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做了个请的姿势,关鸿丰站到左鸣左侧,两人一块儿往前走。“难得的月色不是吗?”
左鸣抬头往天上看去,确实是难得的月色——天空没有云,晴朗的月伴着明亮的星子,月光明亮,四周都清晰可见,尽管不是圆月,却让人心生喜欢。
“下弦不及初弦好呢。”
关鸿丰可不管什么《点绛唇》,只道:“眼前才是的最好。”
同一轮新月,不同的人看了总是有不同的感触。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
写月的诗句里陈茂独爱这首《相见欢》,读来总有淡淡的惆怅。
可周舟不喜欢,从身后抱住陈茂,把人紧紧搂在怀里,周舟低声道:“这词不好。”
“怎么不好?”
“太愁了。”周舟把脸埋在陈茂颈侧,喷出的呼吸烫得陈茂一抖,周舟却扣着他的腰不让他躲:“你愁什么?”
陈茂羞恼,去抠周舟的手,周舟放柔了声音哄他:“生我气了?”
“呵。”陈茂面沉如水,声音发冷:“没有……”
“我不是有意的。”周舟抱着歉意道。
上一回他进了天启楼,这回确实是在里头待了些时间,没想到出来后,才知道他已经进去两天了。急急忙忙回到泰和殿,迎上的便是怒气冲冲的陈茂。
握紧周舟的手,陈茂有些闷闷不乐,“天启楼里有什么?”
“还不能告诉你。”
“那什么时候能告诉我?”
等了一会儿,周舟还是没回答,陈茂闭上眼,像是失去了耐心,只觉得月凉如水。
“你瞒我太多。人皆道国师如神,可知前事后果,视那天启楼为神址,里头尽是天机。什么是天机?”
周舟避而不答,拥着人往殿内走,“外头太凉了,进去吧。”
“周舟。”陈茂停在原地,不走,“你为国师已经五年,这江山稳固有你一份劳苦。你通晓天文地理,料事如神,人皆奉你为神,可在我看来,你就是周舟。
天启楼里的东西我不再过问,只是若有朝一日,你入楼不出,五日为期,我定一把火烧了天启楼。”
周舟皱起眉,“不关那楼的事。”
陈茂不说话。
周舟拉起陈茂的手,知道陈茂在担忧他会入了楼便不再出来,低声哄他:“我不会离开你,不要瞎想。”
陈茂一点一点把手抽出,转身往宫殿深处走,“得江山难,守江山更难。人心亦如是。你问过我是不是只爱江山,现在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陈茂转过身,看见几步远的周舟还站在月光下,一袭白衣,透得像要飞去了。
“若有朝一日世人发现你我禁忌,朕若以刀剑相向,你,会不会怪朕?”
周舟板起脸,也是不快。陈茂站在暗处,他看不清陈茂的表情,这样的距离感让周舟烦躁,正想要走近,任公公突然来报:
“启禀国师,天启楼有请。”
一时,周舟顿在原地,心里愈加烦躁。
“呵。”陈茂轻笑一声,转身自往殿内去,“国师大人快去吧。——别忘了,五日为期。”
第41章 青花商户(1)
马车摇摇晃晃走在官道上,天色不早了,远远地可以看到天边的蓝色慢慢染上了层粉色。
徐清风撩开帘子问马车前头的全公公:“全公公,这是到哪了?还有多久到卓州?”
全公公脸上挂着微笑,指了指前方:“回徐公子话,不远了,再半个时辰就到了。”
越往西走,山越来越平,树也越来越绿。卓州就在这样一个相对开阔的地势上,作为一个人流量极大的商业城市,其规格与繁华不输滁州,但比之滁州,多了很多异域特色。
马车终于摇摇晃晃地入了城,随处可见异族风情的装饰和小商贩,街道上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看!”天问兴奋地趴在车窗边,“兔子!啊,大老虎,还有猫!”
徐清风也探头看去,只见街上挂了各色形状的纸灯,除了动物模样的,还有植物、人物,各色样子都有。
徐清风也新奇地看着,陈恪看着两人,不知道是不是徐清风跟天问相处久了,比之前段日子的思虑重重,变得越来越孩子气起来。
像是全然忘了什么徐府、什么生死石,若是别人怕是要骂徐清风「没心没肺」,但陈恪却希望徐清风一直这样——单纯、干净。
随意寻了家客栈投宿。下了马车,徐清风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坐了那么久的马车,只觉得屁股都坐疼了,现在终于找到两条腿存在的感觉。
陈恪笑笑,看着徐清风和天问一大一小两个伸懒腰的背影,觉得有几分可爱。
放下胳膊,天问好奇地打量这间「福来客栈」。客栈不高,也就三层,也不大,虽不至于简陋不堪,也确实与「豪华」「奢侈」这些词沾不上边。
看着关鸿丰和全公公忙前忙后办理入住,天问拉拉徐清风的衣袖,凑到他耳边悄声问:“就住这里了?”
徐清风点点头,疑惑不解地看向天问:“怎么?这客栈有什么问题吗?”
天问小声道:“王爷能住得习惯吗?”
“没问题。”徐清风拍拍天问的小脑袋,低声提醒:“要叫大哥。”
天问弯弯嘴角,“知道了二哥。”
此次西行,陈恪倒真是抛了他王爷的身份,化名「秦恪」,与徐清风、天问以异性兄弟相称,一路上能简化的便简化了,完全没有半分千金之躯的娇贵。
甚至为了低调,侍卫也都远远地安排走,随行的只剩下乌苏里、乌须里、全公公、关鸿丰和左鸣,加上陈恪自己、徐清风和天问,八人的队伍还嫌多。
“大少爷,让老奴来吧!”化身为「全总管」的全公公跟掌柜的说完话,一回头就看见陈恪自己擦了擦凳子,连忙奔过去。
“不碍事,忙你的去。”陈恪随手把帕子撇了,毫不在意地坐下,又示意擦桌子的徐清风坐下,拿过茶壶倒水喝。
“大哥,我来。”徐清风接过茶壶,替陈恪倒水。「大哥」这个称呼总是让徐清风莫名郝然,此时也垂着眼不去看陈恪。
柜台旁有两个还扎着羊角的小孩坐着说话,不时嘻嘻哈哈,又立即生气地跟父亲告状,说些什么「哥哥打我」「是他先动手」之类的话。
陈恪微微一笑,示意徐清风看那边,又指了指自己和徐清风。
徐清风想到先前在客栈跟一小孩儿「抢哥哥」的经历,大为尴尬,佯怒地瞪了陈恪一眼。
“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全公公走过来,“晚膳是在大堂里吃还是布在房里?”
陈恪询问地看向徐清风,徐清风无所谓在哪,但想着坐了一天陈恪也该累了,便道:“布在房里吧……”
“这位公子,要不还是留在大堂用膳吧。”掌柜的听到几人的对话,也不避讳,笑着朗声道:“你们是为大商汇来的吧,今晚有巡演节目呢。”
“什么大商汇?”天问好奇问道。
徐清风起身拱手施礼:“掌柜的误会了,我们兄弟几个是从江南来往北走游历学习的,此次只是路过卓州,寻个落脚的地方。还请问掌柜的,这「大商汇」是?”
掌柜的看徐清风感兴趣的样子,更是热情地笑笑:“原来如此,那我可得好好给诸位说道说道!你们从南方来可能不了解,但是总听过「青花商会」吧?”
徐清风点头称是,“掌柜的说的可是「青花商都」?听闻这个商会做的生意很广,各个领域都涉猎,至少在南边,他家的苏杭绸缎也是有名的。”
“哈哈哈……”掌柜的倒是与有荣焉地哈哈大笑,“公子所说不错,但是也不大全对。这个商会就叫「青花商会」,从我们卓州发家,我们卓州城里大大小小的商家都在商会中,故而卓州也叫「青花商都」。”
“今日起,便是商会为期半月的十周年庆,今晚街上有巡演呢!进城的时候公子们肯定看到了吧,街上的彩灯都是为了这几天呢!”
掌柜的抚掌笑道:“几位公子,我们个客栈二楼有可以看到街景的雅间,不如把晚膳布在那?”
陈恪做主,点头赞同了。上了楼,确实是间不错的雅间,视野开阔,晚风舒爽,布置了各色花草和帘幔,徐清风也觉得甚是喜欢。天问早就跑到围栏边上,探头往下望去。
夜色已经降临,下午看见的彩灯全亮了起来。天问下午看到的兔子老虎和猫都亮了,橙色白色的光透过灯纸露出来,明晰了彩灯的全貌。
“一会儿巡演开始,公子们只管在这用膳、观赏,晚膳后不妨上街去逛逛,有许多南边见不到的玩意儿呢!”掌柜的不遗余力地细心安排。
“有心了。”徐清风点头致谢,全公公察言观色适时地拿了碎银子打赏,掌柜的果然喜笑颜开,得了赏便着紧下楼去安排晚膳。
晚膳的味道一般,但不算太差,各种特色的、招牌的、家常的,摆了一桌。不多大会儿,巡演就开始了。
先是从远处隐隐传来音乐声和人群的喧闹声,说着主大街望去,长长的「灯龙」闪耀,四面八方的灯也慢慢动了起来,像主大街汇集,黑夜里的灯海波涛晃荡,由远及近,渐渐看清了,是各色彩灯的大游行。
伴着游行,有乐队唱奏,还有分发糖饼礼品的,人群跟着游行的队伍一路唱一路跳,沿着既定的路线向前。
天问可按捺不住了,扒了饭就像下去狂欢,可是其他人都还在吃饭,天问只好好奇地四处张望。
看得出天问实在坐不住,也理解孩子心性,徐清风笑着让乌苏里和乌须里带着天问去玩了,陈恪便做主给关鸿丰和左鸣、全公公放假,几人走后,雅间里只剩陈恪和徐清风两人。
“吃这个。”陈恪夹了一块艾糕给徐清风,知道他喜欢这样的甜点。
徐清风咬了一口就放下了,“真的吃不下了。”
徐清风放下筷子,为陈恪斟茶,晚风微拂,明明四周喧闹,两人之间确是安和的气氛。
徐清风撑着下巴看陈恪吃饭,不时再为他布菜。徐清风还是那般喜欢看陈恪,不论是吃饭还是做其他的,毕竟他一开始就是被陈恪的美色所「蛊惑」。
“怎么吃得越来越少?”陈恪问他。
少见的陈恪在吃饭时说话,想来是怕他无聊,徐清风笑起来,眉目温柔,“也没有,还是那样的。”倒不是他吃得少,是陈恪吃得比他多,才显得他吃得少。
“总是该多吃点,你太瘦了,身体也不多好。”没有承认是因为徐清风布菜他才会多吃一口,陈恪淡淡道。
“好……”
感觉到饱腹感,陈恪也放下筷子,净脸净手,“走吧,上街去。”
徐清风笑着点头。
到了街上,才发现来来往往的人有不少戴着面具,往街边的小摊看去,各种吃食、小玩意儿还有各种款式的面具。
“喜欢吗?”陈恪拿起一个红白色的狐狸半脸面具,放在徐清风脸上比对,徐清风接过来拿在手里细细打量,面具做得很用心,细节处都处理得很好,红白的色调很是活波,花纹神秘又漂亮。
“喜欢……”
陈恪点头便要付钱,徐清风按住他的手,拿起一个灰色为底的面具,“还有这个。”
陈恪毫不犹豫一块儿买下了。
徐清风迫不及待把面具戴上了。透过眼孔,可以看到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巧今天徐清风穿着一套月白带淡黄边纹的衣裳,犹如一只可爱的小狐狸,误闯到繁华的人间来了。
陈恪心里突然萌生一个念头——把他家的小狐狸捉回家去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徐清风犹不知,开朗地举着那个灰色的面具给陈恪,示意陈恪戴上。
陈恪顺从地接过面具戴上,只是高挺的鼻梁跟面具有些不符合,只好解下来拿在手里。
徐清风有些遗憾,陈恪却示意他继续戴着面具,然后大胆地牵起徐清风的手,徐清风挣了两下,陈恪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没事,没人在意的。”
徐清风看看四周,每个人都沉浸在庆典的气氛里,确实没有人注意他们。
两人穿梭在光影里,顺着人流或逆着人流,两人的手都没有放开。
——好像永远不会放开。
第42章 青花商会(2)
陈恪和徐清风拉着手散步的时候,关鸿丰和左鸣在不远处的另一条街上。
“很是热闹。”关鸿丰侧头看左鸣,灯火交相辉映,左鸣的脸却很清晰。
难得这样落落大方走在街上,更是难得有这般放松的时刻,左鸣反倒有些不习惯。
“嗯。”低低应了一声,左鸣好奇地四处打量,许是心情的愉悦,左鸣也眉眼弯弯,那一双桃花眼,隐隐泛滥风情。
“要不要买什么?糖葫芦?酥心糖?啊,那还有卖面具的。”关鸿丰兴致勃勃地提议。
左鸣却有些嫌弃,“又不是小孩子。”
“呵呵,难得嘛。”关鸿丰摸摸鼻子,努力再找下一个话题。
“再逛一会儿就回去吧……”左鸣望向街道的另一边,不放心道:“王爷那边只跟着几个人。”
“好。”虽然有些遗憾,关鸿丰还是应和道。
人群熙熙攘攘,游行的灯已经停了下来,停在了各个商家自己的铺子前。
但人流没有变少,反而越来越多的人走到了街上,甚至有女子妇人大胆地上街来了。
“人越来越多了。”关鸿丰看着人群匆匆的步伐,“都往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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