湿迹,三两道水痕沿着面部线条蜿蜒而下。他是双眼皮,和小九一样眼型都偏圆,但不比小九是无辜的下垂眼,他的眼皮总有些耷拉,显得漫不经心,态度挑衅。有时小九仰着脸瞧他,眼神会不由自主地从他的眉尖跑向眼尾,再从眼尾跳去鼻尖。段争的上半张脸似乎对他有着某种充满偏执欲的吸引力。可今天不同寻常。段争走过来,他仍旧望着他,脸抛得很高,眼神偏偏掉在那两片被水划过的嘴唇上。他盯得入神,不知道自己也在舔弄嘴唇,只觉得舌头很烫,好像从舌根开始突然分出了另一根舌头,他的口腔被这两条舌头塞得满当当的,连鼻子都堵住,吸不进空气,只好把嘴张开。
唐小杰两手摸棋似的将小九前胸摸了个遍,怎麽看都不像常见的湿疹。看段争提着水进屋冲凉,他也拖了小九跟在后面,意思是现在汗津津的看不确定,说不定冲个澡,这阵红斑就下去了。他行事向来风风火火,临了将门一摔,往外隔着窗,嘱咐段争顺便把小九从头到尾检查一遍,不确定的待会儿出来再看。屋里半天没人应声,他撇嘴踢一脚墙根,扭头接着去切他的绿西瓜。
至于屋里确实是没有声响的。半桶水沉进脸盆,其中扣着两只手。小九好像在小池塘里抓蝌蚪,手指尖不停地往段争指缝里钻,脑袋又越过窄窄的脸盆,急切地往段争脸上贴。他还记得之前在石洞里被轰击全身的战栗感,他记得那种战栗来自段争的嘴里,来自他的牙齿和他的舌头。太想重温旧梦,他急急地探头伸舌,脖颈里像有一把尖利的爪,连着耳后那块白莹莹的肉都要震颤。
段争凝望他,准确地说,是依旧毫无作为地凝望他。小九的面孔隔着脸盆挨过来,嘴唇贴在他的左脸颊,然后是鼻侧,再是嘴边和嘴唇。他是一个愚笨的学生,即使前不久才上过一堂受益颇多的一对一课程,但到亲身实践,他的本领仍旧是粗野的舔弄和野蛮的探求。当啷一声,脸盆掀翻,污浊的洗脸水同时淌过段争的脚底和小九的膝头。他们一个蹲着,一个跪着,小九探过身来向段争讨吻,双手摆向他的肩头,最后情不自禁地攀住他的后颈。那股红疹好像爬进他的舌苔了,因为在小九极力试着将舌头伸长时,段争发现他的舌苔也是红色的。现在,小九的舌头成了今晚的西瓜瓤。
他们在昏暗的老屋里接吻。橘黄的灯泡一摇一晃,热气从鼻息来。小九蠢笨到忘记呼吸,直到被拽住后脑的头发拉开脸。他保持身体前倾的跪坐姿势,迷茫地望着段争湿红的嘴唇,还有他说话时无意露出的牙齿。他知道它的滋味,不由自主地往前追,但忘了自己的后脖子还在对方手里,进了半步,狼狈地往后跌,面颊烧得滋滋作响。
屋外有蝉鸣,他好像在打商量:“亲嘴好吗?”
段争鼻息沉稳,只是盯着他。他似乎从来是不多话的,也从来恶劣得非要听人把话说满两遍。
于是小九又问:“想亲嘴。亲嘴好吗?”
段争仍旧不说话,而直接将左手掌伸进他的裤头。里面空空荡荡,那根勃起的阴茎抵着濡湿的裤裆。内裤不见了,藏在段争的裤袋里,捏得不成原样。他似有若无地触碰着小九微微发颤的双腿,由下及上地抚摸。小九忽地浑身打摆,啜泣着倒向他的肩头。不比小九好像一个初尝性爱的愣头青,段争的态度过分平静,甚至过分冷漠。面无表情的是他,石洞里引诱傻子接吻的是他,后来将阴茎插进小九腿间摩擦的人也是他。仿佛一个计算着每日喂食量的饲养员,他目的明确,手法却是罕见的耐心和不可捉摸。
在隔着薄薄的及膝短裤的手淫快感中,小九就像过去的每一个夜晚那样自觉捂住嘴,呻吟夹在掌心和段争的嘴唇里。他们接吻,接很短的吻,段争不肯给他更多,他只好自给自足地咬住下嘴唇,鼻息湿热又急促。终于最后一打,他在瞬间的绚烂白光中搂抱段争的脑袋。空茫的缓冲时间里,小九昏昏沉沉,听见段争没头没尾地问着:“你是谁。”
我是我,只有我,他颠倒着说,只有我,我是我。
屋里那澡一冲就是半钟头,唐小杰原本预备慢吞吞地开挖西瓜瓤,到时赶来刚刚好。可谁想他卧着竹床等到睡着,感到身体摇动就醒来,悬在眼前的居然是小九眨巴着大眼睛的漂亮脸蛋。好像大部分小姑娘怀里总揣着娃娃那样,唐小杰两腿一勾,也把小九按倒在身边,拍拍他的脸,又拍拍他的肚皮,梦呓说就他现在红嘴白脸的模样,活像老人最爱拿来恐吓小孩子的惨死女鬼。不过可惜了,小九不是女的,是个带把儿的。他自顾自地吃吃笑完,脑袋猛地一激灵,拖住似懂非懂的小九坐起身,紧接着扒开他的衣领摸索他胸口。
唐小杰瞪眼:“奇怪,那红斑没了,真是叫你洗掉的?你身上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啊,痒不痒?”
小九摇头:“热热的。”
唐小杰狐疑:“难不成是痱子,但它也不长那样啊。”
小九跟着探手摸摸自己的胸膛,然后擦过左边乳尖,揪着眉头尽力感受,最后仍旧摇摇头:“不疼,热热的。”
“那可能是暂时性吧,”唐小杰有些犹豫,“没发起来就好。喏,我切的,一块不许剩啊,不许浪费,饱了也得吃,肚皮炸开都得吃完。”
冲凉后小九穿的是件灰色的运动短裤,长度在膝盖上,随他盘腿打坐,拐在大腿半截的裤管跑到腿根,勒出一圈滚滚的肉,类似他埋头咬西瓜和闭嘴咀嚼时,那点晃动的脸颊。
段争拎着水桶和脸盆出来,唐小杰正捏着小九的脸颊取笑,回头问:“你看他是不是胖了?”
段争意思性地看一眼。小九忙着捡起一把掉在脚踝的西瓜瓤塞进嘴,听闻学唐小杰那样笑一笑,其实没听懂,又继续埋头啃西瓜。
“本来我还记得,他那小腰细得就那麽点,”唐小杰双手比成圆,“现在肚子胖了,脸也圆了,连腿都长出肉,这还是我们总算把他养出点人样吧。原来瘦得像节细竹竿,看着都硌人,现在哪里都圆圆的,多可爱。”
不说不明白,这样一说,歪打正着,唐小杰竟然有些玩了场真人养成游戏的成就感。他看着小九撅嘴往地上吐西瓜籽,但这籽顽强,转眼就成了他人中一小块点缀,偏偏小九忙着完成任务,居然也没发现。唐小杰笑得前仰后合,反而不许小九嫌痒去摘,固着他两条胳膊不给动。转而闻见一股烟味,扭头是段争站在枯井边解瘾,他跟去,和他讨了支烟。
“你们两个之前去哪儿了?”唐小杰问。
“招妓。”
“……”
“信吗?”段争面上隐隐浮笑。
“要是单你一个,我信,”唐小杰说,“带上小九,我不信。”
“没去。”
“那是你们俩过的二人世界啊。真够意思的,撇下我一个,招呼也不打,我差点把整个镇都给翻遍了,还是找不见人,就差去广播站喊了,”唐小杰抖抖烟灰,“我们俩也勉强算是个——室友吧,有时候也挺担心的。”
“下次注意。”段争两颊稍稍凹陷,接着吐出口烟。
“这麽好说话,那顺便对傻子好点儿呗,”唐小杰笑了笑,“人家乳头都被你掐肿了。”
小九辛苦吃完一整盘西瓜,余下另一盘留给段争。他抱着肚子躺卧在竹床,难受得翻来覆去,两腿并一并又分开,敞在风里的小腿肚不停发抖。实在忍耐不住,他扶着唐小杰的肩膀翻身后坐,一张脸却是对着段争,音量小小地说:“想尿尿。”
肚皮里揣着太多水,走起来都晃晃荡荡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从肚脐眼里流出来。憋得太疼,有点赶不及了,小九羞得趴在段争后背发抖,直到绷得一跳一跳的阴茎被人从裤裆里掏出来。憋得久了,尿前阴茎有股轻微的痛意,小九头皮发麻,手指攥进段争后背的衣摆,努力得面孔涨红,终于牙关一松,尿得酣畅淋漓,最后还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尿颤。
回到屋前,唐小杰扛了电风扇摆在门口,风吹得呜哇响。他丢了两条长布和一件薄毯,自己盖着那块布侧身睡着,背后留下一大块面积。小九先挪开放在竹床角上的西瓜盘,知道该睡觉了,乖乖脱掉裤子,上衣也褪到脖子,反被段争捏住手,重新拉回去,两只脚也塞进裤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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