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斯罗斯看到他的眼睛后方燃烧着的火花。“召集你的队伍,不要超过一打,然后做好准备。你有两天的时间。”
凯勒巩咧嘴笑了。“我们会准备好的。”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做了一个几乎可以被称作鞠躬的动作。“我会开始选择我的猎人们,兄弟。”
他们看着他离开。「一场狩猎?」芬巩问道,「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他受欧洛米的青睐。我想可能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尽管我并不觉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即便是我也不清楚这一切的程度。然后我们被流放,他被抛弃了。」梅斯罗斯看着凯勒巩慢跑着回到营地的队伍中,「如果他觉得他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得到欧洛米的注意,还是以这种对我们只有益处的方式,那么我不会阻拦他。」他尽可能地通过纽带传递了一种类似耸肩的动作,「或许这可以让他在无意中找到某种形式的救赎,即使他并没有这么打算,或者并不想要它。」
「你真的这么相信吗?」
梅斯罗斯遇上了芬巩的目光。「我希望如此。这是我对此能做的最好的决定了。」
芬巩将手指按在梅斯罗斯的手腕上,「你不必拯救整个世界,亲爱的。这其中包括你的兄弟。」
「我得试试。」梅斯罗斯附身亲吻了芬巩,嘴唇短暂地贴在他的之上,「另外,你才是那个他们会为之书写歌曲的人,芬德卡诺·阿斯塔多,勇者芬巩。」
「花言巧语。」
「我有在尝试。」
阿姆拉斯清了清嗓子。“如果你们结束了,”他抱怨道。他缓缓从梅斯罗斯的手臂下溜出去,速度慢得足以让芬巩注意到并接管过梅斯罗斯的重量来让他保持站立。阿姆拉斯转向梅斯罗斯,“我可能会和他一起去,”他说,“我是指提耶科。至少帮他完成准备。”
“当然,”梅斯罗斯轻声道。他拉近阿姆拉斯然后用力吻了吻他的前额,“我为你骄傲。”
阿姆拉斯面部扭曲了一下,但梅斯罗斯可以看到他脸颊上的红晕。“你也是,奈雅,”他最终说道,然后转身飞奔而去。
芬巩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我们每个人才能坦率地说出真心话而不感到羞耻呢。”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更好地承受梅斯罗斯的重量,“你觉得我们需要多少时间来清洗掉这些泥浆?”
梅斯罗斯大笑起来。“如果你是一个至高王,能够命令其他人为你加热水清洁盔甲就好了。这将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啊。”他们继续向营地走去。在他们靠近后,站在营地边缘的守卫们转向他们。他们同时低下了头,随后不顾脚边的泥泞单膝跪了下来。
“我的王们,”其中一人喃喃道。随着这句称呼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跑来站成一排。他们的人民单膝跪在泥地上,一只手按在心口。
梅斯罗斯感觉他的眼周有些刺痛。芬巩深吸口气,然后带着他穿过士兵们组成的队伍。
旗帜正高高地在头顶上方飞舞着,银蓝色与金红色的尾端缠绕在一起。他能够听到挖掘的声音以及木桩被深深推入地下的沉闷声响。帐篷在隆起的帆布下竖起,木柴燃烧的烟灰开始在他们头顶萦绕,肉被烹饪的香气意味着第一餐已经准备完毕。他可以看到属于医师们的主帐就在不远处,但是血腥味和伤员的喊声在忙碌的营地里无法传递得太远。他们的周围都是匆匆而过的士兵,但他可以看到他们脸上的放松和兴奋。胜利的消息推动了他们的行动,梅斯罗斯知道这能使他们一直忙碌到深夜,即使这远远超出了他们所需的工作时间。而这仅仅因为红酒在需要优先运送的供应品清单上的排名很靠后。
他们转过一个拐角,看到阿扎格哈尔正在那里和库茹芬的一个副手一起笑着。如果梅斯罗斯没有记错的话,她就是那个安放了击败格劳龙用的粉末的人。阿扎格哈尔看到了他们,他的笑容进一步扩大了。
“铜脑袋!”他吼道,“很高兴看到你,也很高兴看到你依然可以站着。还有芬巩大人,一直很高兴见到你。”
芬巩微笑着低下头,“你也是,阿扎格哈尔大人,感谢你在早些时候的帮助。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可不会看着联盟因一些微小的口角而分崩离析。”
“那是自然。”阿扎格哈尔对梅斯罗斯咧嘴一笑,“请允许我再次表示祝贺,并且我希望一场适当的庆祝能够及时举行。”他的笑容扩大了,“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找到机会让你真正喝醉一次了,铜脑袋。我很想再见识一次。”
芬巩笑了,“这我可必须刨根问底了,阿扎格哈尔。你以前都带我的丈夫做了什么好事?”
阿扎格哈尔似乎几秒钟后就要开始讲述一个故事了,一个会让梅斯罗斯本能逃避的故事,尽管他没法预测阿扎格哈尔会选择哪个事件加以润色。这时另一个矮人跑向了他。“大人,”他气喘吁吁地说,“我们需要您。”
“改天再说吧,”阿扎格哈尔对他们说,“如果你能原谅我的失陪。”随后他停下来,瞥了一眼芬巩,然后是梅斯罗斯。“那么,那一切结束了吗?”他问道,声音很低。
梅斯罗斯皱了皱眉,“什么结束了?”
“那些循环,那些重复。我们已经赢了,所以一切都完成了,对吗?”阿扎格哈尔抓住梅斯罗斯的手臂,“你结束了吗?”
梅斯罗斯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只看到阿扎格哈尔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他呼吸困难。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这一切是否已经完成了,不知道这是否足以让这场无休止的改变迎来终结。他不知道当他闭上眼睛之后,这一切是否会就这么消失。
他不知道他是否可以将这一切从头再来一次。
救赎
他眨眨眼,发现自己正在帐篷里。帐篷壁上挂着蓝色和红色的装饰。
有人让他抬起手臂,他照做了,身上的盔甲被一片一片拆解下来放到一边,压在他身上的重量逐渐消失。
如果这一切没有结束呢?
如果他醒来之后再次回到了几天前呢?他知道他没法再保持很长时间的清醒了。精疲力竭的感觉拉扯着他,在他的耳边低声诱惑着。他知道就这么停下来会多轻松,就一会儿,只需要闭上眼睛然后让一切随之散去。
他不知道这一切要怎么结束,不知道单纯的胜利是否足够让它停下来,不知道取回茜玛丽尔这件事是否足以弥补他所做的一切。
他已经派他的人民去送死了六十次甚至更多。他已经失败了六十多次,看着他的人在他的要求下试探着敌军的行动来寻找对策,寻找一个赢得这一切的方法。这其中所造成的死亡数量毫无疑问已经远远超过了澳阔泷德的伤亡人数。而一场胜利并不代表那些数不尽的失败就这么不存在了。
也许每一个循环都在没有他参与的情况下持续了下去。说到底,为什么他的死足以让它们停下来呢?也许就在某处,还有成千上万的人——他的人民、芬巩的人民——在一场永远无法胜利的绝望战斗中奋战和死亡着,或者在他那么多次都没能成功驱逐的龙焰中化为灰烬。
有什么东西滴在了他的手上。一块布条正擦拭着他的皮肤,每次触碰都带走了一些泥泞,而他几乎感觉不到这些。
或许他再也不会醒来,毕竟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他将芬巩引向了正确的结局,他让他的兄弟们以某种方式活了下来,尽管他不确定这种情况是否对他有利。他知道他没法再做更多的事了。
他思考了一会儿,他觉得他内心的某一部分并不怎么在意这些。他实在太累了。
芬巩在他的视线内移动着,他的随从围绕在他周围。梅斯罗斯沉醉在他的身影里。一阵迟缓的疼痛从眼睛后方传来,又或许没有。如果他就这么放手,他将没有办法再修补这一切。芬巩也不会再出现在这里。
芬巩将不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他再一次从开始的那一天睁眼,芬巩将不会记得这一切,他将不会记得他们的胜利,不会记得他是如何跪在泥地上将金丝缠绕上他的手腕。他只会知道梅斯罗斯展示给他的那些,那些由他潦草拼凑的记忆。
所有的这些都会变成被拼凑出来的赝品,而他将是唯一真正记住这一切的人。
他骨折的手臂被推正,一阵疼痛传上了肩膀。有人说了些什么,可能是一句道歉,但他无法辨认。
也许如果他重新再来一次的话,他可以做得更好。他应该做得更好的。他可以救下更多的生命,将更多的人从刀刃下解救出来。他知道他可以做得更好,也许这样就可以让事情停下来。
这个想法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想再试一次了,他不想。但是也许他应该这么做。
两只手包裹了他的一只,将它从他的身边拉开。麦色的皮肤衬着他白皙的肤色,指甲下方仍有一些淤泥。梅斯罗斯低头看着它。这一定有什么意义,他想,这很重要。
一只手移开了,随后施加在下巴上的力道让他抬起了头。芬巩站在他的面前,眉头紧皱着。他的嘴唇微动。梅斯罗斯皱了皱眉,试图弄清楚他在说什么。
“罗珊?梅斯罗斯?亲爱的,你在听吗?”
他眨眨眼。一只手上移捧住了他的脸。“哦,亲爱的,”芬巩喃喃道,“没事的,一切都没事的。听着我的声音,听我说。就是这样,你只需要听着我。”他的手紧紧贴在梅斯罗斯的皮肤上,“我就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
梅斯罗斯以前对这种感觉有一丝模糊的印象。他皱了皱眉,觉得这一切不对,有什么东西很不对劲。他的身边笼罩着一层把他和周围的一切隔绝开的雾气。
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将手抽离了芬巩的掌心然后伸向了断肢的手腕。他的手臂上绑着厚厚的纱布,但这无关紧要。他将指甲深深掐进断肢里,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他又这么做了一次,这一次抓得更深。他觉得他以前也做过同样的事。
芬巩低头向下看去,他脸上的悲伤让梅斯罗斯胸口的什么东西隐隐作痛。“哦,不,亲爱的,这是真的。”他的一只手离开了梅斯罗斯的脸然后轻轻地将他的手从断肢上拉开。他紧紧地握着梅斯罗斯的手,不管梅斯罗斯如何试图挣脱。“这是真的,”芬巩说,他的声音低沉而激动,并逐渐变得急切,“这是真的,我向你保证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永远不会骗你,亲爱的。”
梅斯罗斯深吸一口气,“芬诺?”
芬巩温和地对他笑着,“我在这里,罗珊,我在这里。”他轻轻引导着梅斯罗斯穿过帐篷,“和我一起坐下吧,亲爱的,就一会儿。对,就是这样。”
床上铺着毛皮毯子。芬巩拽过一张然后将它按到了梅斯罗斯的手里。他紧紧闭了一会儿眼睛,感受着重新回到他感知中的世界,“芬诺。”
“我知道,亲爱的,我知道的。”一只手臂环绕在他的肩膀上,坚实而稳定,“慢慢来,”芬巩轻声说,“我们现在有足够的时间。”
这句话刺激到了他。他坐直了身子,试图冲破笼罩着自己的那层雾气。他没有时间浪费在这里。他所拥有的每一刻都必须充分利用。“我很好,”他成功开口道,“我没事的。”
芬巩的手覆盖上了他的,“你在发抖。”
“哦,是吗?”梅斯罗斯低头向下看着。他的手在颤抖,而且他盯着的时间越长抖动得越剧烈,直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无法控制的震颤,“哦。”
他紧盯着他的手直到它停止颤动。“我们得决定一下明天侦查小队的成员名单,”他最终说,“将我兄弟的一些人和你这边的人组合在一起。我们得尽快开始弥合我们各方的人民。而且不管怎么说,我需要和他们中的一部分谈谈。一旦人们得到足够的休息时间并且有机会更深入地思考,形势就会开始变得紧张。”
“梅斯罗斯——”
“你应该尽快给你的议会写信。伊斯林人希望得到更多的自主权,而且胡林也应该得到某种形式的奖赏。至高王从现在开始必须不仅仅只是一个头衔。另外,我们应该立即向纳国斯隆德传达我们胜利的消息,还有多瑞亚斯。虽然这些信件应该由你来写。我们还不能立刻展开谈判,但是也不能对他们展现敌意。即使这是他们应得的。”
“这些都可以等,亲爱的。在精疲力竭中写下的缺乏条理的信件无法给我们带来任何好处。”芬巩再次握住他的手,用拇指轻抚着指关节。
梅斯罗斯摇摇头,“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他们的耳中,而最先传达到的必须是来自我们的信息。我还必须决定该如何处理凯勒巩和库茹芬的事,”这让他感到不舒服,但他不管不顾地继续说着,“我不会让辛葛得到他们,但是我们必须对他们向露西恩做的事情做出补偿。”
“一个明智的决定,但这也可以等到明天。库茹芬还没有醒,而凯勒巩也不会半夜潜逃。”
梅斯罗斯盯着帐篷的地面。“我应该去找莎尔玟确认一下,确保营地的搭建有在顺利进行。我的一些追随者们不会那么轻易接受我们人民之间合作的想法。”他试图站起来但是失败了,芬巩把他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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