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和他回家,就不用挨饿了。”
“我……”
林芳尘费力地回忆的方知的话,刚刚太害怕了,什么话都记不住,她只能用蹲在笼子边上,把手上的糖递过去。
“我不记得了。”林芳尘伸长手,脸挤在铁笼子上,“吃不吃糖?”
“江清。”
两个字特意叫的很小声,看起来是怕被人听到了。
江清客看着她,没接。
“林芳尘,别人的糖不可以随便拿的。”
“哦。”
林芳尘收回手来,看了好一会儿的糖,才把它放在挨在门槛边上的地上。
门口嗒嗒的脚步声远去。
这个铁笼子总会有打开的时候。
林芳尘也已经开始相信她了,如果现在选择和方知走,她没有把握能让方知一家能在短时间内都信任自己。
到时候,要跑出去就更难了。
“那就这样说好了……到时候选日子……好好……”
林海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江清客看到林芳尘好像并没有听见外面的声音,又像是完全不在意外面的世界。
她的视线停在门槛边上的巧克力上,时不时飘忽着往自己这边看过来。
江清客把头侧到暗处。
不过一会儿,就听见一声极轻的窸窣声,然后脚步声啪落在了门口的水泥地上。
-
夜里。
“够了吗?”
林芳尘把自己床上大半得稻草塞进了铁笼子里,离远了看就像是个大鸡窝。
“你给我垫这个,他们会打你吗?”
林芳尘摇摇头,“要冷了,每年都会铺被子的。”
今年没有。
江清客这才意识到,这是李建树折磨人的法子。
“你睡觉会冷吗?”
“不冷。”
林芳尘裹了裹棉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这是垃圾桶里捡的,好像还能用。”
江清客接过来,指尖触及到的温度没比自己热多少。
打火机连着打了四五下才窜出火苗,江清客不敢用第二次了,怕用到的时候,什么也打不初来。
打火机刚放进口袋里,肚子发出了点声响。
这两天吃得太少了,索性不用动,节省了体力,不然真不知道怎么熬下去。
“明天曹吉给我带馒头,我分你一半。”
林芳尘摸了摸口袋,里面什么都没有,她看了看小窗口外面的天。
月光正当空。
“你等等我,我去厨房看看。”
“等等……”
江清客眼疾手快拉住林芳尘地手腕,不放心地嘱咐道:“你先去看看他们睡了没,睡了再去厨房,别被抓到了。”
林芳尘严肃地点点头,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挪出了柴房。
-
夜色灰灰,梦影沉沉。
除了一方月色,院子里找不到一点光亮地了。
林芳尘从李建树的屋子挪到林海的屋子,确认没有动静后,才轻着步子走向厨房,厨房里常带着热气,即便是正对着风口的位置,也似乎比柴房里暖和些。
林芳尘喝出一股一股白气,她搓搓手,伸手进灶膛里摸索。
徐胜男常常扔些土豆番薯、玉米进去,有时候晚上扔进去,碳火捂上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热一热就可以开吃了。
碰着一块硬东西的时候,林芳尘眼睛一亮,拿出来随意地拍了拍灰,外面的叶子已经焦成黑色,她一边拨一边吹灰,玉米的温度刚好,不烫不冰,拿在手里还暖烘烘的温着手。
扣下一颗玉米粒咂了两下嘴,确认是熟的后,就把玉米叶子裹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揣进棉袄里往外走。
刚一出厨房门,就撞到了徐胜男。
徐胜男似乎刚从厕所出来,紧紧地裹着袄子,面色比落下的月色还苍白,就连平时唇色唯一的一点红色也变得浅淡。
徐胜男看了眼从厨房里出来的林芳尘,却什么都没说,只挪着步子往林海的屋子走去。
林芳尘摒着呼吸不敢动,等旁边传来很轻的关门声,她才噔噔噔地快步跑回柴房里。
-
“被妈妈看到了。”
林芳尘把玉米递进铁笼子里,蹲在旁边用捂热了的手贴在脸上,“她会不会告诉别人。”
江清客把玉米分成两半,递过去,“她什么都没说吗?”
林芳尘摇摇头,啃了口玉米,碳火烫焦特有的焦糊味混合着玉米香味,让她忍不住继续不间断地往下转着玉米啃。
柴房里的光很浅,江清客一边吃着玉米,一边看着林芳尘的脸。
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手上的灰,蹭的脸上脏兮兮的,像从煤堆里滚出来的小白狗。
“她要是想告诉别人,应该就不会什么都不说,说到底,她也是你妈妈。”
“她从来不喜欢我叫她妈妈。”林芳尘说道:“我一叫她,她就不高兴,有时候还会生气,也从来不会和我说话。”
“不过,我从来没见她笑过。”
林芳尘擦了擦嘴边的玉米碎屑,“她好像一直都不高兴。”
江清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徐胜男和林海确实是不相搭的,林海应该早就开始做这档子事了,那徐胜男说不准也是.....
那林芳尘.....
江清客把吃完的玉米裹好,林芳尘接过来,迈着小步子往外跑,没两分钟就两手空空的跑了回来。
“我从洞里面扔出去了,没人会发现的。”
林芳尘有些得意地看着江清客。
江清客收回思绪,很轻地笑了下,“厉害。”
-
这几日,山里突然开始下起了雪,鹅毛似的大雪一下就是两天,那个小小的窗口上堆了小半高的积雪。
可能是天气太冷了,没有人出门,更没人愿意踏进这个寒冰洞似的柴房。
前两天靠着林芳尘救济的土豆馒头,江清客好歹是没有饿死。
李建树想着给够了教训,今天午饭就让林芳尘送来了一碗白米饭。
通过这几天从和林芳尘的聊天中,拼凑出来的零散信息已经不少了。
这里四面环山,一座山上只有几户农户,平日里也很少走动出去,过的也都是自给自足的生活。
可就是因为位于山区,这里男人并不好娶妻。又因为山路崎岖,树林繁茂,是很难被警方常常能管理到的区域。
旧时代的女人买卖并不稀罕,沿传至今,就算是犯法他们也不觉是个多大的问题,对于落后封建的农户来说,买卖嫁娶依旧是稀疏平常的事。
要是想逃出大山.....
就不能往大路走,只要能翻过这些山,找到任何一条高速路,自己就能得救了。
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把钥匙拿到手。
“明天你再问问曹吉,哪边走才能最快看见马路。”
江清客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意图,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她知道林芳尘和那些人根本不一样。
林芳尘这一次犹豫了。
她确实明白江清客要做什么,她想回家,她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就想回家了。
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女人,都想回家。
她坐在凳子上,透过那一方窗口,望着飘落而下的大雪,有些难过道,“真的要走吗?”
江清客听出了林芳尘不加掩饰的难过,犹豫了会说,“你...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林芳尘猛地转头看向江清客,有眼神些震惊,有些欣喜,又有些畏怯。
半晌,她问道,“你是回家,我呢?”
江清客愣住了。
是啊,带林芳尘出去后,她能去哪里?让爸妈收留她?人贩子的女儿.....
爸妈一定不会同意的。
孤儿院....林芳尘已经十四岁了....
十七岁的江清客不能为林芳尘选择到最合适的方向。
她的能力有限。
可是在哪里,都比在这里好。
林芳尘的脸被雪印得有些苍白,几近透明,仿佛脆弱的瓷娃娃,一不小心就会碎落一地,最后变成拼凑不完整的残次品。
江清客做不到放任这样的瓷娃娃被他们打碎。
“没关系,我带你走。”
林芳尘静静地看着江清客。
她不明白自己想怎样。
她是想和江清走的,但是她害怕,她从来没有出过这个院子,从来没见过山外面的世界。
她畏惧。
她光是想想,就觉得有些发冷。
林芳尘垂下头,不安地搓着裤子上的毛球,半晌才说道,“曹吉什么都知道的。”
江清客没有得到正面的回应,但是她不觉得林芳尘是不愿意离开这里的。
她再一次保证道,“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
原本以为天气寒冷,李建树不会再叫林芳尘去她的屋子了。
半夜,林芳尘走出柴房的那一刻,江清客拿出早就让林芳尘拿来的打火机,打了好几下,火苗在江清客幽深的瞳孔中跳动。
她安静地等待着。
她教过林芳尘可以反抗的。
短促的尖叫声突然响起,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江清客点燃了铁笼外面的棉被。
这是林芳尘从床上拖下来和她一起盖的。
火苗燃着棉絮越烧越旺,江清客从笼子里拢着稻草扔到棉被上,很快烟雾顺着那方小口飘了出去。
木头建成的柴房根本不禁烧,火势从棉被攀爬上侧墙时,江清客往门边躲了过去。
炙热的火焰tian舐着破烂的柴房,江清客却只觉得暖和。
见火势差不多了,她才大声朝着外面喊道,“着火了,着火了!!!”
不过片刻,院中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刹那间的寂静,最后是一声暴怒的巴掌声。
-
“你他妈干什么?!”林海怒不可遏道,“李建树!这么多女人,你他妈疯了!!在我眼皮子底下搞我的种?!!!”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林芳尘不由着急起来,慌张地在李建树口袋里摸,嘴里还喃喃着,“钥匙...钥匙....”
“滚开!”
李建树一把掀开在自己身上摸索的林芳尘,耳朵上的伤口还没好,脸上还肿了一坨。
他有些心虚辩解道,“我没怎么样,就....大腿...”
此时林芳尘身上只有一件盖屁股的长袖,红肿的腿侧若隐若现,她顾不上他们再说什么,满眼都是眼前的大火。
林海一时间血气冲到了天灵盖,揪着李建树的领子,“你/他/妈是人吗?!你要是真想要?你不会花钱啊?!这他/妈传出去,我林海的面子往哪里放?!”
“她什么情况,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李建树仰着头,眯着眼看着林海,“她是真傻子,我不想娶她。”
“那你干的是什么事?!我带你回来,教你手艺,你就这样报答我的?”
林海挥拳打了过去,李建树硬生生挨了下来。
“不行...不行....”
耳边轰轰声涨大,尖利的耳鸣声在脑子里盘旋,林芳尘脚步有些不稳,跌跌撞撞地往柴房跑去。
“喂!傻子!回来!”
身后李建树在喊她。
她没回头,脚下的雪冻得脚刺痛,不过几步的距离,林芳尘很快冲进了浓烟中。
第7章 一张也不少。
“江清,江清。”
满屋子的红,满屋子的烫。
铁笼子就离门只有两步距离,林芳尘跪在铁笼子前面,拉着那一圈圈铁链用力地拽动着。
“别急。”江清客覆在林芳尘的手上,安抚道,“这么点火,没事的。”
火是江清客放的,她很清楚这里面有多潮湿,那一床棉被和稻草根本烧不了多久,而身后的木板这么潮,又连天下了好几天的雪,火势最多就这么大了。
林芳尘不明白,也听不进去。
她只看见满屋子的火,手上的铁链都开始发烫了,她明白火是可以烧死任何东西的。
包括江清。
“江清!”
林芳尘发现自己拉不开铁链,就奋力地拉着铁笼子。
这么大的铁笼子少说有一百六十斤左右,再加上里面的江清客,近乎两百五十斤了。
林芳尘这么瘦弱的女生根本拉不动。
林芳尘的膝盖在地上磨出了血,握着栏杆的手也开始慢慢发红,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此时充满了恐惧。
江清客有些慌了。
“没事的,没事的,烧不到的.....你先松开....”
“你有病啊!”
李建树一把拽开林芳尘,拿出钥匙就要往锁孔里插,手刚碰到链子,猛地一松开,“艹....”
“你自己开。”
钥匙扔在江清客怀里,李建树说完,拉着林芳尘,连拉带拽地拖了出去。
江清客拿着钥匙开锁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锁头已经很烫了,她把外套衣袖拉下来,好半天才开了锁,解出了链子。
刚踏出柴房门口,就被跑来的林芳尘抱了个满怀。
十四岁的少女骨骼很小,个头也不过才到自己的下巴,可是瘦弱的手臂环得自己很紧很紧,还在微微颤抖着。
李建树顶着脸上的伤,嗤笑道,“住一起几天,就有感情了?真/他/妈是个傻子。”
夜色下的林海抿着唇不说话,脸色黑如锅底。
李建树轻轻咳嗽了声,才问道,“怎么回事?你放的火?”
“你问我?”江清客哼笑道,“不是你过来把你妹妹带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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