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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英偷偷撞了下喻霖的胳膊，小声地跟他说，“上楼去给她拿件厚点的衣服，孕妇的脾气就这样，让着她点。”
出门的时候杨晓萍一个兜里揣着红包，一个兜里揣着瓜子，正边走边吃，跟过路的大姨大妈聊得起劲，喻霖身高腿长，加上杨晓萍孕后期负重大，自然落后他许多。
杨晓萍吼一嗓子，完全没有了高中时候那种声音娇滴滴又软糯的样子，“喻霖，你走那么快干嘛，投胎呢？也不过来扶着点，你就不怕把你大宝贝儿子给摔了。”
喻霖捏了一下拳头，心中暗暗压下怒火，暗示自己不能跟女人置气，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一切就都好了。
杨晓萍撑着腰往前走，挽住了站在原地没动的喻霖的手，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催促他道，“快走啊，说你一句就走不动道了？高中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
半大不小的孩子正在路边玩摔炮，声音一下比一下响，大的在玩小的就在旁边看，感受到了乐趣，也追着抢着要玩。
几岁大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分寸，被父母养得跟个萝卜墩一般结实，跑起来两颊被风吹得透红的脸蛋随着动作一晃一晃，像是一层层红色的波浪，嘴里嚷嚷着“哥哥你给我玩一下”，躲过了地上踩上去就会摔倒的大石头，却没躲过过路的杨晓萍，“噗通”一声，直直摔了个屁墩。
就是这么重重的一下让杨晓萍有了反应，捂着肚子坐在路边的墩子上喊痛，一边骂着不长眼的小孩儿，一边让喻霖给她送医院去。
小孩儿哪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过错，摔疼了就只会坐在地上呜呜地哭。
杨晓萍忽然感觉有一股暖流从腿上流过，低头一看，清亮的液体滑过脚踝，没入穿着的厚重的棉鞋里。
杨晓萍一边哭一边打喻霖，“都怪你没保护好我，呜呜，你还不快点送我去医院愣着干什么。”
喻霖抱着破了羊水的杨晓萍回了家，幸好喻正先有先见之明，平时偶尔也要接待老板客人，买了一辆在当时属于中高级轿车的丰田佳美。
本来破了羊水，孩子就有随时都要出来的风险，陈海英坐在后排上不断安抚着杨晓萍的情绪，让喻正先往镇上的卫生院开。
听到不在大医院生产的杨晓萍死活不干，拽着陈海英的手将她掐得生疼，“我不去卫生院，我要回市里，去最好的医院，不然这孩子我就不生了，让他死在我肚子里好了！”
陈海英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话，只能让喻正先开快点，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孩子出来前到了市里的医院。
杨晓萍一落地就被推进了产房，留两个老的和喻霖在产房外待着。
陈海英焦急得在医院走廊里来回踱步，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拜天又拜地，嘴里念念叨叨，“喻家上下列祖列宗保佑，娃娃大人都平安无事。”
反倒喻霖显得像是个局外人，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好像产房里的两个人跟他无关。
杨晓萍的生产不算顺利，一个多小时呱呱坠地的喻澋洐才从产房里被抱出来，当时的护士姑娘也是开心，毕竟是她参与接生的第一个孩子，看着小小一个脸憋得像紫米的喻澋洐，眼里都充满着光，“是个七斤的大胖小子，”然后看了看坐在椅子上应该是孩子父亲的喻霖，“爸爸要来抱一下吗？”
喻霖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最后还是有过生产经验的陈海英接过了那个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团子，两只小手捏成红色小馒头，正放在脸侧，冲着抱他的陈海英在笑。
喻正先也凑了过去，怜爱地看着刚出生皱皱巴巴的小孙子，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鼓起来的小脸蛋，像是怕吓着他，放轻了声音去逗他，“我是爷爷，抱你的是奶奶。”
陈海英将孩子抱到喻霖身边，“看看，好可爱的孩子，跟你刚出生的时候还挺像的。”
喻霖看着这个跟他只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心里没有一点初为人父的高兴，反倒觉得有些陌生。
杨晓萍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推出来的，正虚弱地眯着眼睛，手脚都酸软着，没有一点力气。
孩子生出来之后喻霖才去补交费用，陈海英则回了他们住的地方，打算给杨晓萍做点滋补下奶的汤过来给她，喻正先也不好自己待在这里陪床，开着丰田佳美跟陈海英一块儿回去了。
杨晓萍睁开眼的时候孩子就安安稳稳躺在她旁边，没有了刚出生时皱皱巴巴像缺水的紫米那样，开始变得红润了起来。
杨晓萍用食指轻轻点了点睡着了香香软软的粉红小团子，开始给他洗脑，“以后你要帮妈妈把爸爸抓牢了，当没爸的孩子很可怜的。”
杨晓萍还想跟孩子说点什么，不巧这时喻霖交完费用回来，见到他立马噤了声。
杨晓萍躺在床上，有些讨好地看着喻霖，要他过来看看孩子，刚生完孩子的声音不大，有气无力的，“你看，宝宝是不是好可爱？到时候我们还能再要一个女孩，凑成一个好字。”
晓萍忽然想到孩子还没取名字，虚虚地抓着喻霖的手，问他，“你说宝宝要取个什么名字好？”
喻霖用另一只手挡下了杨晓萍的手，话里像是提醒，“不可能有第二个孩子，我是个同性恋，对着女人硬不起来。”
“你可以选择带着孩子走，我每个月都会给赡养费，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把孩子留下来，我来养。我可以给你一笔钱。”喻霖阴阴地笑着，看着孩子的眼神像是要将他抢走。
杨晓萍下意识抱紧了在怀里小小的一团，“我哪也不去，我是你老婆，是孩子的妈妈，就留在你们身边。”
像是怕喻霖下一秒还会说出什么令人胆战心惊的话，杨晓萍下了逐客令，“你先走吧，我累了，想一个人休息一会。”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喻霖，看着怀里的孩子，才有勇气开口道，“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会吓到我，也会吓到孩子。”
杨晓萍在医院住了没几天就回家了，看着她怀里软软糯糯的小糯米团子，心里终于有了些做母亲的真情实感。
喻澋洐是喻霖给取的名字。
喻正先在喻澋洐出生那天就去找了风水先生，他说孩子命里缺水，怕是以后会长不好。
喻正先回家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喻霖，本想把起名这件事情交给杨晓萍，但是杨晓萍一句“我没文化，全家就你一个大学生”就把喻霖噎住了。
不知道迷信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神奇的功能，小小一粒的喻澋洐长得格外的快，才三个多月就已经长成米其林轮胎一样的手臂膀子和大腿，抱着十分钟都费劲。
陈海英在房子里抱着几个月大的喻澋洐来回走的时候，身上一层层的肉都甩得一晃一晃，像是白白嫩嫩的果冻。
杨晓萍在生完喻澋洐三个月后就跟他说自己不上学了，反正念大专也是浪费钱，还不如在家带孩子。
像是觉得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又补充道，“孩子离不开我，也离不开母乳，就这么定了，过段时间我就回学校去办手续。”
恰好杨晓萍回学校办手续那天陈海英跟喻正先开车回镇上了，得晚上才能回来，喻霖当天又没有课，照顾孩子的重任自然落在了他头上。
喻霖看着在杨晓萍怀里都要哭个不停的喻澋洐，一个头两个大。
也就陈海英偶尔能哄得住他。
喻澋洐趴在婴儿床上，小鹿般圆圆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站在门口的喻霖，看他这么久都不来抱自己，嘴一瘪竟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喻霖怕极了他那如雷贯耳的哭声，三步并作两步抱起了比大秤砣还重上许多的奶娃娃，喻澋洐奶呼呼地趴在他的肩头上，一到他怀里立马就憋住了将要落下里的眼泪，反而肉乎乎的小手摸着喻霖有些冒胡茬的脸颊，看着他咯咯地笑了起来。
喻霖按照陈海英教的方法给喻澋洐冲好了奶粉，抱着他将奶瓶塞到肉嘟嘟的小手上，他自己搂着奶瓶就吨吨吨地喝了起来。
喝完了之后还回味无穷地伸伸舌头，嘴里不知道在嗷呜着什么，伸长了手臂又要喻霖托着他的屁股抱。
喻澋洐似乎很黏他也很依赖他，喻霖在单独陪着他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哭过一声，反倒是安安静静任由喻霖抱着。
喻霖看书，他就坐在喻霖大腿上，煞有介事地模仿着，也要看书。
喻澋洐在十个月多一点的时候就已经会说话了，喻霖回家的时候他正捏着喻霖路过婴儿用品店给他买的小玩偶，身上光不溜秋只穿了一条纸尿裤，藕节一般的小手捏着小拳拳高举起来，鼓鼓的嘴巴不知道在嘟囔什么婴语，样子可爱极了。
喻霖拿起刚买没多久的数码相机，拍下一张定格了喻澋洐奶呼呼的永远。
走进了去听，他才听清喻澋洐嘴里嘟囔着的，竟然是发音不甚标准的“papa”。
没错。
喻澋洐这辈子说出的第一句话，是叫喻霖的那句——爸爸。
第24章
喻澋洐是在一岁的时候学会走路的，那天喻霖回家刚好就被走得歪歪扭扭跌跌撞撞的大团子撞了个满怀。
喻澋洐在刚学会爬的时候臭屁得很，杨晓萍为了防止他摔倒买了很多柔软的垫子铺在地上，也没有去管他，让他自己在上面撒欢。
于是豆米大点的喻澋洐抓着喻霖给他买的麦兜猪玩偶，只穿着纸尿裤的屁股墩墩撅得老高，像只小毛毛虫一样在上面爬过来爬过去。
看见喻霖回家，嘴里还嗷呜着他那刚学会没多久的婴语，“papapapa”地叫，非得要喻霖抱着他说宝宝真棒才停下叭叭不停的小嘴让人给他擦口水。
大三课程少，喻霖接了工作也大多数是拿回家里做，回家路过母婴店的时候想着喻澋洐的奶粉快喝完了，顺手又买了两罐。
喻澋洐半岁多点就戒母乳了，当时杨晓萍哭哭啼啼自己的奶水不够，母乳喂养让自己的胸变得又瘪又丑，找着机会就跟照顾她的陈海英置气，陈海英看不得孙子受这种苦，干脆自己出了钱给他买奶粉。
喻澋洐从戒奶之后就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睡在婴儿房，起初杨晓萍抱怨孩子天天哭自己都休息不好，还有什么精力带孩子，陈海英当过母亲自然是懂得这种苦的，所以主动请缨搬去了婴儿房去照顾自己的宝贝大孙子。
喻霖也趁这个机会搬回了书房，等到喻澋洐稍微大了些，没那么依赖人了陈海英就回乡下去了，喻霖自然而然就接替下了她的工作，搬到了婴儿房去。
杨晓萍放喻澋洐自己一个在客厅玩的时候正在卧室里化着妆，生完孩子那么久了喻霖还一次都没有碰过她，偶尔跟他暗示了，也只是当没听到，回书房去处理工作。
杨晓萍对着镜子理了理那天上街买的真丝吊带睡衣，香槟色的，布料不多让偶尔因为涨奶而变得鼓胀的胸乳半露，她还嫌不够，又将裙子往下扯了扯，看着桌上的香水仔细思考待会应该喷哪一瓶。
没人管的喻澋洐在客厅撒开了欢，飞流直下的口水挂满了整个围兜，胖嘟嘟的一团趴在地上，像蒸得软熟的发糕，正认真地捧着彩电的遥控器吃奶似的嘬，嘬了好久之后发现没有味道又“噗噗”两下嫌弃地丢开。
然后又撅着屁股开始在客厅搜寻自己能玩的东西。
小鹿眼睛的喻澋洐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沙发上的麦兜猪，“嗷嗷”两下发现没人理他决定自己主动出击，两只小腿比青蛙蹬得还快，脸朝下摔了好几次也没有哭，藕节一般的小手撑起来又继续往沙发爬。
好不容易爬到沙发旁边，累到憋红了小脸蛋的喻澋洐正坐着呼呼喘着大气，机灵地捡起落在旁边的水瓶自己吨吨地吸了起来，又准备开始去够沙发上的麦兜猪。
喻澋洐灵敏的小耳朵听见了房间里面传出来的声响，“咿咿呀呀”地叫着希望有人来帮他，但是房间只响了一下就没了声音。
喻澋洐打气般扔了水瓶，掉在地上发出“咚”一声的闷响，扒拉着沙发腿就准备站起来。
第一次没成功，他又换了个姿势，胖嘟嘟的小手撑着地面，努力地撅着屁股想要站起来，没稳住身形的时候抓了一下沙发腿，倒真的让他歪歪扭扭站起来拿到了小猪。
拿到小香猪的喻澋洐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手扶着沙发一手拿着小猪，一晃一晃地抖着身子，不知道是要炫耀给谁看，自己一个人看着小猪咯咯地笑着，啵啵小香猪的时候还留下好几滩口水印。
听到门口传来声响的时候喻澋洐警惕地安静了会儿，钥匙簌簌的声音响起，喻澋洐像是意识到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地喊着“papa”，迈着刚学会走路没多久的小短腿蹬蹬蹬地往玄关跑，喻霖甫一进门小腿上就扎扎实实挂了个人形小挂件。
喻霖弯腰抱起挂在自己身上的喻澋洐，亲了亲他香香软软的脸蛋，逗了一会儿听见杨晓萍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喻霖，你回来啦，你能到房间来一下吗？”
喻霖单手抱着糯米团子喻澋洐，站在书房门口问她，“什么事？”
杨晓萍见喻霖那么久都没有动静，便自己走了出来。
杨晓萍从喻霖手上接过了喻澋洐，将他抱回了婴儿房，出来的时候还顺手带上了门。
杨晓萍身上有些许酒气，在她靠近的时候喻霖就闻到了。
杨晓萍妩媚地抓着喻霖的衣领，面色潮红，小腿正不安分地在喻霖的大腿上蹭，“我们很久没有过了，你不想要吗？”
喻霖站在书房门口投下高大的黑色阴影，将杨晓萍的手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离我远点，我说过我对女人硬不起来。”
房间里的喻澋洐听到了喻霖的声音后哇哇地叫了起来，“papa”“papa”的一声叫得比一声响亮。
喻霖想到婴儿房的时候被杨晓萍拦住了去路，“那你就把我当男的好了呀。”杨晓萍涂了大红色甲油的手指往餐桌那边指了指，“我还给你准备了跟上次一样的东西，你实在不想的话那就喝下去，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好了。”
喻霖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再也没有了刚认识的那副模样，退后了好几步，嗤笑着骂她“疯子”。
“我早就被你逼疯了！”杨晓萍暴怒起来，揪着喻霖的衣领质问他，“我都为你生孩子了，你为什么不能爱我？”
“你喜欢男人，他们能为你生孩子吗？！他们有逼给你插吗？操屁眼吗？脏不脏啊喻霖 ？”
可能是因为杨晓萍情绪过激吓到了房间里的喻澋洐，婴儿房里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杨晓萍烦躁极了，打开房门对着无知又无辜的喻澋洐发怒，“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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