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澋洐两只手臂都不出意外被飞溅的油点烫得红透,如果再回来晚一点,整个厨房都能让他点着,屋顶都要掀飞。
喻霖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怒色,抓着喻澋洐通红的手臂去浴室冲水,将人塞进沙发,垂头耷耳,只懂得乖乖将两条受伤的手臂伸出来,眼睛不敢看喻霖,上药的时候疼得埋在喻霖肩膀上龇牙咧嘴。
等到上完药喻霖的火也消得差不多,记吃不记打撒娇黏住喻霖,一碰就痛的手臂也抱着喻霖的腰,有些委屈又谨慎地开口试探:“不会的我都可以学,爸爸你不要出去找别人了好不好?”
然后占有欲很强地将茸茸的头埋进喻霖的锁骨,去嗅他身上的味道,“我不喜欢你把别人的味道带回家里。”
于是喻霖好像就真的听话许多,每天都很准时回家,也警告了喻澋洐不许再偷偷擅用厨房,画了一个周正的圆,要他离厨房好远。
不让他做饭喻澋洐又找到了新的乐趣,每天等喻霖去上班,就偷偷收拾那间喻霖极少踏及的杂物房,一直紧闭的大门有被岁月封印的痕迹,喻澋洐心血来潮进去过一次,发现里面有好多喻霖青葱的记忆。
喻澋洐每次进去都像探宝,打开一个尘封的箱子,关于喻霖可以想象到如有实感的经历就蜂拥而至,摸着晦涩难懂又密密麻麻的外语笔记,喻澋洐闭上眼睛仿佛就可以看到当初他爸是怎么微蹙着眉头写下这段文字,笔画遒劲有力。
越往前翻越见事端的诡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简单的名字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单词本上、数学书上、随堂练习卷上,多多少少都见身影。
喻澋洐灼热的视线好像要将印着名字的纸张洞穿,情绪尖叫着要他焚烧殆尽。前不久他才看到这个名字出现在喻霖的通话记录里,天真地以为只是工作上的好友。原来只是喻霖一直将他当乐观听话的傻子,自己不去了解就永远不知道喻霖大人的世界。
有时候是做饭,有时候是洗澡,这个叫温繁的总是隔三差五就给他爸爸打电话,恬不知耻,好像急切等到男人阴茎的妓。
温繁、温繁、又是温繁!这个名字犹如魔咒紧紧箍住喻澋洐的头脑,收紧了连同理智也被一同剥夺。
他知道喻霖不是什么一心一意只专注在一个人身上的男人,因为他很早之前就哀求过,“爸爸,你能不能不要去找别人?”
可是喻霖却对他说,对他说什么?
他说,“爸爸也有自己的欲望要满足。”
于是就真的隔三差五将不同的气味往家里带,喻澋洐讨厌极了,每次将那些充满臭气的衣服往洗衣机里塞的时候都恨不得倒上十包消毒液与洗衣粉,将那些气味与勾引他爸爸的贱人通通赶出他的世界。
喻澋洐难得为数不多做出一顿能看得过去的菜。番茄炒蛋、紫菜蛋花汤、蒸滑蛋、白灼菜心。滑蛋没掌握好火候膨胀出密集的气孔,菜心也煮的时间过长已经变黄。不过不影响他做的这顿饭的成功。
喻霖回来得有点晚,菜已经凉了。喻澋洐曲着腿趴在餐桌上,好像被主人遗忘的小狗。
眼睛看到喻霖就亮晶晶发出光,很雀跃地小跑过去嘘寒问暖,鼻子敏感地捕捉到一丝不属于他的气味,“爸爸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跟高中同学叙旧。”喻霖的视线扫过餐桌,发现上面的菜没有被动过,“不是让你不用等我?”
喻澋洐的神经警报在突突地响,眼角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不是温繁?”
“怎么了?”
喻霖这种反应,无疑就是从侧面认证了喻澋洐的猜想。喻澋洐又怒又恼,脾气大变开始对喻霖发小孩脾气,语无伦次想到什么说什么,无一不在抱怨喻霖的说话不算数:“你明明答应过我不把别人的味道带回家!答应好了要陪我吃饭,你却去找别人!你骗人,说话不算话!我不要再信你!”
“怎么又生气?”喻霖捏过因为生气涨红了脸的喻澋洐,手指在颤抖的眼皮按压,很有耐心地解释:“只是简单的聚会,沾到了一点男士香水。他喝醉了。爸爸是不是提前就跟你说今天晚上要自己乖乖吃饭?”
喻澋洐不占理地嗫嚅,虚心开口求饶:“可是爸爸我等你好久,有话想跟你说。”
喻霖不理他,漆黑的瞳仁冷漠,喻澋洐就更害怕,打了一天的腹稿通通抛诸脑后,变成很笨拙做错事要向家长低头的孩子,脸色透白,说话声音哆嗦,血色全无的手指紧张地抓住冰凉的手腕,时间过去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原本雀跃欢欣精心准备的表白变成一场自我剖析。
“爸爸,我、我爱你……你能不能不找别人?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顿了一下拉着喻霖到餐桌边证明似的给他看,好像在说“这是我自己做的菜”,“我也可以照顾你,做好饭等你回家,我们一起吃饭、看电影、睡觉、生活,这样不好吗?你为什么还要找别人?”
“他们能做的我也可以做到。”喻澋洐带着十足的决心攀住喻霖肩膀,然后虚弱踮起脚尖,不敢直视冷漠的眼睛,茸长颤抖的睫毛作了遮挡,吐着湿漉漉的热气咬住喻霖的嘴唇。
喻霖觉得喻澋洐简直疯了,强硬地扳过他的肩膀要将人分开,下唇被紧咬着不放,撕扯间被咬出很大一个伤口,上面还在淌血,他却好像浑然不觉,眼神阴鸷地质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喻澋洐情绪崩溃到双手都在发抖,顷刻间失了力整个人跌坐在冷硬的地板上,不敢去触碰喻霖冷漠的身体,也不敢抱住痛苦不堪的自己,十指苍白,抓着地面即将粉碎,压低了嘴里呜咽的声音,心碎又绝望:“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喻霖心疼地蹲下来,思索片刻还是抱住了他颤抖的身体,想安慰打架输掉的孩子,温柔抚摸他的伤疤,“你会遇到一个很好的女孩,会结婚、生孩子,有一个自己的小家。不能因为爸爸喜欢男人就影响了你,我也会反思自己。”
他想在喻澋洐柔软的发顶上亲一亲,但事到如今已经不行,“现在我们不适合待在一起,爸爸先离开,让你冷静一下。”
喻霖对喻澋洐永远逃避式处理,好像他们之间只要不说、不问,就能永远维持在正常关系的假面,又可以神色如常过日子,让心里滋生的爱意生长又腐败,腐败又生长。
“你可终于肯听电话了。”方岚长长叹了一口气,让喻霖心中警铃大作。
“鱼鱼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担忧,“你们之间到底又怎么了?刚刚喻澋洐跟我说要辞职,让我把他房间里的东西都扔掉。”
喻霖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莫名其妙让我把东西扔掉,还说以后不会再回来。”方岚顿了一下,以为喻澋洐又在和喻霖闹什么小脾气,“他的东西我不管,你要就过来带走。”
喻霖挂了电话,匆匆给喻澋洐拨过去,无一例外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等到第三十个忙音,才认命不再打。
可怜孩子
被打了,好难受,手肘擦破了,膝盖也好痛,肚子要烂了。妈妈让我忍耐,陈爸爸不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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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爸爸是个该死的同性恋。同性恋是什么?难道同性恋就不会爱自己的孩子吗?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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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爸爸叫喻霖,我看见了,他给妈妈打钱。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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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爸爸身边了,他做的菜好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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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嘴好笨,不会说话。思考的时候喜欢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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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爸爸做的地三鲜好失败,最后变成了东北大包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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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了爸爸的拿手好菜是西红柿炒鸡蛋,酸酸甜甜的,很下饭。但是一周吃七次,有点难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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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这边第一次月考,考的很差。但是爸爸没有骂我。他抱我了,安慰我没关系。爸爸好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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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跟爸爸去了游乐园,人很多,我们牵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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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了爷爷奶奶,还到山上玩。捡到一颗很美丽的宝石。不幸的是突然下大雨,摔了一跤。爸爸背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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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亲爸爸的下巴,有点胡茬,扎扎的,不过不影响他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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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过生日,吃了芒果慕斯蛋糕。许了一个愿望,是想跟爸爸睡一起。他居然答应了。想每天都睡在爸爸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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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很好看。睡着的时候忍不住偷亲了一下,是草莓牙膏的味道,甜的。今天是第四次和他睡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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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像如花喜欢陈振邦一样喜欢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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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生气的时候很冷漠。但是他的嘴唇看起来好软。为什么上次只亲了嘴角,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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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欢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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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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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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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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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跟喻霖表白,祝自己成功。
第52章
“陈澋洐!起床吃饭!”
一大清早杨晓萍就在厨房丁零当啷,老房子隔音不好,显得像在打架,菜刀斩到案板的声音直直冲进脑子,好像原子弹爆炸,快要裂开。
喻澋洐翻了个身,单薄的被子将自己整个蒙住。小小的一张床跟寝室的差不多大,动作幅度再大一点就能整个人往地上栽。还布满了小孩甜腻的奶味和宝宝霜的味道,睡在上面一晚上整个人都要被腌入味。
此刻神经敏感的喻澋洐听到笨拙拉把手的声音,然后是一阵不穿鞋子,小脚跟鸭掌似的踩在地面哒哒哒的声音,笨重又清脆。
喻澋洐没动,看他接下来想干什么。小孩哼次哼次攀着跟他人差不多高的床板,捏住喻澋洐腿上小小一团肉,疼得喻澋洐被子下的眉头都皱起来,终于借力爬了上来。
“啊!我的蟹宝宝,一个晚上没见你想我了吗?”小孩对自己的体重没有概念,越过床上躺着的人,很欢喜地去抱床头那只孤零零睡了一晚的玩偶,屁股往下一坐,刚好压在被子蒙住头的喻澋洐头上。
喻澋洐托着笨重的屁股,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一脸没睡好的阴鸷,又生气小孩愚蠢的行为。
小孩回头,刚喝过奶嘴边还挂着渍,杨晓萍也没空理他,脏兮兮地想用被子擦。喻澋洐微微皱眉,还是拿了一张纸巾替他仔细擦掉。
终于干干净净的小孩很乖地坐在床上,无视憋着一股气的喻澋洐,没有烦恼地跟蟹宝宝、兔姐姐、猪弟弟玩得很开心。
过了半刻才想起来自己的义务是什么,肉条一样的小手指拽着喻澋洐的衣摆,声音奶奶:“妈妈说要起床吃饭啦。”
然后又想起悲伤的事,将蟹宝宝很怜爱地抱在怀里:“这是我的床,哥哥来了之后我都不能陪蟹宝宝睡觉。”嘴巴嘟得很高。
如果事情要讲先来后到那也是你霸占了我的房间。喻澋洐这么想着,咬牙假装捏了一下小孩肉乎乎的脸蛋。
喻澋洐回到这个小县城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路上很萧条,没有在清航那种车水马龙、流光溢彩。大家都很早回家去了,只有三两个看起来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小孩,开着声音很大的小摩托,在肆无忌惮追着尘土飞扬。
他什么也没带,只有一部手机,一个新的电话卡,孤苦无依走在街头。正打算先随便找个小旅馆住下,刚好就被下班的陈东捡到。
下班时间已经很晚,小县城电力设备也不算好,路灯灯光昏暗,陈东开车开得小心翼翼。远远看见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长高了也长大了,只是背还是那么单薄。已经驶过去的车又退回来,在喻澋洐缓慢的脚步边停下。
喻澋洐偏过头去只看了一眼,又很疲惫地继续向前走,“不好意思我不坐车。”
“小洐,你怎么有空回来了?”
喻澋洐惊讶地回过头,看见驾驶位上略显疲惫的陈东,动作变得有些拘谨,“啊……陈、陈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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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幢熟悉的居民楼,喻澋洐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陈东凭肌肉记忆就可以打开的钥匙孔,有喻澋洐太多不算十分美好的记忆。
时间已经很晚,陈东的声音放得很轻:“怎么回来也不跟你妈妈说?我们什么都没准备。”
喻澋洐站在玄关有些拘谨,因为没有可以让他换的鞋子。客厅还亮着一盏暖黄的灯,等夜归的人。
杨晓萍听见一点声音很快就从卧室里出来,表情跟陈东遇到喻澋洐时同样惊讶,“你怎么回来了?”上下扫一眼两手空空的儿子,怎样都不像是被喻霖弃养赶回来。
夫妻两人窸窸窣窣聊了一阵,喻澋洐坐在客厅喝杨晓萍用普通玻璃杯给他倒的一杯温水,觉得自己像这个家庭半夜的不速之客。陈东将小孩从喻澋洐原本睡的房间里抱出来,转移到自己睡的卧室去。
杨晓萍肩膀上披着一个小毯子,像怕吵醒小孩,声音很低的对喻澋洐说:“你睡弟弟房间。明天妈再去给你买洗漱用品。”
见喻澋洐两手空空,又有些心疼地抱怨起来,“怎么衣服也不带回来,买新的多浪费钱!”
喻澋洐在昏暗中绞了绞手指,说:“妈,我还是出去住吧,你们也不方便。”
喻澋洐站起来,被杨晓萍往房间那边推着走,“住外面干什么,多浪费钱!在喻霖那边住了好房子就忘记自己在什么地方长大了吗?”
喻澋洐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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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澋洐被小孩推着走,每一步都笨拙地踩到喻澋洐的鞋子上去,好像害怕这个外来客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小孩就充当起家里的小主人,带他去洗漱。热心地指着比自己还高的洗漱台,说:“这个是杯子,这个是牙刷。你挤了牙膏就可以开始刷牙了哦。”
然后很不放心地抱着他的蟹宝宝,坐在一旁的宝宝凳上,抬头观察喻澋洐。
“不是不是,妈妈说要先咕噜一口水,再开始刷牙,你错啦。”小孩很多事地拽着喻澋洐裤腿,纠正他的行为。
喻澋洐含着牙刷,说话不太清晰:“你能不能闭嘴?”
结果小孩一下子就变脸,抱着蟹宝宝很委屈地往外边跑,还一边向杨晓萍告状:“妈妈这个哥哥好凶,他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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