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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苔(近代现代)——声色犬马

时间:2021-08-09 15:21:03  作者:声色犬马
  送走了陈安琪,杨蕴秀在客厅沙发静坐。
  家政阿姨按她吩咐煲了汤,香味漫了一屋。见小客人走了,她轻声问道:“太太,现在吃饭吗?”
  杨蕴秀回过神:“不用,你下班吧。”
  陆孟今天凌晨四点的飞机,北上出差去参加他研究小组的会议,为期一周,这段时间家里只有杨蕴秀和陆谭两人。
  没胃口独自吃饭,待家政阿姨收拾完东西走了,杨蕴秀略显疲倦地斜靠着沙发小憩。定一定神,她抬头望向陆谭紧闭的房门,不如以往都会以威逼或利诱的手段要他下楼来,她想试试陆孟说的“慢慢来”,他们作为父母应该给陆谭多一点空间和时间,等着他再一次攒足了信心从他那点洞穴里爬出来,而不是他们暴力地胁迫他。杨蕴秀从来不是一个慢性子,但为了陆谭,她愿意试一试。
  当然,在这期间,杨蕴秀也不会允许任何外来的无关紧要的人员有再次打击陆谭的机会。因此在阿姨临走前询问她收起的座机该如何处理时,她闭着眼,断然道:“扔掉吧,以后也用不着了。”
  敲开陆谭的房门往往需要两道关卡。杨蕴秀首先要礼貌性地叩一叩门,待屋里陆谭准备充分了,她才会用钥匙将反锁的门从外打开,然后佯装看不见陆谭缩得就快生在墙缝里,而拖来放在床位的折叠方桌,把碗碟摆齐。
  偶尔要是方便的话,她会顺手替他整理一下堆在地毯和书桌底下的衣服或图本,接着就轻手轻脚地出门去。等过一个钟头再去看,方桌收得整整齐齐,碗碟依次摆在托盘上,顺序和她端上来的时候丝毫不差,其中米饭被挖走了一半,热汤空了,其余的菜基本没有动过。
  意外的是往常这时候都会装隐身的陆谭这回抱着腿坐在角落,一本精装书把他面孔遮得牢牢的,另外加了卷成一团的毛毯替他包住腿脚和膝盖。虽说仍旧是一副惊弓之鸟的状态,不过好歹不像前段时间那麽抗拒人了。
  杨蕴秀小小惊喜,试图和他搭话,趁着轻声细语时慢慢坐去床沿。
  “在看什麽书?都没有光,看得清吗?”她将夹在床头的台灯往里挪了挪,“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掩在暗里的半张脸忽然被光照亮,陆谭立即躲进书本里,过半天悄摸摸地探出眼睛往外偷看一眼,又马上缩回去。
  “这里的书都看过了,妈妈给你买了新的一批,都放在第二、第三和第四层,伸手就可以拿到——你现在看过多少本了?”
  陆谭在书本遮掩下转着眼珠,捉着图本页脚的手指也在不自觉地互相抠弄。
  他不回答,杨蕴秀很有耐心,从不催促,只静静望着他露给自己的图本封面。
  陆谭痴得早,认不了几个字,偏偏爱看图画,色彩越鲜艳的越喜欢,他静下心来能一天对着一页纸耐心琢磨,眼睛瞪得几乎就要钻进那幅图里去。
  自发现他有这兴趣,后来搬家,陆谭的房间除了有做包圆桌角这些特殊处理之外,杨蕴秀还特意为他添置了一张覆盖了整面墙的木制书柜,安排的书籍以图本为主,小半面还存着陆谭小时候信笔描的填色图。
  陆谭不会识字念书,唯一这点兴趣爱好,杨蕴秀无论如何都想满足他。
  母子俩就这样互相安静地坐着。久到陆谭屁股都坐疼了,他困得打声哈欠,终于舍得将图本往旁边挪,但说话还是不肯直视杨蕴秀,只垂了眼睫盯着毛毯翘起的绒线:“……你好走了呀。”
  他声音太轻,杨蕴秀也想着别的事,一时没有听清:“你说什麽?”
  “我要睡觉了呀。”陆谭嘟哝着,眼皮抬也不抬。想了想,他又合拢双手往脸边意思性地摆一摆,脑袋稍稍斜侧,做出一副要眼皮子就要互相打架的神态。
  这是和唐小杰学的动作,他自然而然联想去段争身上,心里甜蜜蜜的,连今晚妈妈坐得那麽近都不去计较了。
  可是,陆谭心里小声地叹气,还是觉得一个月好长好长,连他算不清日夜天数的都觉得等待是件很辛苦的事了,段争大概会想他想得哭鼻子吧。
  小时候就是这样,陆谭有一回为了送弟弟一把他喜欢的玻璃珠,跟在别的小孩屁股后面走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捧了满怀的珠子回去,弟弟就是肿着眼睛蹲在家门前等他的。
  让别人打了后脑勺和太阳穴的时候,陆谭没想过哭,他其实听不懂大家为什麽喊他笨蛋,被推倒的时候他挣扎很久才爬起来,再三和朋友确认:你们玩好了,就会把珠子还给我的哦?可他等了太久了,最后珠子还回来的时候还缺了一颗。他到这时候才有些伤心,所以把玻璃瓶送给弟弟的时候瘪着嘴,搂了弟弟的脑袋和他道歉,说对不起,我把你的珠子弄丢啦。陆远岱也好伤心,抱着他小声地啜泣,肩膀抖着抖着,都把陆谭的哭声给抖成了一段一段。
  从那之后陆谭就知道,只要自己走开一小会儿,弟弟是会哭的。陆远岱常说自己是小男子汉,宁愿流血都不能掉眼泪,那陆谭就想,自己以后更加不能走了,否则弟弟要流多少血才能把掉的眼泪给补回来呀。
  这样想着,陆谭止不住地要叹气,但抬头一看有人在,他又强行憋住了。因为知道妈妈现在不喜欢弟弟了,爸爸更不喜欢,只有他还眼巴巴地等着弟弟回家来。于是更不能说。
  杨蕴秀看着他表情生动,脸上不禁跟着浮了笑:“你在想什麽?”
  赶忙一收喜滋滋的表情,陆谭下定决心要保护被父母讨厌的弟弟:“要睡觉。”
  “……小谭,妈妈有没有教过你,和别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不可以往下看,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不想指责他的,但杨蕴秀同样认为自己有责任教导孩子,“你要看着我,不可以看下面——看着我,看着我!”
  陆谭眼皮一抬一抬,就是不肯用正脸对着杨蕴秀。他怯懦犹豫的神情不知道为什麽惹得杨蕴秀越发的生气,她不自知地加重了语气,无形的压迫幻作言语上的攻击,陆谭始料未及,又惊又怕,赶忙进了被窝,耳朵掩得实实的,闭紧了眼,嘴里念念有词。
  杨蕴秀拿他不得,心里也有些悔恨,于是又待一会儿就出门去了。
  另一边,段争在扶手边站了片刻,等回到包间,正对门口的位置坐着钟澍成。不过他的表情有些难言的凝重,段争同他视线一相交,自他十指交叉往下压的姿势里嗅出危机的气味,他留了心眼,一面往原座位去,一面听着饭桌上蒋世群和晏知山虚与委蛇。
  然而没等他落座,闭合的包间门被再次拉开。两个小弟模样的青年围着一人进屋来,原是晏知山的人。他抬了下巴示意三人找位置坐,中间那人想反抗,但无济于事,仍被按在晏知山和钟澍成中间的空位。
  那张始终垂向地的脸一被抬起,居然是唐小杰。
  总算能喘一口气,又是被捆束了半天的双臂被迫掰向前,唐小杰嘶嘶抽气,痛极了就冲晏知山吼道:“我说了我不认识陆谭,你找我来没有用!”
  “这次不是让你认陆谭,”晏知山示意,“看看桌上,没有你的老朋友?”
  哪里没有,唐小杰自一进门就扫见段争,但他眼也不斜,承认道:“段争,我认识啊,那又怎麽样?”
  “不怎麽样。”晏知山慢悠悠道。
  到这,他既不说不打招呼就领了唐小杰进门是什麽居心,又不提想怎样处置他。蒋世群抱着看热闹的心并不开口,钟澍成更不打算插手。倒是段争,他保持着站位始终没有坐下,看上去他仿佛是这所包间里唯一一个异类。
  许久,他问道:“你想废他一双胳膊?”
  长时间的捆绑导致唐小杰一双手臂充血青紫,加之压制他的保镖都力大无穷,否则他当时决计不会轻轻松松就叫晏知山捉做瓮中鳖,这时候还被充作威胁段争的工具。
  不过晏知山还真算错了,他以为段争是面冷心热,对自己合租三年的室友不说有深情厚谊,好歹不会看着他枉死。但别说,段争还真是个铁石心肠,说不定把唐小杰换作了陆谭,勉强还能激起段争一星半点的保护欲。
  唐小杰想着就可乐,乐着乐着又觉得自身倒霉:当初救谁不好,偏偏救了陆谭。所有冤孽旧账都是由他带来的,现在陆谭是潇洒地一走了之,哪管段争如何,再不济还有晏知山要他,下半辈子足够吃香喝辣衣食无忧,反而他唐小杰和段争说不准哪天就命丧了黄泉,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陆谭——都是陆谭。
  临死时候,唐小杰心里乌糟糟乱成一团。他自知今晚多半逃不过被晏知山当作下酒菜的下场,要真到了最后关头,他索性来个一了百了,记得这楼大概是二十层以上,运气好的话他能多带一个,运气差的话可能就独个下去了——可惜他没来得及提前叮嘱郭宏伟一句好好念书,高三了,努力一把考去外省,说不定往后的路能走得更顺畅。还有小妹,她计划有变没能回国,没想到就再也见不着了。
  浑浑噩噩地想着所有后果,心里越紧张,耳朵就像被敷上一层厚厚的膜,胸膛里有鼓在敲,敲得唐小杰眼泪都快抑制不住地往外逃。他想我不能死啊,我都还没活够怎麽就死了,而且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得这麽不明不白,当了别人的挡路石被一脚踢开,这死得多窝囊——
  脑袋风暴正转得呼啦响,谁想后脖子被人从后重重一拉,唐小杰甚至没看清拽他的谁就跟着往地上翻滚,然后是前后两下急促的拍桌声,他正面冲地摔得头昏脑涨,隐约听了沉沉一声,仔细辨别才听出是个老头子的声音。
  “做什麽,都候着机会往里闯哪?”蒋世群拄着手杖颤悠悠地直立,止住由正侧两门冲进包间的帮派小弟们。
  这两拨人各自的来路并不难猜。西装革履、人模狗样多半是晏知山手底下的,基数大但水平参差不齐的必然都依钟澍成之马首是瞻。
  冲突既起,不见血不合道上规矩,纵然有蒋世群这做龙头老大的坐镇喝停,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后生多红着眼等大佬下令——话事人和老总在台上吃香喝辣,他们坐台下的早见过几次血光,外来者横行霸道是大忌,今晚恰恰好给了后生们一个借口动刀泄火。
  而蒋世群名义上是龙头,实际真正得人心的是钟澍成,社团底下一群小弟雄心壮志,不听蒋世群说话,直对着钟澍成大声嚷道:“大哥放话!”
  双方按兵不动,一人声音扯得洪亮。钟澍成没见过叫嚷的这人,许是社团刚来的新人,眼光浅拙又自命不凡,眼里只认顶头大哥,临危受命赶来撑场,一时间血气上涌,非得拼个出头,竟然就刚刚好踩着了雷。
  钟澍成确实有意对蒋世群取而代之,但绝不是时机尚未成熟的现在。他韬光养晦几年,为的是将蒋世群在公司和社团的权力逐渐架空。紧要关头拉了段争一把,提出与他同谋也是为了同一个目的。他步步为营,有程东阳弑主上位的丑闻做前车之鉴,他要走得稳妥,至少得让蒋世群在明面上表现得心甘情愿。
  是以,他不声不响地退开椅子上前,走近满脸跃跃欲试的小弟,前一秒还挂着随意的笑,下一秒就抬脚发狠一踹。
  那小弟始料不及,小腹像颗被踩爆的气球,身影在人堆中节节后退,直到咚的一声撞去墙角。来不及重整旗鼓,第二脚又来了。他狼狈地滚在地上打抖,一会儿是被碾住下体,一会儿又是被钟澍成的皮鞋勾翻了下巴,期间还被昔日称兄道弟的同僚往后掰扯头发,巴掌连番招呼,这是有人在教他“认主”。
  一直到这年轻后生趴在地上仅剩最后一口气,蒋世群仿佛才见着角落的戏,徐徐喊停:“阿树,收手。”
  钟澍成右脚踏在半空,这下收回了,转而踢一踢地上那人被血糊满的脸:“教你的,听懂没有?”
  后生身体不住地抽搐,嗓眼里堵了血,一声都吭不出来。也没有人想听他究竟要说些什麽。
  倒是蒋世群面色不虞,之前还乐意装年轻人应酬,一看当下局面脱了控制,他忖度一番没有自己下步的必要,干脆借着钟澍成“带人欺上”的由头先走一步,尚记着今晚是自己做东,走前特意清了账,顺便嘱咐心腹“盯紧段争”,过会儿又补充:以及钟澍成。
  自知今晚坏了事,钟澍成都能想象蒋世群背地里阴着脸算账的场面。老头子年纪大了,拳脚刀枪玩不出花样,唯一还能充作男人的手段也就玩一玩女人,可惜底下竖不起来,“玩女人”就成了“看女人玩”,真正遭罪的只有新任蒋太,那个日本女人。她嫁给蒋世群不过两年,却是身经百战,阴部至今都印着一个铁钳子烙的小窟窿。
  也知道今晚这仗是一定烧不起来的。晏知山背景雄厚,来津市“拓荒”不过是家里给小辈探手脚的小打小闹,他终是要回到总部去的。何况他极度自负,心气又高,更不屑在酒店饭厅和一群下九流的混混头子们起冲突。
  因而见蒋世群离开,他也紧接着拂了餐巾,膝弯抵着椅子往后退,发出的噪音绵长而尖锐。
  “鉴定证明送到你手上,你看过多少遍?”晏知山问着,嘴唇划出一点笑意。他双手撑桌,身体稍稍前倾,紧在腕骨的衬衫袖扣几乎崩裂,而他也近乎兴奋得盯着段争:“听说你完全不记得你是谁,这不是很巧麽,没有人记得你,你对他们来说早就是一具埋在半路的尸体。尸体啊,早该死了的人,谁会记得你?”
  段争做惯了沉默的旁观者,这回却直视着他笑了笑:“你怕我,还是怕陆谭?”
  “怕?”晏知山好似听了一则笑话。
  “难道我猜错了?”段争说,“我以为你一直知道,你对陆谭来说不过是个没用的替代品。”
  “……”霎时间,晏知山像被戳穿了心肺似的面目扭曲起来。他眼底猩红,情不自禁地微微压低了身体,磕在桌缘的袖扣应声崩裂。
  钟澍成再次为段争得知了真相也仍然事不关己的态度而感到愕然,着实想不到他是没被击垮,反而是留了后手的晏知山吃亏。
  良久,晏知山脸上狠厉的神情渐渐消匿,他真像个痴心妄想的疯子,话也说得怪里怪气。
  “段争,陆家不会认你,”他拉长声音道,“你也永远、永远要不了陆谭。”
  说罢,他放松肩膀,慢条斯理地整理起散开的衣袖,眼望着段争后退两步。接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包间。
  两尊活佛自动撤了,原本还剑拔弩张的两队人马也跟着下了一批,另一批则在钟澍成示意后跟着鱼贯而出。最后包间里只剩段争和钟澍成二人,桌上菜盘还热腾腾的,钟澍成大喇喇坐回原位,示意段争也坐下:“人走了,饭要吃,反正只有我和你了,敞开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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