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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熄灭前(排球少年同人)——首丘

时间:2023-12-04 09:31:44  作者:首丘
  月岛按着参观顺序来回走了三四遍,反复确认了各方面细节都没有问题。展品的摆放非常完美,灯光,导览图册、解说稿、配字都一一检查过,互动装置也都正常能使用。他对着审核单,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工作数年,他早已学会和人穿插适度的闲聊。他将签完的单子交给策划,轻松地说:“明天就可以回仙台啦。”
  “不留下来看看自己参与的展览吗?”策划问道。
  “仙台还有工作,我也该回去训练了。”
  “不在仙台你的训练也没落下啊。”东京的同事都知道他的另一职业身份,调侃道,“回回下班都找不到你,每次问都在自主练习,这就是运动员吗?”
  “一段时间不练习,手会生的。”月岛简短地说,“下半年的V联赛,我的队友们还想打进V1呢。”
  相处数日,纵使东京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们不熟悉排球,也已经学会解读月岛淡淡嘲讽语气背后的真意,明白此人的嫌弃不过表面功夫,实则已经暗暗较劲,想在比赛中拔得头筹。策划于是说:“那我就不帮人事那些家伙问了,今晚叫你,你也不会出来吧。”
  月岛点点头,”居酒屋的话请容我谢绝。“
  他无意指出这次同事想错了,今天是他一周一次的停训日,晚上没有训练,但训练是个婉拒工作社交和应酬的大好理由,不用白不用。
  昨天黑尾没有加班,今天也不好说。他不欲回去和黑尾共处一室,提前找了个开到晚上的私人博物馆,过去看展览。
  私人博物馆的展厅不大,只有一层。这次小展主题是巴洛克时期的室内乐与歌剧。月岛萤对古典音乐全无了解,过来看只为打发时间。大多数时候他都职业病发作,在展厅里来来回回走动,琢磨展品的摆放和解说切入的角度。后来实在没事情干,干脆戴上展厅提供的头戴式耳机,去互动区听音乐了。
  才奏响几枚音符,他就听到耳机内传来尖锐的警报声。月岛萤摘下耳机,被耳机变得雾蒙蒙的鸣笛声瞬间加倍清晰刺耳,立刻扎透他的耳朵。月岛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哪里在响,因为博物馆的喇叭、周围人的手机、室外都在同一时刻发出同一频率的尖叫。周围的参观者们齐齐愣了一秒,迅速靠着墙边向门外走去。
  大约四五秒后,整个展厅剧烈晃动起来,月岛萤所处的互动区位于展厅内最深处,出去已经来不及了。月岛扶墙蹲下,用手护住头。下一秒,天花板如分海般被震出一条裂缝,露出顶上的钢筋,几块顶板掉了下来,摇摇欲坠地悬在空中摇晃。展厅内照明大灯闪了几下,齐齐熄灭了。这一片断电应该是区域性的,瞬间,玻璃门外的街区也暗了下来。在一片黑暗中,身边有人发出尖锐的惊叫。地震了。
  月岛萤在博物馆工作,地震应急培训是每年的必修课,对此并不慌乱。他甚至分神想了一下,今年的战国特展互动设置要是能做成这样也挺好,让人设身处地体会下身在战场的感觉。希望那些漂亮的高透玻璃不会有事。
  他感觉到身边有人在颤抖,身为博物馆工作人员的职业道德让他开口说道:”不用害怕,博物馆是防震要求最高的建筑,您在这里不会有危险。“
  ”Sorry, are you talking to me?(不好意思,你是在跟我说话吗?)“身边的一个女声犹豫着问道。
  月岛萤意识到那可能是个来东京旅游的外国游客,不巧撞上地震,便用英语说道:”Please don't be afraid. You are safe here. It's only a temporary blackout. (请不要害怕。你在这里很安全,断电只是暂时的。)“
  ”Oh my gosh it really freak me out.  The freaking ceiling just collapsed out of nowhere... I've never been through an earthquake before.(天哪我真的被吓到了。天花板就那么掉下来……我从来没遇到过地震)“ 地板还在上下摇晃,女声急促地颤抖着。
  ”Don't be afraid.(不要害怕。)“ 月岛萤又重复了一遍,他把自己语气放得缓慢而坚定,脑内回忆博物馆的地震逃脱手册,In a few minutes, the earthquake will come to a stop. Then the staff will come out to evacuate the crowd, as long as you follow their intructions, you will be safe. Please rest reassured, you are very safe here.(再过几分钟,地震就会停止。然后工作人员就会出来疏散人群,你只要按着他们的指示做就不会有事。请放心,这里很安全。)
  月岛萤自认没有什么安慰别人的技巧,遇事只会说实话。这次地震的震感并不算十分强烈,除了天花板和突如其来的断电外,他没有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说明展柜都还完好无损。另一重幸运是这次的展览没有用到玻璃面的大灯。碎玻璃划到人,很有可能造成流血事件。
  面对恐慌的人时,自己的声调一定要显得沉稳有力。这是他从黑尾身上学到的。某年夏天,他和黑尾在东京出游的时候,遇上了一位因中暑而突然失明的游客。失明的女孩吓得连声惊叫,几乎要哭出来,跌坐在地面上一动也不敢动,女伴在边上也是一脸惊慌。其他人都在默默地旁观,但是黑尾直接走过去,蹲在女孩身前问道:”你怎么了?需要帮助吗?“
  这一声问候像触发了什么开关,女孩骤然大哭起来。
  ”麻理说她突然看不见了……“身旁的女伴替她答道。
  被称为麻理的女孩哭得浑身发抖,她想试着站起来,一边转换姿势,一边试探着向周围摸索。不知是使不上力还是什么,又跌坐回去。黑尾立刻攥住她的手,女孩也像握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他。黑尾放慢了语气,问道,”你的脚扭到了吗?“
  ”没有,但我站不起来……我好怕……“
  ”没事的,我会帮你,我在这里就是来帮助你的。“黑尾缓慢而清晰地强调道,他一边说,一边仔细女孩的状态,”你的脸很红,是中暑了吗?“
  ”应该是的 。“她的朋友镇定了一点,答道,”麻理刚开始就觉得很热。“
  ”我知道了。“黑尾的语气依旧沉稳而笃定,”人在中暑的时候可能会突然失明,没关系,这都是暂时的,过一会儿就会好转。“
  ”如果我一直看不见该怎么办?“女孩的声音又开始发慌。
  黑尾立刻中断她的问句,”没关系,相信我,这种事情并不少见。人在中暑时有可能突然失明,等症状缓解后就会好转。不要害怕,你的朋友就在身边,我也会帮你。你的脸现在很红,要擦擦脸吗?会让你感觉好一点。“
  他没有插手,而是示意女伴用湿巾为麻理擦拭脸颊。在此期间,黑尾一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等她的情绪平复一点后,黑尾缓缓地开口,”我的朋友现在会帮你叫救护车,”他朝全程站立在旁的月岛使了个眼色,接着说道,“要试试站起来吗?不要怕,来,我扶着你。“
  为了安抚对方的情绪,黑尾和月岛一同坐上救护车,一路跟到医院才离开。女孩的朋友请黑尾留下名字和联络方式,黑尾笑着让她先照顾朋友,拉着月岛悄悄地溜走了。
  从医院出来后,下午已经过去一半。两人没了出游的兴致,索性回屋了。回到家后,黑尾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惊恐的女孩捏出一大块青色。月岛萤看着黑尾的手说,“你知道得真多,我从没听说过中暑还会失明。”
  “我不知道啊,但那时肯定要先安慰她,让她缓和下情绪嘛。”黑尾理所当然地说,突然跳起来翻手机,“等下,中暑了会看不见吗?我先查查。……啊,原来真的会啊,吓死我了,突然失明什么的,想想就很恐怖。我要是看不见了……”黑尾闭上眼睛,装模作样地四处乱摸,直到摸到月岛萤,把他手脚并用地缠住,一起栽倒在沙发上。
  “不知道还敢瞎说。”月岛废劲地把他扒拉开,“要是因为别的什么病,那该怎么办?”
  “那也得先稳下来,然后再说其他的事吧。”黑尾无奈地说,“所以我也怕呀,一看她好一点了就赶紧让你叫救护车,万一是别的什么问题,医生总能看出来。她都吓成那样了,我还不得镇定点,再慌不是火上浇油吗。”
  明明在陌生人面前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镇定神态。进屋后,黑尾自然得像解掉一件大衣一样,脱去他游刃有余的外表,像胡闹,像撒娇,将一切从容不迫尽数抛去一边。见月岛萤一直没说话,黑尾扭过头看他,欠欠地笑起来,“还看我手呢,阿月,你吃醋了吗?”
  “我怎么可能介意那种事。”月岛萤无语,“我看看你手被捏成什么样了。”
  “完了,完了完了。”黑尾做出一脸绝望神色,将头滚进沙发里,“阿月不在乎我了——!眼睁睁看着我和女孩子牵了一下午的手,他都不管了!”
  哪有一下午。月岛萤都懒得吐槽他。黑尾身为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男人,占地面积颇为可观,月岛被他乱动的手脚在沙发上挤得没有半点空间,终于不耐烦了,把黑尾的脸从靠垫里挖出来,果然见到一张咧开的脸,“演戏至少敬业点吧。装也装不像,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能不笑吗?”
  脚下的地面停止摇晃后,月岛萤从记忆中回过神来。
  一些靠近大门的参观者们试探着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Do you have ant battery left on your phone?(你的手机还有电吗?)”月岛萤问道。他想不出别的帮助游客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只能从自己最熟悉问题的开始。
  还好对方很信任他。身边传来悉悉簌簌翻包的声音,一个方块屏幕亮了下,“Yes.(有的。)”
  “When you leave safely, please inform your family and friends and let them know you are safe. ”(平安离开的时候,和家人或者朋友报个平安吧。)月岛说,有意将话题放到成功离开后,“If you can't reach them, do not worry, as it may be difficult to make phone calls during this time.(如果联系不上也不要担心,这段时间电话会很难打通。)”
  他一番话还没说完,几个穿着荧光背心的工作人员已经从职员室内走出,手中拿着掰亮的荧光棒和救灾手电,指引着人们往外走。一些观光者也打亮了手机,为旁人照亮脚下。在手电的光中,月岛萤第一次看清了那位游客的面貌,那是位三十岁上下的红发女人。走出门后,红发女人冲他道谢:“Thanks a ton! How can you be so chill? Is it like a thing for all Japanese guys to be this cool under pressure? I've heard Japan gets hit by earthquakes a lot, never thought I'd actually experience one. Seriously, I would've freaked out if it weren't for you.(太谢谢你了!你好冷静,还说日本人都是这么冷静吗?我一直听说日本地震很多,没想到真的遇上了,没有你,我肯定得吓死。)”
  “You are welcome. If you live in a country that experiences numerous earthquakes, you will also get used to it.(身在地震多发的国家就是这样的,您不用客气。)”月岛萤答道,不知怎么停了一下,“I also need to go find my......my friend. (我也要去找我的,我的朋友了。)”
  “Salut!(再见!)”
  “Goodbye.(再见。)”
  东京难得有如此漆黑的夜晚。路边高楼的灯,霓虹的路牌,店铺的灯光,一个个都熄灭了。车流的喧嚣也都停息下来。地下铁、电车和公交全部停止运营,车道上的私家车们停在路边。路上挤挤攘攘的都是行人,还有更多人陆陆续续从大楼的逃生梯内走出,来到外面的大街上。人行道不足以承载室内涌出的人流,没过多久,马路上也都是被疏散的人群。路边也坐满了人,有些扭伤了脚,或者被掉落的广告牌、灯牌砸到的人们,便利店的店员们拿了纱布和药物出来分给伤者,坐着的人们互相为彼此包扎。月岛萤走在惶惶的人群中,一时不知该去向哪里。
  第一次,东京的街头听不见汽车的引擎,店铺内部的音乐,路人和游客的闲聊声,取而代之的,是嘈嘈的人声。触目所及之处,每个人在举着手机找信号,反复尝试拨打电话,发消息。月岛萤拿出手机,信号格一片空白。他白天在给展品拍照,手机剩余的电量不多。月岛萤点开联系人,自上到下翻了一遍,还是熄灭屏幕,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月岛记得这家私人博物馆离黑尾家不算远。此时公共交通都悉数停止运行,他走了几家便利店,借到一份纸质的旅游地图,按着地图上的指示往住处走去。
  没有手机的导航,他的速度慢下不少。回到黑尾的公寓已经是将近两个小时后。公寓的供电还没有恢复,周围都是打着手电的人,可能是在寻找伤者或者帮忙找人,有人放了防风蜡烛和打火机在逃生梯口,供他人取用。月岛沿着建在公寓楼外的逃生梯上到四楼。有几户的门框被地震波扭曲,已经合不上了。所幸黑尾的房间逃过一劫,月岛萤打开门,屋里还是空的。也许黑尾还没有回家,或者和路上看到的其他人一样,被困在办公室或者回家途中。唯一让人心下不安的是,在这段时间里,黑尾没有给自己打来一通电话或者发来一条消息,这并不是他的作风。尽管刚才还在提醒别人震后电话可能打不通,轮到自己时,还是难免感到担忧。为了转移注意力,月岛蹲下身,将屋里被地震震落的杂物一一收拾整齐,就在这时,他看到翻倒的折叠桌下露出黑色的一角,是黑尾上班背的公文包。
  黑尾已经回来过了。
  心底的不安像滴入水中的墨点一样迅速扩大。月岛萤拿出手机,无视屏幕上的低电量警告,试着给黑尾发送短信,信息在发送界面转了半天圈圈,还是发送失败。刷新收件箱,也没有信号。没有网络和信号后,手机成了个无能的铁块,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手机的电量已经所剩无几,不知道接下来什么时候能充上电。月岛犹豫再三,给黑尾拨去一通电话,果然没有打通。
  这下不免紧张起来。他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黑尾回来,硬着头皮出去敲邻居的门,一遍遍鞠躬,打扰您了,您认识住在四楼五号的房客吗?名字叫黑尾铁朗,人长得很高,黑发男性。我?我是他的,呃,朋友,最近借住在这里。他的东西在房里,但是回来没有找到他,我有点担心。
  一圈问下来,没有人知道黑尾的行踪,反而得知住在三楼五室的宇月原婆婆也不见了。楼里有空闲的居民全都分组去不同方向找,这时候当然是老人优先,月岛萤也被发动起来,跟着几个人朝着附近商业街的方向前去寻找。老人腿脚不便,按理说走不了太远,然而久寻不到,就怕婆婆是在哪里跌倒或者失去意识了,实在令人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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