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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缝(近代现代)——忘了下鹽

时间:2023-11-06 15:54:29  作者:忘了下鹽
  聂凤说:“是火车,俺记住了。”
  等聂凤当上屠子他就没空翻卡片了,也不再跟王惜辰走同一条路。
  聂凤晚了去肉店,老板没责怪他。倒是他砍骨头的时候分心了,差点伤到手。他匆匆回到表舅家,转了一圈确认屋里没人。他关上大门,脱下裤子,掀起阴茎扒开底下的缝看了好久。
  从这天起他总在内裤里垫著草纸,时不时找镜子看裤子后头。有一次他刚塞好草纸从厕所出来,被董聑勾住裤腰走不动。
  “恁长尾巴啦?”
  聂凤往董聑指著的地方看才发现裤腰上露出半截草纸。董聑为了这个笑了聂凤好几天,可他笑着笑着就发现聂凤不对劲儿。这几天夜里聂凤老是睡不踏实,半夜醒来翻来覆去闹出动静。董聑推了推聂凤没想到摸到一手冷汗。
  “恁咋了?”董聑想去开灯但被聂凤拦下。“不舒服要上医院。”
  一开始聂凤还说没事儿,过了半晌他说:“俺做梦了。”
  “恶梦?”
  “梦见流血了,止不住,流着流着俺就没了。”
  “咋流的血恁么吓人?”
  “底下。”
  “啥底下?”
  聂凤迷迷糊糊地抓过董聑的手往那条缝上放。董聑猛地抽回手,下半夜都没睡着。
  把梦说出来后聂凤似乎没那么怕了,要是他真流血死了至少有个人知道替他收尸。第二天董聑等他回来立刻把大门锁上,神秘兮兮地递上一个东西。聂凤把它摊开来,又是带子又是棉布还有扣子,一时没看明白。
  “这是啥?”
  “月经带。”
  “干啥用的?”
  “恁来月经的时候把草纸垫在这上头儿。”董聑说着开始演示起来。“恁流血不会死,那叫月经,一个月来一次。”
  “恁咋知道这么多?”
  “问人啊!”
  聂凤这才看见董聑一张脸两只耳朵全红了。
  表舅带回来的饭菜越来越少,聂凤把饺子蒸出来的汁都喝了,肚子还是瘪的,只能看着表舅碗里的。
  表舅护着碗,“你给的伙食费就那么点儿钱,咱仨也不是吃西北风就能饱的。”
  聂凤蜷缩在床尾数钱,大面额的归聂丰秋家,小面额的归瞎子家,剩下的散钱被聂凤拢到一起,打算下个月给表舅。他想了想,又抽出一张面额最小的藏到鞋子里。董聑问他:“咋就挣这点儿钱?还不够俺带来的零头。”
  “俺放学去卖肉,只能卖一会儿,老板就算俺一会儿的工钱。礼拜六日从早到晚还能多挣点儿。”
  “恁想上学还是想挣钱?”
  “俺不去上学老师不会发现?”
  董聑掏出个硬币扔桌上。
  聂凤立刻把钱归到伙食费里。“钱都花完了?”
  “这捡来的。”
  “哪儿捡的?”
  董聑作贼一样说:“恁明天从学校翻墙出来,俺带恁去。”
  那是一个露天的农贸市场,房子之间的街道就是做买卖的地方,跟聂凤那建在室内的菜市场不一样,这大多了。董聑走路不抬头,盯着地面看,忽然蹲下身子,再起来时手里多了个五分钱的硬币。他赶紧把钱放兜里,带聂凤绕到另一条街道。聂凤看明白了,大家做买卖掏钱的时候要是不注意,掉地上了就进别人兜里了。逛了一圈,聂凤没捡到便宜,被董聑拉到图书馆。
  这地方有个角落小孩特别多,大家取了书不用给钱就能看。虽然聂凤懂的字比之前多了,但对着一排排的书他还是挑不下手。董聑给他挑了本小画书,字不多,光看图片也能懂。俩人跟一群几岁的小孩挤著坐。一本看完了,聂凤自己走去又挑一本。小孩换了一批又一批,就他俩不挪座。董聑喊聂凤走的时候,聂凤挪不动屁股也不撒手。
  董聑说:“走,带恁弹琉弹儿去。”
  那些没上学的小孩霸占空地聚一起,一个个手里拿着琉弹儿,见董聑来了,分他一颗邀他一起玩。地上已经有好些琉弹儿,董聑一弹一个准,被击中的琉弹儿都归他。他让给聂凤一颗。聂凤曲膝蹲下又撅起屁股像只伸懒腰的猫,眼睛瞄准想要攻击的琉弹儿,学得有模有样。然而弹出去的琉弹儿遇上砂石滚歪了,没击中目标。董聑又分聂凤一颗。到最后董聑赢了十几颗琉弹儿,得用衣服兜住,走的时候又把琉弹儿还给那些小孩。
  “该放学了,回去拿书包。”董聑说。聂凤跳着跑着去的。董聑问:“明天还想上学不?”
  聂凤跑在前头,回首说:“是恁让俺去上的。”
  “恁明天还逃出来,俺带恁去公园。”
  聂凤问:“这学还要上多久?”
  “三年吧。”
  老师说过,要是成绩还这么差,聂凤升不了级毕不了业,可能三年不到他就要收拾自己走人。聂凤掰手指头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第二天董聑等在学校围墙外。聂凤翻过墙说:“俺不跟恁去玩儿了,俺要去挣钱。”
  董聑跟了过去,聂凤没别的财路,就是给肉摊老板当左右手。
  直到放寒假,聂凤每天翘课去分肉卖钱。老师抓不到他,也没家长的联系方式,干脆两眼一闭省得在过年前气出白头发。
 
 
第10章 
  聂丰秋开三轮车来接董聑和聂凤回村。车头贴著一个红纸剪出来的春字,浆糊用多了纸贴得皱巴巴的。聂凤在聂丰秋家下了车,被招呼到屋里。
  “恁工作了就不给恁压岁钱了。”聂丰秋说完,朝聂凤伸了个巴掌。聂凤光眨巴眼睛,聂丰秋抖了抖巴掌:“工钱呢?”
  聂凤掏出一个纸包递过去。聂丰秋满是欢喜,拆开后脸瞬时冷了下来,“恁是不是把钱都留给瞎子他们了?”
  聂凤又掏出一个纸包,里面的钱又散又少。聂丰秋抽走两张,说:“这不可能。听恁表舅说在城市打工的能有几十块钱一个月。恁是不是把钱藏起来了?”
  董春秧端热菜上桌,“咋出去一趟还学坏了呢。”
  “这啥时候才存够钱给恁弟娶媳妇儿?”
  突然窗外飞来一块大石头把饭菜都砸了,屋里的三人吓得不轻。聂丰秋撸起袖子往外跑,对着一个逃跑的黑影一顿吼。董春秧怕聂丰秋跟人打架也追了出去,没追上,只能扯著嗓子喊,一声比一声大,叫着叫着气就不足了,原本就挺不直的腰背更是折叠起来。聂凤呆在屋里,听见锅屋(1)有声响。眨眼董聑从里面钻了出来,流着鼻涕把棉袄穿上,脸被风吹得嫣红。
  “快走啊。”董聑说。
  聂凤不动,“恁还有钱不?”
  “没了,干啥?”
  “俺钱不够,恁爸要知道俺没好好工作,恁没去上学的事儿他也会知道。”
  “恁要多少?”
  “恁有多少?”
  董聑连最后一分钱都掏了出来,当初带多少去,除了分给聂凤的,现在就带多少回来。聂凤把钱匀了一下分四份,大的放董聑手里,叮嘱要给聂丰秋。
  “一份给傻子,一份给表舅,还有一份是谁的?”董聑问。
  聂凤没说,吃完饭被聂丰秋悄悄送到董丁旺家。他前脚刚钻进院子里的小屋,村长后脚来找董丁旺。
  “建国快学会走了吧。”村长这话对着呆在坐婆婆(2)里的董建国说,眼睛却紧盯盖着布帘的小屋。
  聂凤故意踢了一脚放在小屋里的一袋肥料。村长这才跟董丁旺进大屋里说话。早在几个月前聂凤也演过这么一出才被聂丰秋带到城里。
  那时候董建国没多大,见着聂凤生面孔会哭。这次聂凤回来,董建国不仅给抱还会咯咯地笑。大人都睡下了董建国还缠着聂凤要看星星,一抱进屋里就哭闹,聂凤只好抱着董建国在院子里转。夜里安静,聂凤听见墙外有声响刹时把哈欠憋了回去。墙上冒出个脑袋,是董聑。聂凤看清那人手里握着石头立即转过身去护住怀里的董建国。
  “恁把他弄哭了董丁旺醒来要揍俺。”
  “嘁,俺一砖头把他弄死了就没声儿了。”
  聂凤猛地回过头,“嬯种!”
  董聑第一次被聂凤瞪着骂,心里竟有些慌,手没扒紧墙头摔了下去,屁股摔成四瓣正痛著却听见墙里聂凤在笑。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跟着笑。
  聂凤这次回村子最高兴的是傻子,连夜做了一个新香包,说看见旧的那个抽丝了。瞎子拿到钱数了两遍,一张张问聂凤是多少,嘴里念著有点少,但转眼又乐开花,一个家两份收入,瞎子开始真切地盼望能给傻子治病。
  聂凤关上门跟傻子躺一张床上,摸着香包上那只像鸡又鹰的凤凰,问傻子:“恁想治病不?”
  “想。”
  “治病要扎针的。”
  “不扎针!疼的哄!”
  “那不治了?”
  “不治!”
  聂凤给傻子掖好被子,像哄董建国一样哄傻子入睡。
  聂凤离开那天傻子没哭,他知道聂凤还会回来,就是没敢靠近聂丰秋开来接聂凤的车。车上坐着董聑,手里颠著石头玩。车开走后,石头还是落在了傻子家的窗户上。
  “讲文明,恁现在是个城市人了。”聂丰秋在前面骑车,风吹得他话语稀碎。“人家董甜妮虽然没念过书,但恁不能跟她一个水平。昨儿个恁俩已经定亲了,等恁毕业就回来结婚。恁别把人吓跑了,听见不?”
  董聑盯着聂凤:“恁身上的味儿变了。”
  聂凤低头打开香包,手指伸进去拨了拨,“香料不一样,这个能安神。”
  聂丰秋回头给了董聑一巴掌:“跟恁说话恁咋就没个声儿啊!俺问恁,昨儿个恁俩呆一个屋里,办没办事儿?”董聑眼神心思全在聂凤的香包上。啪,聂丰秋又给了董聑一巴掌:“办事儿了没有!”
  “摸她妈妈(3)脱她裤子了!”
  “欸──透好!老子──”
  “爸,昨儿个王叔又来了。恁到底做的啥买卖?也没见恁挣几个钱。”
  聂丰秋没顾好车,油门一松车上的人往前倒。董聑瞧准那从聂凤兜里掉出来的香包,一抓一扔,香包在路边滚了几圈,没人察觉他的动作。
  聂丰秋磕磕巴巴道:“他来干啥?说啥了?”
  “他找恁,恁不在,就进了俺屋。啥也没听他说,俺就出去找恁了。”
  聂丰秋没再说话,董聑落得清静。
  聂凤到了城里才知道自己工作没了。他回村里太久,老板的手长好了,等他分肉肉都得臭了。新年还没过,老板怕没开个好年,给了聂凤一个红包,算是好来好往。
  聂凤向表舅借来脚踏车,哪里人多往哪里骑,最后停在火车站。人流往车站外涌,他逆流往里钻。售票处写着好些地名,字他认识一些,但地方是陌生的。
  他听见旅客说:“我睡了好几觉才到这儿,这腰酸得啊──”
  从村里到城里坐聂丰秋的车也要俩小时,那火车一定能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聂凤钻到买票人群里,踮起脚看见窗口上的票价。尽管他不认识这些地方,但他每一个都仔细看了。
  离开车站的时候聂凤没注意脚下,车轱辘辗别人鞋子上了。那是双新皮鞋,很是矜贵。聂凤被骂不还嘴。那男人让他把鞋子擦干净,他找了个人少的角落擦了起来。他一心不敢二用,每条缝都用袖口揩过,鞋子亮得发光。大家都惦记着新年不结仇,男人扔了个硬币便走了。聂凤捡起那一分钱咧开嘴。他盯着眼前那一双双鞋子看,皮的,布的,各式各样。
  车铃被聂凤拨得响个不停,他骑车穿过人群回到表舅家,收拾好牙刷,切下粗胰子一角,剪下袖口,又回到车站。谁都想新年穿新鞋,但兜里没钱就是没钱。聂凤不跟人谈价钱,逮着人就擦鞋。布的,他用牙刷沾胰子水刷;皮的,他用布料擦。大家要是高兴了就赏他一点儿钱,干瘪的衣兜被钞票硬币撑出弧度,他从没这么高兴过。
  有一次在街上碰到王惜辰,聂凤先是观察对方的鞋子,挺干净的,他便不说话。
  “你咋不来学校了?”王惜辰问。
  “没空。”
  王惜辰看明白了聂凤身上用来谋生的家伙。她又问:“那你在哪儿干活儿?”
  “火车站。”
  后来王惜辰到火车站给聂凤送了本小说,又送了本字典。聂凤没活儿时便翻翻小说,看个三成明白,五成瞎猜,猜不出来的自己瞎编。
  钱一天天攒起来,他给表舅的生活费多了,饭能吃七成饱。好巧不巧他看见一双熟悉的鞋子,一抬头,是学校老师。老师拎着他到厂子里找表舅,给表舅一顿说董聑缺席的问题。表舅半天才弄明白这李代桃僵的事情。
  “俺上不上学不影响恁生活,恁别告诉俺爸,大家都清静。”
  董聑这么一说,表舅就又去垒墙头了。
  这天表舅放下带回来的馓子,说有正事要跟董聑讲。“你要当答答(4)了!”
  董聑吃得一嘴馓子碎,没听明白。
  “憨种,你媳妇儿怀上了!孩子在她肚子里!”
  聂凤听明白了,就是以前董春秧在肚子里种西瓜的事情。后来西瓜变成了董聑。
  睡觉的时候,聂凤躺床上跟董聑说:“恁也去挣钱吧。”
  “为啥?”
  “生孩子要花钱的。”
  “要多少?”
  “不知道,要很多吧。俺挣不过来。”
  董聑没说话,第二天早早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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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锅屋:厨房
  (2) 坐婆婆:小童车
  (3) 妈妈:乳房
  (4) 答答:爸爸
 
 
第11章 
  整个城董聑都跑遍了,哪里有人哪里有狗他都知道。要挣钱那肯定得挣人的钱,那必须找人多的地方。他绕火车站走了两圈,看见个年轻女人背上背着老二,手里牵着老大,另一只手提着比她人还大的行李,那是捆起来像块豆腐的棉被,棉被里裹着其它家当。老大不愿走了在嚎,吵醒了老二,老二哭得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看似要吃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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