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和徐清风跟着到街角僻静的茶座坐下了。
“我一直跟关鸿丰保持联系,先前他托我查青花商会的事,又说了你们西行来卓州的事,让我只管过来寻你们。”一声笑说着,“是有金铃花的线索吗?”徐清风关切地看着一声笑,希望能是好消息。
但一声笑却摇头道,“金铃花着实难找,但拍卖会就在明晚,可以一去。”
“哦?这个拍卖会不是设置了很高的门槛么?”
一声笑自信一笑,“自有办法。”
几人又闲话几句,不多时关鸿丰和左鸣寻了过来,苏里白恹恹地跟在后头,看见了一声笑也提不起兴致,抬头瞅了一声笑一眼,眼神颇为哀怨。
一声笑可就觉得稀奇了,哪回苏里白看见他不是嗷嗷叫唤着,拼命似的扑上来,不由得凑过去问他:“怎么,脸这般红?”
苏里白张嘴又闭上,装作若无其事,语气却有些狠狠:“没事,不用你管!”
关鸿丰笑着拍拍苏里白的头,只觉得苏里白天真得可爱。
苏里白二十一岁,却还像个少年般,想必是先前一直被拘在青衣门的缘故。
但细说起来,徐清风还比苏里白小三岁呢,却稳重大方,更能独当一面。
“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是不是又干什么丢人的事了?”一声笑毫不留情地取笑他。
这也没说错,方才在云海楼,苏里白看着太过于稚气,被一女子当众调戏了,苏里白不知所措,脸红得像猴屁股,青涩得让那女子也尴尬起来。
苏里白不论一声笑说什么,就是装作没听到,也不理他。
关鸿丰莞尔,和左鸣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笑。
回了客栈,徐清风喝了杯茶,倚在桌边便不想动弹,陈恪拥着他,“累了?”
“有点。”靠在陈恪怀里,熟悉的味道环绕,徐清风有些昏昏欲睡。“明天找不到金铃花怎么办?”
“不用担心,还有持律大师呢。”
徐清风低低应了一声,又问他:“查到下毒的人了吗?”
“还没有。”追查下毒的人应该要趁早,但是陈恪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时机,下毒的人偏偏又十分小心,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但是陈恪还是坚持他最先的猜测,下毒之人就在他身边。
第二日子夜很快就到了。
天问和乌苏里夫妇留在客栈,陈恪和徐清风按着一声笑留的地址往城外去。
到了地方,除了一声笑和苏里白,还有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以白巾遮面,对着陈恪恭敬地一福,似乎清楚陈恪的身份。
“小女棉姑。今夜的拍卖由我带各位入场。”
林棉?陈恪这才意识到这个女子怕是不简单,询问地看向一声笑。
一声笑没有多说,示意回头细说,本来今夜只有他带陈恪等人去拍卖会,苏里白突然冒出来就让他头疼不已。
没想到到了城外的角亭,棉姑也来了,棉姑什么都没有说,一声笑也不清楚情况。
棉姑领路,马车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到达了一所不大的山庄。
山庄看着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平平无奇的门口挂着两盏朴素的引路灯,远远地就可以看到两点幽黄的光。
门口没有人,棉姑径直推开门进去了,山庄里一个人都没有,屋内倒是亮着灯,照亮了庭院里的路。四周太过安静,陈恪几人也不说话,默默跟在棉姑身后。
棉姑轻车熟路地带路,陈恪细细打量这个山庄,尽管是夜晚,陈恪还是觉出一丝不对劲,这里头似乎比在外头看见的更小些。
穿过花园,又过了游廊,还是一个人都没有看见,直到半柱香后来到一扇木门前,才看见今晚第一个活人。
门口的小童恭敬地向棉姑行礼,棉姑拿出一块铁牌,小童看了看,点了点头,推开木门。
顿时喧闹的声浪扑面而来,有扬锣捣鼓,又有众口嚣嚣,但细听又什么都听不明白,只能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感受到现场要沸腾的热度。
“到了。”棉姑说:“这就是青花的拍卖会。”
第44章 青花会
——这就是青花会。
陈恪看着眼前的场景,不可说不被震撼。这内里的空间很大,一眼望不到房间的尽头,一列列简易棚屋井然有序,粗略估计约有几百家,商家不停地高声叫卖,顾客的说话声、议论声、甚至有争吵声。
不只是中原人,还夹杂着各种语言,鼎沸的人声嘈杂不已,可是让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繁华」二字。
而屋顶、墙边悬满了蜡烛,明亮的环境犹如白日,丝毫不能感知外界的黑夜流逝。
想到自己先前见识过的集会和商会,全都不能与这场面相比。
如果说京城已经足够繁华,但那是天子脚下的经济,是表面浮华的虚影,而青花会则是商业发展下的真真实实的经济繁荣。
“戴上面具吧。”棉姑递来浅蓝色的半脸面具,一人发了一个。
戴上面具,谁是谁便认不分明,莫名多了安全感。
“会场前面是为二百五十家商铺,青花商会给每位商铺足够大的地盘来防止他们彼此干扰。当然,如果在此滋事,也会失去进入青花会的资格,不论商户还是顾客。”
棉姑走在前面,一边介绍,一边留意周围。“有兴趣的话可以一间一间慢慢看。”
“青花会会举办多长时间?”徐清风问道。
“三天三夜。”棉姑停下脚步,指了指西边墙角的方向,那里有两个与方才的门童穿着打扮一样的人,棉姑说道:“那里有楼梯,上去是休息室,吃食应有尽有,床榻奢侈豪华,房间静谧不受下面会场的干扰。只要你足够有钱,皇上住的什么样,你也能享受一样的。”
棉姑这话有些放肆,显出对皇上的轻蔑来,陈恪却无动于衷,徐清风却斟酌着开口道:“棉姑娘对青花会很是熟悉啊。”
棉姑笑了,发出轻而短暂的笑声,透过白巾看外界是朦胧不清晰的。
但是棉姑一直瞪大了眼睛观察陈恪和徐清风,对徐清风的试探并不介意,大方的承认道:“青花商会一个总堂,下设六个分堂,总堂设有十个主事总管,小女棉姑不才,正是其中之一。”
徐清风吃惊地一挑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惊叹着女子身份的多样。
先前只为她的鼓上舞折服,只当这女子定是被迫流落烟花之地,依旧抱有满腔热血。
但听她言辞间对朝廷的不满和青花会主管的身份,都让徐清风在心里重新评估林棉。
陈恪和徐清风想到一块儿去了,但不论对方是正是邪,今夜的目的不是针对青花会也不是调查林棉,给徐清风一个眼神,陈恪淡定地开始四处逛起来。
走到商户之间,才知道所谓的「应有尽有」的广阔。先前只道是金银珠宝、书画作品、药物毒物、活人宠物都可以交易,但事实上商品种类之多之杂不可描述。
就能陈恪可以认出的东西来说,有很多入药、制毒的稀奇珍贵的药材,有成色品相不输宫里的珠宝、有出自名人大家的书画和陶瓷、雕塑等工艺品。
有的商铺挂出的名头在京城也赫赫有名。但如果只是商品多,那还不至于让陈恪这般惊奇。
青花会之所以又叫拍卖会,是因为青花会制定了特别的会场规则。
初进入会场时,每个人会得到一本精心制作的小册子,上面写明了各商家出售的物品和时间点,只要看到心仪的,按时找到这商家,诸多买主一同竞购,价高者得。秩序严明井然,制度已然成型。
陈恪不确定陈茂是否已经知道,至少先前他自己是不曾想象这番景象的。
但是陈茂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明面上可以流通贩卖的寻常东西不会进入青花会,经济控制下的交易没有在起青花会里赚的多,取缔一个青花会,也会有下一个青花会,但就目前而言,青花商会的规模已经超出想象了。
徐清风走近一家药铺询问金铃花,失望地无功而返。陈恪示意他不用心焦,徐清风眼神闪了闪,低声道:“我还问了其他药材的价格,都贵得离谱。”
徐清风用手做了个数字「八」,示意价格是世面的八倍不止。
这里是暴利,却也是寻常。外头找不到的东西这里可以成批买,所有商家都会告诉你「价格好商量」。
但是青花会会收取高昂的场地费,商家的价格在低,也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
所以在场的绝对都非富即贵。徐清风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突然觉得紧张,也许会有人认出他或者陈恪也说不定。但紧接着徐清风又发现有很多一样戴着浅蓝色面具的人并不是华服加身。
一声笑解释说,除了有钱有权的,青花会也有很多江湖客,只要有途径拿到入场方式就行。
“一般如何获取?”
“入场铁牌不可买卖,多是靠相熟的人。”棉姑解释道。
徐清风闻言点点头,若有所思。
跟着棉姑穿过前头的商户区,后头是一个围起来的大台子。
“这是做什么的?”
“有钱人的娱乐游戏。”棉姑这般概括道,“赌……”
“赌?”
“是,这里是活人交易,也是赌场,比如两人都想要这个美女,那就派出打手,赢者得所得,输者舍其命,观者下注买定赢家,又各有输赢。”
向来知道人命或如草芥,但这般玩法,陈恪也不敢苟同。
正巧这时传来鼓声,太子两边各上来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男人,彼此嘶吼示威,似是一场打赛即将开始。
陈恪对此没有什么兴趣,徐清风一心想找金铃花,两人便往没逛过的其他几列商铺去了。
一直跟着的关鸿丰和左鸣也分散去寻找金铃花,一声笑和棉姑自是跟着陈恪走,苏里白自己耍了去,一声笑只来得及喊一句别闯祸,便不见了人影。
尽管那小册子上并没有关于金铃花的信息,但是徐清风还是按照标注了「药」字的商户一家一家找了过去。而关鸿丰和左鸣则去寻那些从西边过来,异域风情明显的商家。
逛着逛着,陈恪一行渐渐分散开,棉姑和一声笑似乎遇见了什么相熟的人便走开了,陈恪和徐清风两人从西边到东边,却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徐清风失望不已,泄气地站在原地。
陈恪一直默默地观察徐清风的表情,很是享受徐清风全心全意为他奔走的样子。
“累了?”陈恪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个休息的茶座,牵起徐清风的手就往那去。
紧张地四下张望,感觉没有人在看他们,徐清风还是很紧张,两人男人拉着手还是很奇怪的,“我自己走。”
依言松开手,陈恪走在徐清风左边,小心地不让人群挤到他。
两人到了茶座,点了茶水和茶点,稍作休息。
半脸面具的好处也显出来了,即使不摘下面具,也不会妨碍吃东西。
茶座里已经有不少人,遮着面具彼此打量也认不得谁是谁,便自在休息自己的,不顾他人任何。
“我们进来多久了?”徐清风虽说精神还很好,但是身体显出疲惫感。会场里一直亮如白昼,不能感知天色变化,便也不能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扫了眼柜台上的漏钟,陈恪道:“进来快三个时辰了。天已经亮了。”
呼地叹口气,徐清风顿时觉得口中的茶点索然无味,“可还是找不到金铃花。”
“不急于一时。”
“嗯。”闷闷地应了声,徐清风默默把手里的糕点吃完。
徐清风知道急不得,即使找到了,他们自己也不知怎么用,还是要请殷神医或者持律大师帮忙的。但是他更知道时间不等人。
他求陈恪不要问他关于徐府的事,陈恪应允了,便真的不再过问。
对他,陈恪向来事事依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在夜半惊醒时哄他入睡。
但是徐清风却抱着各种秘密不说,而陈恪这种「你想说的时候再说」的温柔,其实很是折磨徐清风。
总有一天所有真相都会大白,但还不到时机。
徐清风知道陈恪在调查,但是查到了哪一步,他心里没有底。
邻桌的人说话的声音渐渐大起来,情绪变得激动,提到了魔教屠戮雾山寺的事。
“呵!好家伙,雾山寺全灭了!连持戒大师都故去了。这魔教,来势汹汹,不可不灭!”
“持律大师呢?”
“听说云游去了……”
“当年持律大师说的话你们还记不记得?”
“什么?”最开始说话的男人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随即想起来了,压低声音道:“你是说,「魔教再出,九州大乱」?”
即使男人压低了声音,陈恪和徐清风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九州大乱?这,天下都快民不聊生了,还要怎么个乱法?”另一个身形偏瘦的男子忧愁不已。
这几人都穿着简单的布衫,持着兵器,最先说话的男人手腕处若隐若现的纹身,瘦弱的男人打扮得像个书生,手中拿了把扇子,上书一字「善」,还有第三个男人,说话沙哑,没有什么特点。
收回目光,陈恪的视线落在徐清风发白的脸上。
徐清风自以为瞒得很好,但是很多事,越是瞒,越瞒不住。
陈恪心中已经有了猜想,但得不到证实,而眼前还有其他事情更为重要,陈恪便也柔了心肠,不去逼徐清风。
“不怕乱。”那书生收起扇子又展开,扇面的字变成了「恶」,他低声道:“别忘了持律大师也说过,江山自有定数,此难必有法可破。”
第45章 阿满(1)
苏里白兴奋地到处逛,青花会的一切让他大开眼界。
在好几个卖兵器的商户面前流连,“太贵了。”苏里白嘟囔着叹口气,最终恋恋不舍地离开。
会场后方的欢呼喊叫一声高过一声,苏里白心里痒痒,离开了前面的商户区,又来到了会场后头。
大台子周围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看不清台上的情况,苏里白想看却看不到,不禁有些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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