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这些内容很重要。”我听了,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焦躁,“它对我产生了一种影响,我……”
我说到这里,猛地顿住,闷油瓶却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撑起上半身,拉近了与我对视的距离,说:
“已经不会再发生什么。”
他的声音里透着安抚,我定定地看着他的脸,确定了他从第一天开始,就察觉到了我的变化。只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就如同现在这样,只是沉默地将所有看在眼里,给予我一个支撑。
想到这里,我抿了抿嘴。胖子说我克服不了就去找闷油瓶,闷油瓶不怕我唠叨,但这种事情就和吵架一样,前脚骂完爽了,后脚就会觉得心里磕磕绊绊的,我并不觉得刻意这样做会有用。
但眼下看着他的眼睛,我把心里那股子邪火压了又压,突然就想道,算了,不压了。
这么想着,我直接朝前一俯身,狠狠亲到了他嘴上。
闷油瓶又不是庙里的菩萨,一起睡了快两年,该干的都干过了。今年年后我的肺病完全痊愈,都不用我主动招惹,该干正事的时候他绝不会跑偏。只不过这些天我情绪不对,他似乎是有意避着这些。
论我主动招惹的场合,不是没有,就是人毕竟年纪大了,也谈不上次次都玩得这么开。我暗自在心底骂了几句脏话,心想躲什么躲,更年期又不是瘫痪,老子还睡不到你了。
现在借着这股子邪火,我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主动,卡着他的下巴亲了一阵,听到他呼吸开始变粗,放在我腰上的手也开始用力,但依旧没有挪到其他地方。
我啧了一声,将两人分开,又一把把他按了回去,居高临下地坐在他身上开始扯自己的衣领。
闷油瓶仰面看着我,没有说话,此时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眸色深得吓人。往常到这时候,我都会知道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这是要下力气办我的意思。
但此时我却并不像往日那样,稍微担心一下自己的老腰,只是停下解扣子的手头动作,坐在上面冲他勾了勾嘴,突然拿屁股加大力道磨了几下。
他轻微皱眉,有些警告意味地掐住我的腰,不过呼吸不太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我这时也发现下面某个部位早已发生变化,嘁的笑了一声,手撑到他胸口的纹身上,俯身凑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假正经。”
(三)
主动招惹的后果一向比较严重,更别提当天我又一直想把主动权抓在手里。他倒是由着我掌握了一阵子主动权,这也使得我第二天连抬一根手指头都嫌累。
唯一的好处是当天晚上我们两个人都没做梦,大概是没有闲工夫做梦。第二天醒来闷油瓶叹了一口气,我意识还有点恍惚,但听到了本能有些不爽,攒了点劲儿上前就啃他一嘴,说,怎么,被我睡了有意见。
闷油瓶闻言好像有点无奈,在我头上摸了几把,倒是顺势也亲了过来。
搞了这一出,我感觉我好像是爽了,但心里依旧静不下来。按胖子的说法,我这段时间就是半个神经病,连隔壁的大妈都不敢骂我了,看到还会绕道走。
日子倒还算是安生的又过了一阵,闷油瓶有一天突然提出来要进山。他在山里溜达这事本身就比护林员还干得熟练,近期他光在我旁边,反而很久没去山里。我看他似乎有事要做,想了想,最后还是故作淡然地让他出去了。
只不过他一走,那种焦躁的感觉就越发明显起来。我暗骂一句,失策了,没事找事地把家里的活都干了一遍,然后蹲到院子里开始一根根抽烟。
抽了一会儿,我意识到那种烦躁始终平息不下来,也不想去找胖子,又站起来在屋子里晃了一圈。这一圈我发现洗手盆的水龙头有点问题,出水不太顺畅,于是快速决定上镇子的五金店一趟,顺便当兜风散心。
我计划着买了东西就回来,没和其他人说,也没留字条。现在是八月,外面烈日高悬,出雨村上大路后,日头更是烧得地面滚烫。
那辆二手尼桑皮卡车本就破烂,此时送风口跟破风箱一样响个不停,虽然不间断地往里吹着冷气,车内却始终凉快不下来。开了一阵子我心烦意乱,干脆把车窗摇下来,点了一根烟。
只不过还没抽几口,侧后方就传来一阵引擎轰鸣的声音,紧接着一辆面包车猛地加速从我左边擦了过去,一个甩头变道到了我前面。
对方这一下开得极野,我要是方向盘没把稳,两辆车能直接发生擦碰。那车蹿到我前面之后,并不急着开走,中速压了我一阵,才加速朝前继续开,颇有几分挑衅的嚣张。
乡下土路没这么多条条框框,很多人开车没规矩惯了,我和胖子经常遇到,多半也就骂几句。但如今正好撞到我火头上,我直直盯了一会儿,咬着烟就抬手挂挡,同时猛地一脚油门下去。
这时刚好到一个弯道,前车正好减速,我一脚加速到那车侧边,等弯道一过就猛打方向盘,变道超车到了前面。
这时也听到里面传来几句脏话,我没理,继续挂挡加速往前开,一路飙到了通往镇子的水泥路上。
到这里分岔路开始变多,我连过几个路口后,往后视镜里一瞥,发现那车还跟在我后面,不知道是不是跟我耗上了。
我摇摇头,正准备甩掉那辆面包车,却见那车突然开始加速,直接冲到与我平行的位置,车尾还没完全甩过来,就朝着我这边缩小距离。
我知道这人是想逼停我,但脚下油门没松,面不改色地在原道上继续往前开。
对方一见,似乎是急了,我又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骂声,看样子人还不少。两辆车在路上你追我赶地僵持一阵,对方终于彻底怒了,突然加速,硬生生加塞甩进我前方的车道,随后车身一横,不提速反而减速,看样子是想彻底逼停我。
我盯着前面越来越近的车,心里骂道“玩野的是吧,老子这破车不值钱”,余光快速一瞥右边,脚下油门也没松,直接朝着那车屁股狠狠撞了上去。
发生碰撞的瞬间我猛地朝右边连打方向盘,把车头甩到了路边的栏杆上,这时才猛踩刹车,在哐的一声撞击声中将车堪堪停住。
虽然撞这几下我心里有底,但整个人还是随着惯性朝前狠狠甩去,被安全带拉着才没撞到挡风玻璃上。我骂了一句脏话,很快坐稳,抬头扫了一眼行车记录仪,见摄像头现在只能照到路侧边,于是挂挡拉上手刹,解开安全带熄火下车。
我下车的时候,前面那辆面包车上也呼啦啦下来一帮子人。对方的车屁股被我撞塌了,几人正站在车前破口大骂。我一数有五个,都穿得流里流气的,为首那个一看我下来,呸了一口冲到我前面,上来就想揪我的领子。
我偏头躲过,揪住他的手臂狠狠往他背后一扭,同时一脚踢中他的后膝将他踹翻在地。那人发出一声惨叫,剩余四人皆是一愣,大概没料到这战况上来就变成如今的局面。
我这时才低头去看那人,一眼下去突然“嚯”了一声,说:“冤家路窄。”
对方这时也看向我的脸,愣了几秒后面色唰地一青,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声“操”,开始大力挣扎。
我又一脚踹到他背上,把他按得死死的,继续道:“说说吧,怎么赔。年轻人开车这么野,赶着开灵车送你哥几个去火化?”
县城就这么大,来来往往,我和胖子跟不少人打过交道。这人我的确认识,只不过会面的场合不太愉快。刚搬来雨村那阵我们三个去镇里赶集,遇到这人来偷我手机,后来和对方带的人直接在路边打了一场群架。
打架时这人直接被闷油瓶摔飞出去,还磕掉了几颗牙。他似乎也是回忆起了那段不太好的记忆,猛吞几下口水,才跟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冲着其他人大叫:“愣着干什么,揍他狗日的!他这次就一个人!”
说着他突然大力挣脱出去,翻身挥拳朝着我脸上打来。我侧头一躲,再回位时也是猛地挥出一记直拳,径直狠狠揍到了他脸上。
这一拳用了力,只听一声拳头砸到肉上的闷响,那人嚎了一嗓子,直接被打到后仰。我伸手把烟丢了,抬脚在地上踩灭,看着剩下的人,冷冷地说:“你们运气太差,就我一个。”
“老子今天心情不好。”
(四)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换到平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肯定不会做得这么极端。但当天这帮人正好撞到枪口上,双方就这么直接干了一架。
只不过后来这帮人被我揍得狠了,居然恶人先告状,找着时机一个电话打到了派出所,直嚷嚷着“要被杀了”。然后也就有了最开始发生的一幕。
闷油瓶的速度比我想象得快。知道这一通知就通知到了张姓家属身上,我整个人变得非常烦躁。领头那个看我这样,还以为是自己人找到了外援一会儿有我好看。
当派出所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的时候,我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为首那人在旁边嘴里不干不净,心里寻思外面哪个巷子人少适合打人。这砰的一声把屋里人都惊了一下,我转头,就见闷油瓶站在那里。
他穿着今天出门时的那套衣服,连背包都还在背上,眼睛往屋内一扫,直接定格在我身上,随后就大步径直朝着我走来。
等他走近一些我才发现他头发都贴在了皮肤上,脸上竟全是汗。直到皱着眉在我面前站定,又上下快速把我扫了一遍,他才稍微缓和一些神色,同时吸了一口气,将呼吸频率稳下来。
我有些发愣地看着他,闷油瓶朝我伸手,撩开我的头发看那个擦伤,同时很轻地抹了一把旁边凝固的血渍。我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为首那人也反应过来,转向闷油瓶,继续嚷嚷:“他娘的,还真是冤家路窄。来得正好,你就说这事怎么办……”
我闻言啧了一声,知道这人仗着在局子里,没人敢动手,正想开口,却见闷油瓶转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他并没有说话,对方却像是被这个眼神惊到一般,直接后退一步,彻底噤了声。
闷油瓶再次转向我,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几个人,紧抿着嘴压了半晌,才把那种被抓包的莫名心虚感压下去,憋出一句:“太热,恍神,追尾了。”
说完,我思考几秒,又指了指头上那个口子,补充道:“干了一架。”
最终这事还是按照普通矛盾处理,双方和解。那帮人出了局子就一通狂奔,转眼溜得无影无踪,好像背后有什么人在拿刀追着他们似的。
我走到院子里,看向我们那辆皮卡。车头凹进去一大块,虽然还能动,但也得拖去修。
在我看车的时候,我感觉闷油瓶的视线也一直凝在我背上。和解过程中他一直面无表情地坐在我旁边,那帮子人大气也不敢出,彻底认怂老实了下来。
此时我再回头,他早已收敛了那种锐气,对上我的视线,叹了口气,走过来牵我的手。
我此时心情有点复杂,直觉他心里可能也不是很畅快。闷油瓶拉了我也没多说,一声不吭地往镇子深处走。我见他直接走过马路,到了做餐饮生意的那条街上,才回过神来。虽然闷油瓶到得很快,但经过这一通折腾,晚饭点都快过了。
我随便找了一家还开着的面馆,闷油瓶把包放下,转头去了马路对面,又很快从那间小药房出来。
派出所的医药箱种类不太全,我也就随手消了个毒。他再次侧头看我的伤,撕开纱布的包装袋:“过来。”
我停顿几秒,挪了挪屁股,把板凳拖到他旁边坐下。他把我的头按下去,随后抬起脸,开始专心帮我处理伤口。
我垂着头没吭声,只感觉他的呼吸一下一下扫到我的额角。这时我也看到他的裤腿背后全是泥,再一扫他的背包,拉链口处露出一些药材。种类我挺熟悉的,刚到雨村和治疗肺病那段时间,他常从山里带,多用于安神。
看到这里,我越发觉得心里五味杂陈。我鲜少见他赶路赶成这样,电话打过去的时候他应该还在山里,一路顶着烈日,就这么急匆匆地从山上赶到了镇子里。小民警的话不清不楚,那满脑门的汗大抵并不全是因为天气。
此时我也想通了这段时间我到底在焦躁什么。这种精神影响使我在很多时候,没办法控制住那十年间的习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我的行为会连带影响闷油瓶。
我叹了一口气,半晌闷闷地说:“都是意外,我没事,你不用这么急着过来。”
闷油瓶闻言,手上动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放心。”
说完他继续处理,直到把纱布的最后一个角贴好,才低下头,对上我的视线:“吴邪,已经不会再发生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那天晚上说过的话,我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在此时也明白了,他并不在意我的影响。
闷油瓶看着我的表情,眼里的神色也柔和了几分。他的手指在我手背上摩挲几下,想了想又补充道:“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又沉默半晌,才“嗯”了一声。我觉得我应该再多说些什么,比如检讨下我这次的出格行为,但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
“咱家水龙头坏了,我到镇子上来买,现在还没买着。”
闷油瓶也“嗯”了一声,这时牛肉面上来了,他把自己碗里最大那块肉夹到我这边,又将筷子塞到我手中:
“一会儿我去买。”
(五)
闷油瓶回去之后,第二天主动提出一个事:他想去考驾照。
胖子并不知道我们在镇子上发生的事情,只当我没留神追尾了。听到闷油瓶想考驾照,他连咂几下嘴,最后道:“改革春风吹满地,张家文盲要上进。小张你可算有觉悟了,我们家可以再出一个文化人。”
我斜了他一眼:“谁文盲,我们家最大的文盲就是你。”
胖子闻言摆摆手:“我前天上镇子,看到那个破驾校也快招新了,明儿就把小哥送进去上学?”
说完他哼起了“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闷油瓶点头,我也“嗯”了一声,不过还是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刚开始他和我提这事儿的时候,我愣住几秒,忍不住问:“怎么突然想起考驾照?”
在我的记忆里,闷油瓶应该会开车,只不过他黑户都当了这么多年,上路肯定是无证驾驶。我和胖子开车是老油条了,家里不缺司机,一起出去时他都是缩在后座睡觉。
当时闷油瓶也没多说,只是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吐出两个字:“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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