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岂止像,你根本就是嘴巴把不住门的。
南锦俦腹诽了几句,才附耳道:“天君得的是阳痿之症,所以要找壮阳兰来治。”
良煦:“……”
“咳咳……果然有损威严……咳咳。”良煦捂嘴咳了几声,向两个年轻人招手:“此番咱们就去凤凰镇驱邪,这可是一次大好机会,届时你俩好好表现。”
他们俩是头回下界,十分积极,竟催南锦俦加快脚程。
南锦俦笑着摇头,作为前辈,他当然晓得年轻人们的热切之情。得了些修为便想一展雄风,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依照良煦的指示,两日之后的酉时,一行人便抵达了目的地。
南锦俦收了篾笫,四人降下云头,在镇口落足。
甫一下地,四人都被凤凰镇的景色为之一惊。
虽是个镇,但从郊外一眼望过去,那方高楼威宇,斗拱飞檐,鳞次栉比,只叫人看得眼花缭乱,根本望不到边,说是一座富饶的小城亦不遑多让。一面大河从镇东横向镇西,余晖之下波光粼粼,犹似渡了一层金边,无数璀璨华美的晶石嵌于水波荡漾之中,美不胜收。
良煦大感惊奇:“想不到这深山大荒之中,竟有如此繁硕之地。”
杨巅峰道:“这里看起来不像是有妖怪作祟的样子。”
杨高峰嗤笑:“就你那眼神,只怕妖怪站在你面前你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杨巅峰冷然道:“说得好像你能看出来一样。”
南锦俦生怕他两个又要动手,赶紧插口:“巅峰说得不错,这里乍一看确实是风平浪静,非但没半点邪气,反而钟灵毓秀。不过表面越平静,就说明背后的妖怪隐藏的越深,千万不能放松警惕。”
忽然不远处有人大叫:“快看,是仙人!有仙人到了!”
四人瞥人去觑,只见大道上数十人正往这边奔来,大约是适才落下云端时被他们瞧见了,仙人从天而降,这些没见识的凡人不免要大惊小怪一番。
良煦酷喜热闹,正要满面堆欢的迎上去,南锦俦却觉着还是不要太过招摇为妙,以免打草惊蛇,还没动手那邪祟便闻风而逃了,捏了个瞬行诀,往他们三人头上一罩,将他三人连同自己送到镇上一间茅厕里头,再出来时,已换了一身行头。
良煦临水自照,对颌下一对长须意见颇深,严重影响了他原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美貌,南锦俦哼了一声,哪去理他?昂首挺胸径直往前。
才走没几步,忽然咦了一声,调转方向,拐进另一条巷子。
眼下他们四人身处之地是较为偏僻的镇西,周遭房舍不多,这个时辰道上也没什么人,小衢却错综得很,稍不注意就得迷失方向,良煦和杨巅峰师兄弟不知他发现了什么,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四人来到一座庙前,那庙不知已荒废了多少年,历经无数风吹雨打太阳晒,竟还颤巍巍的立在一片断井颓垣中,坚定的撑着没塌,着实不易。
庙门上虽尚挂着牌匾,但金漆已脱落殆尽,走进庙内,只见正中间台上塑着一尊神像,蛛丝遍布,全身蒙尘,看不出是谁,但台前灵牌上却清清楚楚书着“功高福禄上境南锦仙君之神位”几个大字。
“……”
良煦笑道:“原来是你的观。”
南锦俦不置可否,但心头却有些困惑,他而今的品阶是货真价实的上仙,但灵牌上写的却是仙君二字,一般只有如杨巅峰师兄弟这种入了仙门但尚未得道的修真之人才会被称为仙君,也就是说,这座庙宇,该是他还没飞升时便已修建,可他当年在八重天修行之时,从未踏足过凤凰镇一步,这座宫观也不该存在。
待伸袖拂去神像上的灰尘,看清它本来面目时,他却犹似瞬间遭了天打五雷轰,双目圆睁,动弹不得。
多年无人打理,神像也是残破不堪,又足还断了半截,但许是头颅的位置太高,一般人够不着,尚且完好,长在上面的一张脸也还五官分明,清晰可辨。
那张脸清羸瘦弱,小巧玲珑,但高鼻深目,骨相分明,一对涵烟长眉斜飞入鬓,一双瑞凤沉眸深邃若渊,气质虽然柔和,但整体看来格外妖冶,若非头戴束髻高冠,身着男子装饰,单看面容,实在难辨雌雄。
那副面容,和南锦俦金殿中水墨丹青中的人,可以完完整整的重叠在一起,八九不离十。
“这,这不是你呀?”良煦没看他神色,不知异样,只打量着神像:“不过这人瞧上去邪气得很,似乎并非是九重天的哪位神祇,但为何竖着你的灵位,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他也想知道。
南锦俦只觉神台恍惚,找不着一丝清明。那个人,分明是他无疑,可是,这里为什么会有他的塑像,难道,千百年前,他曾来过这里?他的塑像之前,何以立着自己的灵牌?
一切成谜,找不到答案。
杨巅峰师兄弟二人在庙前庙后巡视一圈,没发觉旁的异样。
他们没发现异样,良煦却发觉了。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经他一言点醒,南锦俦忙压下心头诸般情绪:“没事,咱们去别处瞧瞧。”
良煦却不肯放过他:“这个人是你的旧相识,对不对。别急着否认,察言观色这种事我可十分在行,你刚才那副表情,分明就是认识这神像的主人,快从实招来,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好不容易抑下去的许多回忆又被他三言两语勾了起来,这一次无论如何也牙不下了。南锦俦无可奈何,只能道:“不是何方神圣,不过一只蛇妖罢了。”顿了一顿,补偿一句:“他是我命中的劫。”
正说到这里,忽然一阵妖风邪气平地拔起,从巷口呼啸而过,卷起满地枯枝烂叶,风中的诡异气息冲得人头晕目眩。
南锦俦将杨巅峰二人护在身后,大喝:“有邪祟经过,快追!”寻魔诀一起,掌中拍出一记灵光,追踪那股妖风而去。南锦俦二话不说,在前领路。良煦也不及问别的,带着杨巅峰二人自后追来。
这股妖风突如其来,毫无预兆,没追出多远便又失了踪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寻魔诀在一道岔路口旁闪了几下便即散开,已无法再探。
南锦俦东张西望,这里只是一条较别处更宽敞的幽径,道旁房舍渐渐多起来,再往前行半里,便是熙熙攘攘的大街了。
此时天色已晚,望出去一片朦胧,街上也没几个人,虽有邪气蹿过,却没惊动什么人。
“这里又有一间庙。”
良煦奔进左首一条弄里,一座宫观赫然出现在四人眼前。
同之前那座不同,眼前这间庙装潢豪华,富丽堂皇,门额上“兔儿神社”四个渡金大篆格外醒目,叫人眼前一亮。走进庙内,供桌上鸡鸭果蔬琳琅满目,坦中插满了线香,居中而设的神像也刷得焕然如新,比起之前那座寒酸到令人发指的破庙,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更惊喜的是,庙里居然有人正在参拜上香。
既然有人,便不宜直接冒冒失失闯进去,南锦俦捏个隐身诀,顺带将杨巅峰师兄弟二人也一同隐了。他知玄幽境的弟子修为有限,连隐身术这种低级仙法也是不会,非亲手相助不可。
一切准备就绪,这才大摇大摆的走进庙去。
庙中供奉的神祇自然便是身旁这位兔儿真君了。良煦心花怒放,四处参观,不住口的对这尊神像评头论足,一会褒奖这脸果真有自己五分神韵,一会大贬此地的工匠,将他的衣服雕得这般寒碜,还五颜六色的,忒过低俗,叫人不知说什么好。幸亏大家都隐去了身形,不然叫凡人听了委实要吓一大跳。
他忘乎所以,自顾自的欣赏,直接无视蒲团上跪着的人。
那是个貌美如花体态丰腴的小美人,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憨态可掬,拜得十分虔诚,口中念念有词:“信女阿紫,在此祈求兔儿真君,保佑家父能早日康复。只消家父平安,小女子做什么都愿意……”
她拜完即转身出殿。
南锦俦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这时杨巅峰过来道:“仙长。”
南锦俦瞥他:“你发现了什么?”
他点头:“她眉心有道黑气。”
这次杨高峰出奇的没有反驳他的话,还附和:“我也看见了,这姑娘一脸短命相。”
这时良煦已参观完毕,在后头发出不同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三人回头,只见他杵在香坦之前,不知在捯饬些什么。
“你们看。”他往神像旁一指。
南锦俦看到,先前那阿紫插在坦中的几柱线香正丝丝缕缕燃着烟气,但散开的烟气徐徐上升,却没直接融入神像,而是盘旋在四周,既未飘远亦未散开。
良煦吸了两口,什么都没吸到,大奇:“香火为何不能吸收?这分明是我的供奉?”
肉眼凡胎是看不出端倪的,这一节杨巅峰师兄弟没有发觉,南锦俦却瞧了个分明,道:“难怪你收不到供奉,亲自显灵都不行,何况身在九重天上。”但他粗略一觑,还揣摩不出个所以然来,忽道:“暂且不管这个,适才我见那阿紫身上有些古怪,只怕要出人命,咱们跟上去瞧瞧。”
良煦居然没有意见,道了声好,四人便鱼步出庙,尾随在阿紫身后,方才拐了个弯,走上大街,街边蓦地撞出一人,正巧碰在良煦身上,兔儿真君也没嫌弃,反手扶了他一把,道:“当心。”
当心完毕,突然瞪大了眼睛。
南锦俦也是愕然回顾,不可思议。
只杨巅峰师兄弟二人年纪轻轻无甚见识,反应迟钝,看到两位仙长目露异色,觉得莫名其妙,不知哪里不对。
不待他们缓解过来,撞过来的人先大惊小怪,指着良煦语无伦次:“妖……妖妖怪……啊啊蛇……蛇……别杀我……啊哈哈……啊哈哈哈哈……”
良煦:“……”
他还倒是南锦俦给他换的这身装扮太不得体,将人家吓到了,望望自身,还好没有问题。
他没问题,是那撞过来的凡人有问题。
只见他口角流涎,蓬头垢面,双目涣散,脸上是一种见鬼般的扭曲表情,瞧着颇为骇人。
杨高峰皱眉嫌恶:“这是个疯子。”
南锦俦道:“我们几个都隐了身,按理说凡人是看不到我们的,即使身子相碰,也会穿透而过,但他非但撞到良煦,明显也能看到我们。”
两个年轻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脸色由平淡逐渐变成讶异,再自讶异化为不可思议。那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最后,良煦说出原因:“阴阳眼。”
南锦俦点头:“不错 就是阴阳眼,这种眼睛我阿娘就有,我也有。”
阴阳眼便是能贯穿阴阳,能见寻常肉眼所不能见的许多灵异之物,譬如鬼神。有些凡人体质特殊,与生俱来便有这么一双眼,并不稀奇,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凡人看来便是长着这么一对眸子,所以即使他们四人都隐了身,在他面前却无所遁形。
走在前面的阿紫听到动静,倒转回来,将那阴阳眼扶起,摇了摇头,唉声叹气:“草根儿,你又出来乱跑了,乖,跟我回去吧。”她当然没看到草根儿见到的东西,连面前站着四只活生生的神仙也一无所知。
良煦摸着下巴:“怎么才这一时半刻的功夫,小姑娘脸上黑气便又重了这许多?”
南锦俦道:“我猜的果然不错。”随即跟在后头。
那草根儿虽天生神眼,但神志错乱,即使对着他们胡言乱语,旁人也不会在意,倒没出什么麻烦。
阿紫扶着草根儿,要把他搀回家中,但草根儿却不肯配合,双足乱踢,一路拖拖拉拉,阿紫明显力不从心。南锦俦看不下去了,略施小法,令那草根儿无力挣扎。待他老实下来,阿紫这才能安安稳稳扶着了人,快步往东。
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见了,也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有两个壮汉上来帮忙扶人,旁边的乡亲父老都在感慨。
“哎,看来草根儿这病是好不了了。多好的人呐,可惜……”
“真可怜,好端端的一个人,年纪轻轻就这样了……”
第5章 怎么回事
草根家住镇东的两间瓦舍之中,阿紫和两名壮汉将他送到家里,屋中抢出一个垂髫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岁年纪,看上去比阿紫要稚嫩些许,身上穿着破破烂烂打着补丁的麻服,大喊大叫:“哥哥,你去哪里了?”
阿紫道:“草绳儿,我们在兔儿庙把你哥哥接回来的,你要看好他别再让他到处乱跑了……”
草绳红着眼眶,点头称谢,将草根扶回屋去了。
阿紫告别两名壮汉,这才转身回家。
良煦正要跟在她后头,忽见南锦俦一动不动的愣在原地,双目直勾勾盯着草根家的木门,不知在想些什么,拉他衣袖:“还不走,看啥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没瞧出什么蛛丝马迹。
南锦俦道:“刚才听草绳唤他哥哥,让我想起了我义兄。”
良煦来了兴趣:“你有兄长?在九重天吗?”
南锦俦摇头:“不在,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良煦了然:“原来你是凡心未泯,都做了这么多年的神仙,还斩不断凡尘俗世中的牵绊,混成这样也是……咳咳,先别想那么多,阿紫走远了。”
阿紫家住镇北,偏远,小半个时辰之后才将将抵达,此时天已落幕,月上梢头,苍穹中繁星点点。
四人神不知鬼不觉溜进她家中,方一进门,一股强烈的药气扑面而来,阿紫奔进院中,点亮烛火。只见房内密密麻麻摆满了柜子,里面装的都是晒干的药材,看来这是一间药铺。
杨高峰小心翼翼的道:“咱们半夜三更,偷溜进人家黄花闺女的家中,不太好吧。”
南锦俦:“……”
良煦:“……”
杨巅峰又开始了:“那你要是介意,滚出去也行。”
南锦俦心中咯噔一声,抢在杨高峰发怒之前岔开话题:“我们看两眼,确定没问题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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