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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甩了下半湿的头发，又拽了把衣领，把贴在身上的衣服拉扯开了些，侧身靠在身后的栏杆上。
雨越下越大，冷风裹挟着雨水扫上了台阶，给许岁闻的鞋和裤脚迎来了二次洗刷，好在门牌还算宽敞，他往后退了几步，堪堪避开雨水的冲刷。
这雨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许岁闻觉得无聊，半倚靠在栏杆上，无所事事的看向跟他隔了几米远的陈牧。
陈牧停在店铺门前最角落的地方，正神色淡淡的看着台阶下不断溅起的水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皮肤很白，面上没什么表情，淋了雨的头发半搭在额角，凭添了几分柔和，身上半湿的衣裤被风吹动，衬出衣服下罩着的单薄身形，他整个人笔直的站在那里，看起来孤单又温顺。
许岁闻看的出神，就见陈牧突然转头看了过来，那双冷清不带情绪的眼眸直直望向他，一瞬的对视，却好似砸进了灵魂，许岁闻只感觉心脏猛地悸动，“砰砰”直跳。
陈牧没说话，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对视了片刻，许岁闻才慌乱的移开视线，看向了别处。
陈牧的视线没在他身上停多久就移开了，许岁闻仍觉得尴尬，半晌后，他轻咳了声，打破沉默问道：“城高快开学了吧？”
“嗯，后天开学。”
一般学生在谈论起快开学这件事情上的态度都不会是开心的，陈牧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却带着明显的轻松，许岁闻下意识想起了小区里闲谈的人说出的那句早恋，他状似随意的开口问：“有对象？”
陈牧侧着脸看了他一眼，没怎么犹豫的说：“没。”
许岁闻又问：“有喜欢的人？”
“也没。”陈牧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半点隐瞒的迹象。
这时，许岁闻的手机响了，是苏丽芸打来的电话。
他接通电话说自己在避雨，听苏丽芸在电话那头嘱咐了几句，之后就挂掉了电话，就跟陈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陈牧是高中生，聊学校和学习上的事总不会冷场，许岁闻刻意聊起城高过往的趣事和一些学习有关的话题，陈牧对这些话题没什么积极的反应，却也能应和着说上几句，这段天聊的勉强算是愉快。
冷风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雨水飘荡在空中，吹的人凉意十足，许岁闻和陈牧在风里吹了两个多小时，半湿的衣服吹成了全干，快到十二点的时候，雨势才逐渐变小。
许岁闻提议先走，陈牧同意了，两人在风中冒雨快步往回跑。
进了小区，当两人停在同一栋单元楼门前的时候，陈牧脸上第一次有了惊讶的表情，他问许岁闻：“你也住这里？”
许岁闻的表情有些奇怪，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上楼吧。”
陈牧不明所以的跟着他往楼上走去。
逼仄的楼梯间，两人同时停在了三楼。
陈牧盯着许岁闻，那张清冷的脸上满是错愕，以至于当许岁闻拿钥匙开了他家对面房门，对他低声说出那句“来我家待会儿？”的话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的表情。
陈牧很少出门，他一旦出了房门，就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进的去，所以他在这里住了五六天，都不知道对门邻居长什么样。
许岁闻毫不意外的反应说明早知道他就住在对门，短暂的惊讶过后，陈牧拒绝了许岁闻的好意：“不用了。”
他侧身看向身前那扇关闭的房门，犹豫着伸出了手，可那只伸出的手却始终停在房门前，怎么都没办法敲下去。
这么晚了，安铭雅已经睡着了，他现敲响这扇门能得到的只有谩骂。
“进来吧，”许岁闻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伴随着这道声音响起的同时，还有房门打开的声音，陈牧顺着那声音看过去，就见许岁闻把对门大开着，像是在对他无声的邀请。
“外面在下雨，长椅上睡不了人，你不会想蹲楼道里待一晚上吧。”许岁闻的声音压的很低，看向他的眼里带着真切的情感。
似乎是为了映衬这句话，冷风顺着脏污的楼道从外面吹进来，带起一阵寒意，吹的人浑身发冷。
眼前那扇大开的房门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吸引力，陈牧不知怎的，稀里糊涂的就跟着许岁闻进了房门。
客厅一片漆黑，许岁闻没开灯，只用手机手电筒的光照亮：“我爸妈睡的早，动静太大会吵醒他们。”他放轻脚步走动，把手里提着的卤肉放进冰箱。
陈牧跟在他身后轻缓的走着，两人一起进了许岁闻的房间。
房间里没拉窗帘，外面的光从窗口照进来，幽暗却能分明。
许岁闻指向墙角的床低声说：“你今晚睡这儿，有事喊我，我就在外面。”
小区里的房子大都是用来出租的，每栋楼层的房间布局基本一样，陈牧住的对门是两室一厅，他知道这里也是一样的，许岁闻把床让给他，自己能睡的就只有客厅的沙发了。
“哥，”在许岁闻走出房间之前，陈牧低声叫住了他：“你睡床吧，我不困，在这儿坐会儿就好。”他说着站到书桌旁的椅子前，将椅背从桌底轻拉出几寸，腾出刚好可以坐下去的空间。
许岁闻走到门边的脚步停下，他回过头看着陈牧的动作，有些好笑的说：“你来这儿就是为了在凳子上坐一宿？”
陈牧径自坐到椅子上，又说了一遍：“你睡床吧。”
许岁闻劝着说：“我家沙发软，我都躺习惯了，你赶紧睡吧。”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说动陈牧，陈牧坐在椅子上没动，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许岁闻是真无奈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提议说：“这样吧，你要是不介意，咱俩就都睡床。”
房间里的是双人床，足够容纳的下两个人，可他和陈牧的关系不算熟，睡一张床总会不自在，他本来是想在沙发上睡一晚的，但陈牧坚决的要把床让给他，他又不能让陈牧这个第一次来家里的客人去睡沙发，想来想去也只有都睡床这一个办法了。
陈牧看向那张略宽大的床，想了一会儿，随后点头，接受了这个提议，于是两人就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房间里安静沉寂，只有雨水淅淅沥沥打在窗外的声音。
许岁闻侧身躺在床里侧的位置，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陈牧靠边平躺在床外侧，连呼吸都是平稳安静的，两人中间放着一条被子，谁也没去盖。
这么躺了许久，许岁闻没忍住翻了个身躺平，他睁开眼睛先是盯着天花板发呆了好一会儿，才轻侧了下头，看向陈牧。
陈牧不知是被他的动作惊动了，还是本来就没睡，总之，他这一侧目，刚好对上了陈牧幽黑冷静的眼眸。
第7章 你讨厌我吗
不同于在室外隔着好几米距离的目光相接，此刻，在这张不足两米宽的床上，他和陈牧之间的距离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陈牧清亮的眼眸在半黑暗的空间中透着光泽，注视着他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疑惑，像是在询问。
如此近距离的对视让许岁闻不由得心慌，短短一瞬，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想出了好几种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看过来。
“我，看月亮，今晚月亮挺圆。”许岁闻微笑着张口，随意说出一个自己想到的听起来最为平常的理由。
说着，他抬眼看向窗外，透明的玻璃窗外只见一片暗色，夜空中除了簌簌落下的雨声之外，不见半点亮光，哪里有什么月亮。
许岁闻脸上的表情有片刻呆滞，原本说完的话被他生生转了个弯儿，脱口而出又多了后半句：“也挺黑的哈。”
陈牧：“······”
这一刻，许岁闻尴尬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陈牧脸上没什么变化，依然疑惑的侧着脸看他，许岁闻认命的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在这种许岁闻认为极度尴尬的境地中，陈牧终于说话了，他很认真，一丝不苟的盯着许岁闻开口问道：“哥，你讨厌我吗？”
陈牧之前和许岁闻没什么接触，在店里工作的时候，他有好几次察觉到许岁闻在盯着他看，他以为许岁闻是对他有意见，想挑他的刺。但在今天这几个小时的相处中，他觉得许岁闻对他没有任何排斥，反而很照顾他。
在过往十几年的人生中，他得到的善意少之又少，所以当许岁闻注意到他的口味，特意给他买了那两瓶冰水；知道他的情况，邀请他进家门，还要把床让给他的时候，他就觉得许岁闻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想到自己可能是对许岁闻有什么误解，他犹豫了很久，才这么问出了口。
许岁闻懵了好几秒，实在没想到陈牧会问出这样一句话，他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摒弃掉，说道：“不讨厌。”说完后，他顿了下，又说：“怎么这么问？”
“我以为你讨厌我。”
“怎么会？”许岁闻瞪大了眼睛，想不通自己做了什么事会让陈牧有这样的错觉。
陈牧真诚的道歉：“是我误会了，抱歉。”说这话时，他眉眼间带着极为认真的神情，那张好看的面容在幽幽暗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动人。
“啊，”许岁闻心中微动，偏开视线，盯向头顶的天花板，含糊的说着：“没事，睡吧。”
身侧传来陈牧轻声的回应，之后就是一片沉寂，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许岁闻的情绪在短短几分钟内完成了由紧张到尴尬再到茫然的转变，他本就不多的睡意被这么一折腾，彻底消失了。
陈牧闭上的眼睛没再睁开，许岁闻也没好意思再偏头去看，他盯着天花板，开始反思自己刚才太过慌张的反应。
他不是个容易紧张的人，但这两次跟陈牧对视时，他的思维都不受控的慌乱起来，情绪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紧张。
他懊恼自己不够冷静，却又觉得就算再来一次也不会比之前好多少，他怀着别样的心思，总是没办法在对上那样干净澄澈的眼眸时保持冷静的。
许岁闻兀自想着，也许这就是喜欢一个人该有的反应吧。
他对女生没有任何想法，从青春期懵懂以来，他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生。
陈牧完全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第一眼见到陈牧时，他就不可抑制的心动了，他被陈牧吸引着，总想更靠近一些，让陈牧的眼里也有他的存在。
陈牧话少，和他还不算熟悉，他暂时看不出陈牧是不是和他一样，所以相处起来要费心思些，不能冒失，但在陈牧身上多花费些心思，他也乐意。
这么想着，许岁闻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清晨的光透过窗口照进来，晃在脸上，温暖且柔和。
许岁闻翻了个身，手脚悬空，探到了床边。
半睡半醒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睁眼一看，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陈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他起身，揉着发困的眼睛出了门外。
客厅里，许方明坐在沙发上嗑着瓜子看电视，见他出来，许方明说了句厨房里有饭，就继续专心致志的看电视了。
许岁闻随便吃了点东西，坐到许方明旁边跟着看了会儿电视。
两人偶尔聊上几句，许方明全程都没提起过陈牧，许岁闻就知道陈牧是在他爸妈醒来之前离开的。
昨天夜里那场大雨带走了夏季最后的热意，天气凉爽起来，即便是中午也不再燥热。
许岁闻跟苏丽芸换了班，穿着短袖坐在店里还觉得有点冷。
陈牧照常中午来，这次来的时候，他背着一个黑色中款的书包，书包很旧了，里面鼓囊囊的，看着装了不少东西。
许岁闻觉得新奇，好奇的问道：“不是明天开学吗，怎么现在就背这么多东西？”
陈牧把书包从背上取下，放到一旁的椅子上说：“这些是生活用品，拿去宿舍的。”
“你住校？”许岁闻有些惊讶，同时也明白了昨天说起开学的时候陈牧为什么会开心。
他在家经常被骂，几乎每天都要睡在外面，住校的话，在学校至少能睡个安稳觉，不用睡外面，当然会开心。
“嗯，住校方便点，”陈牧回答着，又解释了句：“学校离得近，不会耽误工作的。”
许岁闻笑着和陈牧继续聊了几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陈牧今天的语气比以往温和了许多，话也多了一些。
城高开学后，对门就没再出现过叫骂声，陈牧每天中午依时来，店里的事情忙完之后，他赶回学校还能浅睡一会儿。
许岁闻依旧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就去店里悠闲的待一中午，期间想着法儿的找话题和陈牧多说几句，下午便和朋友出去聚着玩闹。
这么过了几天，他迎来了学校的开学通知。
许岁闻就读的大学在省外，开学之前，他约陈牧出去吃饭。
陈牧起初是拒绝的，但在他的盛情邀约下还是同意了。
这天是周末，许岁闻约在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拿出一个深色的双肩背包递给陈牧：“送你的。”
陈牧讶然，他从没收到过礼物，习惯性拒绝：“不用，我不能要。”
许岁闻伸出的手却没有收回，强硬的把背包塞到陈牧手里，笑着说：“给你的，就当是我开学送的员工福利。”
背包入手，沉甸甸的下坠感让陈牧知道里面装着不少东西，他立刻把手里的东西往许岁闻身前推过去：“哥，我真不能要。”
“我好不容易送件礼物出去，这点儿面子都不给吗？”许岁闻作势垮了脸，一副失落沮丧的模样，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没接陈牧推过来的背包。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和陈牧的关系有了好转，也逐渐品出了些陈牧的性子。
陈牧看着高傲冷漠，其实性格是比较软的，只是不善言辞，属于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许岁闻知道自己这样说，陈牧一定不好再说出拒绝的话。
果然，他话音刚落，陈牧就不再推拒，收下了那个背包，对他道了句谢。
许岁闻脸上重新露出了笑意，背包是他特意买的，款式普通，背着却意外的舒服，他在里面放了不少东西。
前几天他在商场闲逛时，看到一件纯白色的外套，那件外套挂在服装店门口的模特身上，他一眼就觉得陈牧穿着会好看。他试穿着选了适合自己的尺码，陈牧和他差不多高，同样尺码的衣服穿着自然也会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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