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的人都踮起了脚,苏里白又不想像只鸭子那样伸长了脖子,徘徊了一会儿,又只好放弃。
这一转身,却撞上了身后的人。
“哎呦。”被撞的人叫唤了一声,夸张地叫唤:“疼啊!”
苏里白一怔,心道没有多用力吧,张口要道歉,那人却恶狠狠地道:“长没长眼睛啊!”
这人身高与苏里白相差无几,身着华丽的红色衣袍,看起来身份不一般。
想来也是,方才也说了来这里的人都非富即贵,心里暗道惹不起惹不起。苏里白「呵」的笑了一声,“抱歉,我的眼睛不长后脑勺。”
“你!”
那人上前一步怒视苏里白,身后站着的四个壮汉也狠狠地瞪大了眼睛。这人既是故意找茬,苏里白却不愿纠缠,躲开一步快步走了。
感觉到身后那人还在盯着他看,苏里白也不痛快。
紧接着走了几步,才发现刚刚下意识跟在别人身后走,这会儿进到了一个两侧漆黑的走廊,前方传来比外头更为炽烈的呼喊。
想到棉姑的叮嘱,苏里白犹豫着停下脚步,棉姑说有些地方不能去,也不知前头是不是所谓「不能去的地方」。踟蹰间,后头传来方才那人的说话声,苏里白无奈,只好往前走去。
走出走廊,里头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一个与外头一样的大台子,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围着一层又一层的人。
而靠墙的地方全是木制的笼子,每个笼子都比人高,有的笼子里有东西,有的已经空了。
所有的看客都在二楼,设置了单独的座位,有更好的观赏视角和观赏体验。如果说外头是有钱人的游戏,这里就是更有钱的人的游戏。
大台子上的打斗十分激烈,没有人注意苏里白。苏里白往旁边走了几步,找个角落把自己藏起来,等着那人走过。
等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那人,苏里白觉得奇怪,却被身边的笼子吸引了目光。
笼子里有人——一开始苏里白没认出那是个人,只看见一摞高高堆起的杂草,里头混着颜色斑驳又肮脏的布条,本以为也是看空笼子,却猛地队伤一双眼睛。
人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直勾勾地看着苏里白。苏里白顿时冒了冷汗,那人突然动了动,挣扎着靠近苏里白,嘴里不停喊着一个数字:“九、九!”
九?
苏里白疑惑不解,笼子里的人却越来越着急,看了看台子上,又看了看苏里白,还是喊着:“九、九!”
大台子上的比赛结束了,或者说是单方面的血腥斗殴更为合适,只见一方振臂高呼,另一方满脸血迹,呜咽一声倒了下去,他发出的痛苦的嘤咛在人群的欢呼里一点儿也听不见。
旁边走出了三个带青花面具的人,走到苏里白身边打开了笼子,把里头的人拽了出来。
那人不停地挣扎,却狠狠挨了一巴掌,打得头都偏了过去。
两人把人拖上台架起来,泼了杯水在他脸上,一人拿布抹了抹,露出那人清丽的真容——雪白的皮肤,灵动的眼睛充满惊慌和不安,确是一名美丽的妙龄女子。
正对着少女,苏里白顿时明白了,她说的不是数字九,而是「救救我」。
为首的戴青花面具的男人冲苏里白招招手,示意他上台。
苏里白稀里糊涂地上台去,男人站在他身边扬声道:“这一轮的奖品是来自塞外卡加纳族的少女,正方打手是我身边的这位公子,请问谁愿意挑战,带走这少女呢?”
「哄」,人们笑笑,似乎没什么兴趣,又似乎在斟酌考虑。苏里白却懵了,看着身边的青花会人员,心道这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来!”
一人兴奋的高声道。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苏里白抬头看去,对上一名红衣华服少年的目光。
“阿米米,上!”少年盯着苏里白,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随着他一声令下,一个身形近乎苏里白两倍的壮硕男人奔上台。
电光火石间,苏里白明白过来,被算计了。
“那就请各位看官下注吧!赌这位少年的把赌金投蓝色框里,赌这位阿米米的,请投红色框!让我们见识见识,究竟谁能带走这位少女!”
红色框很快就满了。
苏里白一直冷着脸看着那红衣少年,那少年却只是笑着,仿佛看到了有意思的游戏。
“救救我。”那少女嘤咛出声,苏里白看向她,落进她黑白分明的眼里,也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呵。”苏里白扬起头笑了声,神似一声笑,从身上拿出一个铜板,随手一甩,甩进蓝色框里。冲着叫阿米米的壮汉勾勾手,苏里白道:“来吧……”
二楼一瞬间寂静了,紧接着爆发出更为热烈的呼声。
“阿米米,打死他!”苏里白听到那少年这般说道。
多年来一直被拘在青衣门,一声笑和掌门师兄总说外面的世界多糟糕多可怕,苏里白总以为是吓唬他,当不得真的,但原来,真的有人会抱着莫名的恶意,从别人痛苦里寻求快乐。
阿米米两拳相对,击出「彭彭」声示威,一双眼睛眯着,喉咙里放出低鸣,想蓄势待发的野兽。
“比赛——开始!”
阿米米猛地出击,毫不犹豫,苏里白拔出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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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座里陈恪和徐清风还默默坐着。
邻桌的那几个人只谈了一会儿魔教,便换了话题,又坐了会儿便离开了。
徐清风心里有明白那几人说的是什么,兀自沉思,陈恪却一直在观察徐清风的表情。
“大公子!”
左鸣突然寻到茶座里,打断了徐清风的沉思。
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陈恪示意左鸣坐下说话。
小心地挨着凳子坐下,左鸣压低声音道:“大公子,找到金铃花了。”
找到了?徐清风瞪大了眼睛看着左鸣,左鸣却严肃认真地看着陈恪,等着陈恪的指示。
陈恪却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也没有立即回应,看着左鸣,似乎在辨别真伪,“哦?”
这反应让左鸣的心抖了抖,徐清风也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随即放松,欣喜地主动握住陈恪的手:“去看看吧。”
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陈恪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感觉手心空落落,徐清风突然有些心慌,抬眼去看左鸣,左鸣迟疑着摇了摇头。徐清风只好放下心来,快步跟上走在前头的陈恪。
左鸣是从一位西域药材商手中问到的金铃花,那药商看见左鸣去而复返,眼睛一亮,棕红色的胡子都翘起来,笑眯眯地拿出一个红色暗纹的锦盒,用不熟练的汉话道:“你要的,这个。”
这药商长着大大的鼻子,眼睛小小的,还留着两撇山羊胡子,看起来有些滑稽,戴着花纹繁复的高高的帽子,加上他的商位里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不由得让人怀疑锦盒里的东西。
要是里头躺着一块蘑菇,徐清风也不会惊讶,听说遥远西北方的少数名族很喜欢吃蘑菇。
商人惯会察言观色,不分种族性别,此人也是,嘿嘿笑了两声,主动打开了锦盒:“你们的,瞧瞧吧。”
锦盒里躺着一朵小小的红色的花,花瓣丝丝缕缕,像干瘪的菊花,却更为稀疏,花蕊中是已经枯死的黑丝。占据锦盒大部分的是花的根,一丝丝,都极长极细。
《花草百鉴》中记载到:“金铃花色红,花冠细而小,一般为二十至三十瓣,根须极长,可有三至五米。”确实与锦盒中描绘的别无二致。
“这是西域大漠里的花,很不好找的!说有魔鬼的!”那商人瞪大了眼睛,一本正经道。
陈恪却觉得好笑,有问他:“那你不怕魔鬼?”
“诶——”商人摆摆手笑起来,大拇指和食指中指搓了搓,“钱嘛,才是魔鬼的啦。”
“这花怎么来的?”
“勇士摘来的。”
“如果是假的……”
“不会不会!”商人双手搭在胸前,“上苍作证,这是真的花。”
“多少钱?”
商人嘻嘻地笑了,看着陈恪,伸出了五个指头。“五十金……”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徐清风急道。五十金,可以买下一座小小的城池了!
商人却不为所动,五个指头都要怼到徐清风脸上去了。
先前徐清风问过的商铺再贵也不曾已金子计量,但青花会的商品交易,没有商法限制,只要愿买,只要愿卖。
“行。”陈恪点头示意左鸣付钱,左鸣也没想到那么贵,拿出钱袋正要数,陈恪却径直拿过钱袋,甩给商人,“这里头是三十颗金豆,剩下的明日午时到福来客栈取。”
一开始确实是狮子大开口,但没想到陈恪真能拿出金子,商人激动得两撇胡子都颤颤巍巍地抖了起来。也不管是五十还是三十,忙不叠地接过金子,笑得合不拢嘴。
接过锦盒抱在怀里,徐清风还没回过神来,金铃花这就到手了?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费工夫,还以为要几多曲折。
陈恪淡定转身,表情似乎有点儿冷,“走吧,该回去了。”
第46章 阿满(2)
卡加纳族的少女被缚在赛台上,先前可恶的汉人打得她浑身都疼,没有力气,可是凭着一股气,她现在还硬撑着。
阿米米的力气很大,苏里白闪身而过,阿米米对回空感到愤怒,第二拳紧接着向苏里白扑去。
剑对肉拳,这样的对阵真是古怪,可是别看阿米米身形高大,好像十分笨拙,却一直紧紧追着苏里白,不让他拉开距离。
苏里白觉得有些吃力。再次提高了速度,红衣少年的呼喊不绝于耳,苏里白摒除杂念,一点一点剖析阿米米。
在打斗中,往往力量就是绝对的,阿米米确实力大如牛,且有冲劲,甚至还带有一点儿章法。阿米米的力量,甚至削弱了苏里白速度上的优势。
但苏里白不慌,他要赢,切要赢得游刃有余,至少要看起来游刃有余。
引导着阿米米左右攻击,从台子中央,苏里白一步步退到了边缘,眼看就要掉下去了。
但为阿米米叫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人们已经看出来了,苏里白在有意消耗阿米米的体力。
阿米米有些急躁。他拳拳挥空,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而体力的而消耗,比他预期的还要快。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体型大的人打斗一般有这个特点,尤其是力气大的,就是不持久。
苏里白将将好停在赛台的边缘,一个腾身翻滚,踏上阿米米的肩膀,跃到他身后,身手快到二楼的那些人都没看明白,只见苏里白突然与阿米米换了位置,阿米米由于惯性要坠下赛台,苏里白却拉住他的腰带,把人甩回了赛台中央。
坐在赛台中央,阿米米有些懵,抬眼就看见苏里白有冲他勾勾手指,“来啊……”
阿米米这回迟疑了。放缓了速度再出手,却如上一局一般,到了赛台边缘,又被苏里白甩回赛台中央。被戏耍着。
“阿米米!你这个垃圾!废物!你在干嘛,一只弱鸡都搞不定?”少年站起身,趴在栏杆上冲阿米米大喊:“你要是输了,也没有好果子吃!”
阿米米只好站起来,又重新摆出架势,眼睛瞪大了,通红通红,全是血丝。
苏里白抬眼看了红衣少年一眼,少年被苏里白看得一个激灵,却还是叫嚣道:“看什么看?!长眼睛了?”
“嗤。”苏里白的剑一直没有用,此时突然向阿米米冲去,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片刻,阿米米身上全是伤口,鲜血不停地往下淌。
苏里白最后一挑阿米米的衣襟,一截布片就这么飞着向二楼的红衣少年去。
红衣少年吓了一跳,哆哆嘴,说不出话来。
阿米米没有倒下,但身上的伤口十分可观,苏里白没有下杀手,那些伤口看着可怖,其实稍加治疗,就可以痊愈。但苏里白展现了绝对的实力压制。青花会的人宣布,苏里白胜。
爆了大冷门,二楼一阵吵闹。
阿米米看了苏里白一眼,苏里白尚且不明白那个眼神的含义,只见阿米米双拳狠狠地击向自己的脑袋,「彭」的一声,阿米米倒地,抽搐两下,死了。
与其回去受折磨羞辱,不如自尽。
苏里白说不出话来,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阿米米两眼怒睁,苏里白却不敢走上前为他合上眼睛。
恍惚着走下台,走出了这间屋子。身后青花会的人的呼喊,苏里白充耳不闻。
“阿白!”
一声笑一脸焦急,上下打量苏里白,见他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怎么回事?我听说你跑去打擂台了?”
苏里白迷茫地看着一声笑,动动嘴皮子,吐出两个字,“没有……”
看苏里白这副模样,一声笑眉头紧锁,棉姑追了上来,关切地看着苏里白,“算了,没事就好,我们走吧。徐公子他们已经出去了。”
一声笑点点头,也认为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出去再说,但还有一件事。一声笑指了指苏里白的身后,问他:“这是谁?”
“什么?”迷蒙地顺着一声笑指的方向看去,苏里白看到了那个卡加纳族的少女远远地站着。苏里白方才出神,没发觉少女一直跟着她。
她衣衫褴褛,也没有鞋,蓬头垢面,大眼睛黑白分明,五官深邃,清丽的面庞是身上唯一不那么脏的地方。
“你别跟着我。”苏里白闷声道。
“你,救了我。”少女执着地看着苏里白。
可是我也杀了另一个人。苏里白没有说话。
少女大胆地走近,“你救我了。”
苏里白不知道说什么,棉姑看到少女血迹斑斑的脚,出声道,“好了,跟我们出去吧。你叫什么名字?”
“阿满。”少女看着棉姑露出喜人的微笑,“我叫阿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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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恪和徐清风先回了客栈,天问早就等得着急了,趴在客栈大堂的桌上,望眼欲穿地看着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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