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拥有今天,都是我的努力所得,这个世界上没法做到完全的公平公正,可是就因为看到了所谓的虚伪和恶势强权就屈服,让恶人逍遥法外,这只会让他们越加大胆,去荼毒更多的人。”
“你一个人做不到。”
“是,我一个人做不到,但我只求问心无愧,哪怕飞蛾扑火。”方悱的眼里闪着盈盈的光,坚定不已。
在这世上,方悱很渺小,但对于像小希和豆豆这些人来说,是如此重要,也许只是经过,最后成了想要撞毁冰山的残骸。
哪怕经历过生活的残酷,曾经有过自暴自弃迷茫彷徨,但在弱者经历着相同困境的时候,愿意伸出自己的援助之后,保护他们名为这些弱者撑起一片天地,哪怕粉身碎骨,他也愿意去成全。
因为方悱觉得,自己有时候不过是宇宙的一粒尘埃,活着不会有多么惊天动地,死去也不会对别人造成影响,但是如果自己能为别人带来一些温暖,创造出一些价值,他会觉得这是值得的。
喻洛笛有一丝恍惚,心里有个年少的影子和眼前的人重叠。
“喻洛笛,你不会明白的,不,也许你理解地并不透彻,清白和那种你看来毫无意义的公平对一个卑微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要是被性侵,就是受害者;只要是受害者,就应该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的权利。那两个孩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难道就该破碎掉他们对这个世界仅存的一丝希冀吗?”他哽咽,缓缓道。
“这样说也太过伤人了吧?”喻洛笛难得眉间失落,“你说我不够理解你?”
那双眼睛很哀伤,光彩黯然,让人想到雾蒙蒙的天。
方悱刻意忽视,转头不愿意多看,“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这也没有相同价值的砝码,我很有自知之明。”他当然知道,左不过是一些余情未了在作祟,但又能怎样呢?利用喻洛笛的感情,让他帮自己吗?
以为在玩小孩子过家家的纯情戏码么?
成年人的选择往往伴随着复杂的考量,凭一时意气的那是年少轻狂。
喻洛笛比他更会谋算人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喻洛笛肯定还有别的打算,不可能只是带他来看一场闹剧这么简单。
然而,事实证明,方悱的猜想是正确的。
特别是在他看到那个人的时候。
43
第二十二章
晚风醉人,月色莹润,夜晚美不胜收,而方悱却没有心情欣赏。
他的手冒着汗,晚礼服还没换下,一边的角早被他揉出褶皱。
喻洛笛这种人,冷漠理智的是他,有些时候喜欢给人难堪的也是他。
此时房间放着黑胶唱片,纸醉金迷的音乐飘飘传进耳里,房里的三个人只有喻洛笛最是自如,他双手抱胸,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对着方悱耳语几句,便离开了。
房间里最后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是喻洛笛,一个是一位故人。
该怎么去形容这个人最贴切呢?如果喻洛笛是少年时的一颗黑曜石,冷硬闪耀,那眼前这个那人就是山间松石,戴着一副温润豁达的面具。
往事不能再提,风风雨雨,坎坎坷坷,总是教人忍不住内心荒芜。
“好久不见。”那人道。
方悱稳住心神,按住心内波动,终于主动上前,伸出手,“好久不见,晏晟。”
一身华贵西装的男人握住方悱的手,然后拥住了他。
晏晟,星曜集团的大股东,亦是云城的四公子之一。
男人温暖宽阔的怀抱很安心,方悱以前有被这么拥抱过,不过也只有一次,然后就狠狠摔了一跤。
“你还好吗?”男人的声音像轻软的棉花拂在耳畔,带着酥麻,又温柔含蓄。
方悱不回答,只直视着男人的眼,单枪直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喻家。”
“当然是为了你。”晏晟由衷道。
“你也是来劝我放弃吗?”方悱退开几步,目光凌厉。
“如果你肯的话,喻二少就不会让我过来,不过......”晏晟略微迟疑,最后又像下定决心似的,上前握住方悱的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方悱嗤笑,眼眸中染上霜色,“怎么帮?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利用,还是谋算人心?”
“阿悱......”男人心虚低头。
“伤害我的事我不喜欢记着,有些人不配。”
“阿悱,我这次只是希望能有一次机会......”
“补偿是吗?”方悱不耐地打断他,嘲讽道:“你们生意人,总是喜欢说些漂亮话,以为什么东西都可以挽回?”
“我......”
“喻洛笛能把你叫来,是想让你帮我?”很显然,喻洛笛也许还不知道自己和晏晟之间的过节,方悱突然有些想笑。
“不止这样,我能来这里,也是发自内心的。”晏晟上前一步,语气恳切,“阿悱,你好不容易和喻洛笛撇清关系,你也应该明白,喻家的人是不会放任你们在一起的。”他看到了,方悱脖颈边一个淡色的吻痕,以及才进门就和喻洛笛的亲昵,瞎子都明白两个人旧情复燃,但是他的阿悱不能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所以呢?”方悱又后退几步,抚摸着脖颈边的痕迹,“我的选择,你应该看的很清楚了,你的补偿对我来说没有价值,这些你留着给该给的人吧。”方悱利落转身,缓了口气,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方悱一直相信,过去的过去唯一的用处就是让他不再想回到过去,拒绝给那些悔过的人补偿的机会,就是给这些人犯的错,留的罪孽赎罪。他很狭隘,伤害过他在乎的,他放不下胸怀去一一原谅。
他其实早没心力去计较这么多,但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还是第一天来的那间屋子,轻轻一推门,就可以看到那个在等他的人,晚风沉醉,海风恬淡,他的眉眼光彩夺目。
“你成功了。”方悱摸了摸脖颈边的淡色吻痕,沉声道。
“成不成功还是看你不是吗?”男人玩味地笑着,俊逸的脸上讳莫如深,披着月色,站在花丛里,纯洁又危险。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和晏晟不和?”他早就看出来了,方悱一进门就知道,喻洛笛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更不会放任方悱和他的死对头共处一室。
“如果你们有戏,这么多年早就该在一起了。”男人如墨的眸在月光下明净闪亮,“哦,说到这,晏晟也是有够废物,我退出了,他也依旧得不到你。”他抚了抚花,沾了些香气在指尖,语气漫不经心。
“我不需要他的帮助,你能保证我就一定会选你吗?”
不选他?喻洛笛饶有兴味,走上前,一步一步逼近,“你别无选择,但我也不是逼你,你很清楚,说到底,我从来都没逼过你做不喜欢的事。”
方悱沉默着,一时头脑空白,找不到话来反驳他。
然而,他的沉默在喻洛笛看来就是默认。
“你不选他,那就只能选我,你没有第三条路。”说到这,他干脆把方悱逼到墙角,靠上冰冷的墙沿,“怎么?你又不想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是最会审时度势么?”
当然,如果不是这样,方悱也不会在当年这么干脆地放开他。
喻洛笛继续靠近,唇很凉,贴在方悱的额发上,像吐着信子的蛇。“如果和我达成契约,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但是相应的,你也得物有所值。”他捏住怀里人的下巴,像循循善诱哄人吃下有毒苹果的巫师,“正义和清白,有时候是一些人的救命稻草。方悱,你说过的,不是吗?那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去证明,证明你可以成功的。”
喻洛笛有这个自信,因为,只有自己能帮他,也只有自己愿意帮他。
他的戏终于演完了,剩下的只给方悱去选择。
喻洛笛那颗七窍玲珑心不逊当初,他很了解方悱,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只要为了心中的正确所想,就可以毫不犹豫固执己见的跳下去。所以他从一开始接近方悱的时候就在不断的试探设局,先唤起方悱对他的旧情,再救方悱回来,让他最后只能选自己去帮他。
想要绊倒罗健云,云城只有晏家和喻家有资格。方悱都和这两家有交情,喻洛笛当然明白,所以先是在自己身上留下明显的暧昧痕迹,做戏给晏晟看,让晏晟知道自己和他喻洛笛余情未了;现在又大度的表现出自己愿意给方悱选择合作机会,所有事情都被他安排的妥妥当当,表面上看,是给了方悱足够的选项,但他却很自信,明白方悱最后只会选自己。
方悱的爱和所剩的价值,他都要。
报复和利用,利益和回报,这才是喻洛笛最终的目的。
看着消失在视线的男人,方悱艳丽的脸庞隐在濯濯月光里。
男人走的时候只留下最后一句话:“最迟明早,我要你的答复。”
这一夜,方悱脑里思绪纷乱,毫无睡意。
这间卧室的房顶是玻璃而造,躺下便可以看到满天璀璨的星。方悱软摊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海上升明月,勉强对着白悠悠的水晶灯笑了一下,盯久了灯光晃眼睛,他终于忍不住手伸向床边的按钮,关了灯。也是在这一刹那,眼睛不小心滑下了一滴泪。方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盯着亮光眼睛刺痛还是心里难受窒闷,枕头上还洇着一丝丝湿气。
有些藏好的回忆一刹那间又纷至沓来,抑制不住。
年少的喻洛笛拉着心跳如鼓的方悱,在炙热的夏天奔跑着,躲进学校后面的蓝楹花树下幽会。
下一秒,在方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吻上了朝思暮想的唇。
喻洛笛一手按住他的肩胛,毫不犹豫的与他十指紧扣。
他的气息带着年轻的朝气,像烈日晒过的树叶味道,青涩又生机盎然,吻得方悱头脑轰鸣,不知所措。
年少总是别扭的,既渴望伸手触碰,又害怕被拒绝,最后干脆想着一了百了。
总有一个人要先说出口的,喻洛笛对他说过的。
爱而不得是最苦的事,他不想让方悱独自承受,更何况他们是互相喜欢的。
后来呢?后来啊,在那一个星月交辉的夜晚,他们相互依偎着。
“彤彤,你想过以后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我们一起住的房间内安上一个玻璃顶面,这样可以在被月光填满的卧室内相拥而眠,等着第二天太阳东升,把我们两个都照暖。你呢?”方悱歪着头问他,唇正好就贴在了他的侧脸上。
“我想为你建一座这样的房子,然后种上你最喜爱的山茶花。”
他们相互喜欢啊,喜欢到骨子里了。
躁动不安的青春里,刻骨铭心的爱上一个人,心心相印,他们尝到了甜,像相互吸引的星球,只想围着对方转动,然后呢?然后想着陪伴,想着永远,认为自己有着可以对抗全世界的勇气。
可是,仿佛越快燃烧的激情和热烈就越容易被消耗,只如绚烂过几瞬的烟花。
最后,却不小心因为世事无常,曲终人散。
结束一段感情不像搬空屋子这么方便,细节和碎片总是不容易扫干净,就算不去触碰就不会危险,但方悱还是觉得很难。
还是云城的城中村,他有个曾经的妹妹,年少笑颜如嫣,“哥哥如果可以永远照顾我就好了。”可是最后却因为爱上了晏晟,生命永远止于18岁。
还是那个破旧的福利院,也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手里捧着一束蓝楹花,结结巴巴,“花、花最好看,给、给方悱哥哥。”
一边是他怜悯着要讨回公道的孩子,一边是余情未了的旧人,方悱最后做了决定,八年前那场戏他演的就很好,现在也可以。
天亮了,早晨的第一缕光线照进了房间里,紧闭的心刹那间似乎打开了一个豁口。
意大利风格的花园很优雅漂亮,正中央种了一棵很大的蓝楹花树,粗壮的枝干上扎着一个秋千,喻洛笛就站在摇晃的光晕里,早晨的风里夹杂着花香,醉人得很。
方悱走上前,问对面的男人。
“你的条件是什么?”
“以后会告诉你。”
“只有这样吗?”方悱眉微挑,他竟然还没想好?
“答不答应?”
方悱一步步上前,抬了抬下巴,脑袋里的晕眩还没缓解,但他内心有声音一直明了地告诉着他答案。
“我答应。”
46
第二十三章
有人像家雀儿,不愿意挪窝;有人像候鸟,永远在路上。
留鸟安家,旅鸟一直在路上,而方悱只觉得自己是迷鸟,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也是那个时候,他好像突然发现,在他的人生中,他只能确定两件事情,第一件是他绝对会死;第二件是他现在还活着。
车辆平稳开动,窗外的街景,树影,人流落在眼里都变成了模糊而又扭曲的影子。
喻洛笛把方悱紧紧地搂在怀里,两个大男生这样相互依偎有些滑稽,可是喻洛笛舍不得放开。
他还是不放心让方悱一个人,决定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威叔会定期给他们送来家居用品,把新鲜果蔬塞满冰箱。
喻洛笛从小生长的环境优渥,虽然他母亲没有喻父这么财大气粗,但依旧不愿委屈自己的儿子,一直养尊处优的带着,这次胡闹回了国,喻父便安排家里的威叔照料他的饮食起居。
左右喻洛笛都嫌房子过大,接回一个人与自己同住,没人会反对。
刚带回来的方悱话说的不多,经常一个人在阳台上坐一天,这时候刚好是云城的候鸟成群结队来过冬的时候。
那些鸟儿来自不同的地方,有些飞越万水千山,掠过茫茫沧海;有些飞跃静寂山谷,身上还带着绿叶的味道;有些飞过变幻的沙漠平原,飞过茂密神秘的森林,一年又一年,不愿意流连。
方朗生还是没回来,也许会回来,也许不会。
但方悱从此之后再没见过他,没有信息,好像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是不重要的,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
方悱从内心来说其实是一个极度渴望温暖的人,他因为从小得到的关心和在意很少,所以内心极其脆弱敏感,他很渴望一个治愈温暖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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