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想要的太多,奢求的太多了。你早就已经忘了我,你想要忘了我,你想要忘记和我的一切!
即便是重逢后做了这些日子的夫夫,还如同以前一样的亲密无间。可在可能的生死面前,你依旧还是和以前一样,毫不犹豫的选择活着,三番五次的跑路。
在你认知里我们之间没有过去那段刻骨民心的爱,没有割舍不断的小艾。只有冷冰冰的秦王和秦王妃这个让你讳莫如深逃之不及的身份。
没关系,就抛弃我好好活着,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他陷入自怨自艾中,心如死灰,屋外烛影斧声,摇曳的昏黄的火光起起伏伏、明暗交替。
细碎的声音急切、焦急,还有遮掩不住的恐慌匆忙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响起。
门被突然踹开,门板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掀翻在地。
时穗站在门口,屋外火光滔天、人声沸腾,屋内一片漆黑,灯影熹微。地上的灰尘如雨,像是零落凡间的星辰,在光束中烨烨生辉、闪闪发光。
他三两步冲进来,二话不说拉着李蘅璋的手臂环过自己的肩头,不等对方开口就把人扛着出去,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在这里,快!”
身后的人察觉不对,已经拉伙结帮的提刀冲过来。
时穗咬咬牙,扛着一个人让他气喘吁吁。
李蘅璋四肢无力,腿疾复发,走不动路,闷哼一声,咬牙摇头说:“你自己跑。”
时穗累的要死,一听他这么说,顿时气滞郁结,火大的吼:“屁话这么多去你妈坟头说去!”
二人一脚深一脚浅的相互扶持的往山里跑。
“不用追了!”
班主提着刀,抬手阻止,又说:“钟山瘴气弥漫,时有野人狂兽出没,有进无出,夜里更是凶险。大家都是求财,没必要搭上性命。”
他放下刀,看着幽深的丛林早已经把那两个微若尘埃的身影吞噬,说:“准备家伙,明日搜山。”
两人气喘如牛的行走在冷清的山林里,耳边充斥着逃跑时夜里的风声呼啸;虫鸣啾啾螽斯振振,蝉声此起彼伏。
略微见得前方水光潋滟波光粼粼,在月色下有些反光,时穗一阵欣喜,稍微放慢了脚步,扶着李蘅璋走到水边把他放下靠着树坐着。
“这是山里的一处凹处,他们忌讳这山,想必不会进来。我们稍作休息,明早寻另一条路下山去。”
李蘅璋拉着他的手腕,看身后并无追兵,却是林深不知处,幽深恐怖。
摇头:“林深复杂,尤其是水边,夜里总会有猛兽伏击狩猎,不安全。”
时穗拍拍他的手被示意他放心:“钟山没什么野兽,什么有进无出都是谣言,放心!”
李蘅璋半信半疑的放开他,心悸不安的环视四周。雪盲症后夜视力急剧下降的他只能隐约辨认出林子里有些反光,是夜行的动物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他对自己失望透顶,竟然自己中招了不说,还拉带着心尖尖上的人吃苦受罪。
如果不是自己现在这幅模样,他哪里需要抱头鼠窜的东躲西藏到这样的深山僻林。把自己置于生死不明的地步?
在闷不吭声的李蘅璋忧心忡忡时,时穗的求生本能已经让他搜捡了附近的柴火,用随身带着的折叠匕首划破石块取火。
火光熠熠,驱散阴霾。
他顺着他的视线往四周看看,安慰说:“这里真的没有猛兽,相信我。”
信誓旦旦的时穗让李蘅璋心中困惑不已,他有太多的疑问,一直没问出口,憋在心里实在难受极了。
“百姓都说这里毒气弥漫、野人狂兽出没,有进无出,称它为‘鬼山’。为何你只在江阳短短不到两年,却能对这座鬼山地形如此熟悉?”
他眸冷如水,将心中困惑一吐而快:“为何你好像知道所有的事却又无能为力?纸片人是什么?为什么你一口咬定冬至必反?为什么你能提前准确洞悉所有的谋划,连时辰都毫厘不差?”
“为什么,总觉得看不透你?”
第68章 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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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潺潺,从钟山的山顶淙淙而下,在山腰凹成一个天然的碧波潭。水边有几只小鹿喝水,几只兔子正在打滚,漆黑的丛林里只有野兽反光的幽绿的眼珠,仿若鬼魅。
一只鲤鱼跳起又落入水中,水花四溅,粼粼水色在二人脸上交相辉印,各怀心事。
时穗打趣的扯开话题,坐在火堆旁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把柴火挑松,摆摆手道:“嗨,你想多了!”
李蘅璋冷然启唇,盯着上蹿下跳的火光,怅然苦笑:“我知道,在你心中,我不过是个过客。甚至不如卢思晗在你心中的一丝头发的分量。”
“你可以对她推心置腹,把所有事情告诉她。对我却事事隐瞒、桩桩蒙骗、件件推脱。”
他的声音丝丝清凉,阵阵悦耳,却是说不出的愁苦,斩不断的凄惨。
摇摇头:“就算是以前,你也总是不肯跟我说实话。”
“或许,你从未真的把我当做爱人,也从未真的想和我白头到老。”
“呵呵……”
他咧开唇角自嘲的笑着:“白首如新!即便是你我亲密如此,甚至曾经还有过一个孩子,我还是没有走进你的内心。”
“从秦王府到升平坊,从东市到西市,从长安到江阳。”
“我累了。”
声音越来越浅,淹没在绝望中,他身子虚弱,软着倒向一旁。
不安在时穗心头恍然如蛛网,一点一点蔓延无边。看到他缓缓无声,心跳加速的就要蹦出来。
他只觉得胆战心惊心头发毛,看着他歪歪倒倒的身子,吓得魂不附体,扔了手里的棍子连滚带爬的过去扶着即将倒地的李蘅璋。
“平安!”
手心触碰下,一阵温热,借着月色与水光。
鲜红触目惊心,腥甜直插心房。
“沃日!你受伤了怎么不说?”
“或许就这么去了,以后再也不用缠着你了。”
“不许说胡话,我不准你死。”
李蘅璋埋着头一动不动,靠在时穗的肩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冷漠的说:“萍水相逢,素昧平生,说什么准不准?”
时穗气急,听到他丧声歪气的没有求生的意思,心道:说好的秦王高冷无情喜怒无常的人设呢?怎么都这样了还在闹气?
微怒道:“这个时候还逞什么能?等回去了多少气撒不得?”
眼见对方心灰意冷对自己的伤势全然不挂心,心疼的他顾不得所有,连忙扶着李蘅璋瘫软无力的身子靠着树干,轻轻的拉开他的衣服,借着火光查看伤势。
李蘅璋吸入的迷香还没完全失效,方才逃跑时极速分泌的肾上腺素褪去,此时更加的疲软。再加上受伤,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
他喘着气虚弱的躲闪:“形同陌路,是死是活便也不与你相干!嘶……别碰我!”
时穗哪里管他,没好气的说:“说什么混账话?别动!”
从肩胛骨到肩头,好长的一条伤口正狰狞的流着鲜血,似乎是在嘲笑时穗的马虎大意。
他心疼的皱起眉头,咬着下嘴唇一言不发的在随身的包里寻找可以用的物品。
李蘅璋背对着他,控诉:“你这么怕死,既然已经跑了。又何必回来送死?为我这么一个不相识的人只身犯险,又是何苦?”
“老子乐意,关你屁事!”
他扶着李蘅璋的身子,紧张的手心出汗,心跳加速,强装镇定的说:“你这伤口又深又长,不及时处理怕是要发炎。先忍着点,天一亮我们就下山去。”
时穗怕死,随身带着的包里常备了不少应急求生的东西,此刻全然派上了用场。
他将伤口简单处理了,用没有绷带又怕衣衫不干净,便扯下一段里衣,把伤口简单包扎了。
他扶着李蘅璋靠着树干坐好,起身又寻了好些柴火放在身旁,满意的点头:“这些应该可以用到明早了。”
他一刻都没有闲着,借着微弱的火光,依稀辨认了路,从水边采了一枚荷叶在水溅捧了一斛水过来,喂到李蘅璋的嘴边。
“喝些水。”
见对方理都不理,他叹了口气:“等你痊愈要打要罚怎么都行,别和自己的身子赌气。”
李蘅璋面无表情的看了他,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摇摇头示意不喝了,又落寞的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时穗知道他还在气头上,也不开腔,把剩下的水喝了,用手背试探他的额头。
心道:没有发烧。
他席地而坐,看着李蘅璋面无表情却微微蹙眉,冷然孤寂的脸上火光忽明忽灭。
一时无语,只听的深秋的寒蝉凄切鸣泣,他又添了些柴火,看着在晚风中凌乱的火苗,嗅着一阵阵莲蕊的清香。
“我叫时穗,算起来也就比你小一岁,是家里的独生子,父母是普通的生意人。我们一家本来是江城乡下的农民,听我妈说那时候日子挺苦的。”
李蘅璋依旧是面冷如霜,心中微微挑眉,却还是闭目养神。
“我妈生了我没多久,我爸就去了江阳打工,吃了改革开放的红利,也加上我爸妈的辛勤劳作,他们从白手起家做到了有车有房。”
他的声音俏皮又自豪,说起来眉飞色舞却又有些哀伤。李蘅璋听出他话里的失落,睁开眼看着他。
“而我,也顺理成章的和他们一起定居江阳。我对这座山熟悉,是因为我的高中就在这山上,我在这山上摸爬滚打了三年,什么犄角旮旯没去过?当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他轻松的陷入回忆:“这山里唯一能称为猛兽的大概也就是无毒的王锦蛇。有次我逃课出来,正好给碰上蛇吞蛇,给我捡回去拿去吓唬女同学!没想到被生物老师给缴了做成了标本,至今还在我们学校致远楼的标本室放着!”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读了美院的设计系,毕业后找了个广告公司,工资还算可以,提成也不错。”
“就是最近接了一个设计稿,那个甲方屁话太多,翻来覆去改了多少次了,要不是看在人民币的份上,谁还熬夜给他改稿子?”
“所以我找了一篇名叫《天下我有》的小说打发时间。这小说的舞台放在了大唐建国之初,是没有发生过玄武门事变的另一种历史。本来文笔犀利剧情跌宕起伏十分有看点。”
“可谁知道这小说的作者抽风,前半段伏笔千里精彩绝伦,后半段剧情癫痫人设崩塌。”
“太原王氏的细作王小虎心机深沉,借着与李定君三分神似的脸与喜怒无常冷血无情的秦王李蘅璋展开了一段不分伯仲的明争暗斗,朝堂权谋戏精彩绝伦。”
“画风一转,王小虎莫名其妙爱上了秦王,为他背叛太原王氏睡遍天下。冬至那夜,秦王逼宫谋反失败被当堂斩杀,王小虎也落得揣着崽身死的下场!”
“工作不顺利,看个小说还要被纸片人气的堵得慌,郁闷的我直到睡前脑子里都还是这本小说的剧情。”
时穗把手里的棍子杵在地上,扭头看着一脸惊愕的李蘅璋,拉起一个无可奈何的浅笑:“醒来时,我成了王小虎,被点了穴道坐在大红的轿子里,送进秦王府。”
李蘅璋眉头紧锁,他只觉得对方说的话每个字他似乎都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放在一起,他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时穗释然一笑,歪着头有些勉强的看着他:“你根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对不对?”
他贪恋的看着他的脸,一闪而过的怀疑。
又说:“因为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所谓的大业是《天下我有》这本小说虚构的。对我来说,你们都是活跃在文字里虚构的纸片人。”
李蘅璋静静地看着他,努力的消化巨大的消息,轻蔑的笑了:“我知你不愿与我扯上关系,便如你所愿,离开江阳离你远远的,再不出现在你的跟前。”
“又何必编造如此滑稽之言戏弄于我?”
时穗扔了棍子挪动位置,盘腿坐在李蘅璋面前,强行拉着他躲闪不及的手,认真的看着他。
“我没骗你,就算要骗你也没必要说这种荒谬绝伦的话对不对?”
“虽然我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可是我对你的习惯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脱口而出。自从与你相遇,你的一举一动都牵绊了我的内心,让我不由自主的陷落。”
“或许是因为小说里设定我就是必须喜欢你,也或许是因为那些被我遗忘的过去。可不管怎么样,我们在江阳的这些日子都是真的。”
“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一字一顿,认真谨慎毫无浪漫可言的突然告白让李蘅璋怦然心动,一时间心乱如麻,内心激动澎湃。
强压着内心的波澜,面冷如水,一言不发的凝视着他干净的双眼。
时穗继续说:“正因为如此,我知道你是秦王,就更是想要离开你……你别生气,听我说!”
对方不悦的把手抽回去,扭头不理会他,时穗也不气馁,既然打定主意要告诉他真相,便开弓没有回头路。
又说:“按照小说的剧情,故事早就在两年前的冬至结束了。秦王同室操戈掀起腥风血雨,被当今圣上当堂斩杀,开创锦元盛世。”
“可能是因为我的到来,让剧情发生了变化。因为你没有了造反的心,所以冬至我没有死,你也没有死,这才有让李定君白切黑成了一切事件的幕后黑手。”
“不得不说,你这位白月光是真的心黑,都黑成了乌骨鸡了!人间虽有真情在,最是无情帝王家说的就是他!”
“根据之前的推论,他想让你找到我,一箭双雕帮我都杀了。可是如果你一直没找到我,你就还有利用价值,他就不会轻易杀了你。”
李蘅璋冷静自持,有些好笑的摇头:“先不论你这些说出去都没人相信的话,单单论你我之间,即便是没有找到你,他也断然不会留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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