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君年眼睑半垂,清冷的双眸此时多了些别的情绪,眼瞳水润若有光,薄唇微启,话语间还带着不甘的逼问。
谢砚心头突的一跳,他突然就不想解释,想看看路君年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要娶别人了。”路君年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低落,紧紧盯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你不解释一下吗?”
谢砚轻抚上路君年的侧脸,掌下的肌肤如白玉般白润清凉,他喉骨上下滚动,轻捏了一下路君年的耳垂,路君年颤了下,歪过头压住他作乱的手指。
“练蓉,你要娶她,练道祁,皇上有意提携他。”路君年一手撑在谢砚腰侧,另一只手按在了谢砚喉口,抵住那上下乱动的喉骨轻压了压。
谢砚很快一滞,性命攸关的喉口被人扼住,受到这样的胁迫他本该一把掀翻路君年,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在瞬间将局势对调,扼住路君年的脖颈,让他不敢这样放肆!
是他太纵容路君年了,才让对方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真是反了他了!
然而,当谢砚看到路君年洇湿的长睫和殷红的眼尾,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看着路君年,眼瞳颤动,眸光深邃,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指尖也变得又麻又痒。
“我给你你想要的。”路君年垂眸淡淡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松开扼住谢砚喉骨的手,转而搭在他肩上,俯身吻上了谢砚的双唇。
他没办法像对付谢棱渊一样对付谢砚,也没实力跟皇帝抗衡,他脑中的小智小慧也就能对付一下同龄人,遇到虞有方和皇帝那样有权有势的人,现在的他除了妥协没有其他办法,他在胡泉已经犯过一次错了,不想路恒也像胡泉的家人一样,因为他的固执不死心而枉死。
依附谢砚,当一个彻彻底底的裙下之臣,做一个被后人唾骂的宦臣,或许能够很轻易地达到他的目的,适时放弃原则,也不失为一种以退为进的方式。路君年如是想。
明明白天还亲密地吻过,现在却只觉得苦涩。
路君年爬上了床,以膝撑行横跨在谢砚身上,压着人再次亲了下去。
路君年心事太多,又不得章法,只知道干磨,没有一点乐趣可言,谢砚终于是忍无可忍,一手握住路君年两只手腕,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另一只手按在了路君年胯间。
“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么吗?”谢砚咬着后牙槽,气息不稳地低声道,“你这里一点反应都没有,真的做好承欢的准备了吗?”
路君年目光下移,扫过谢砚撑起很高的里袴,跟他身下的对比非常明显,又很快游移开目光,面上不太自然地说:“你有反应,能用,不就行了?用不着我的。”
谢砚只觉得气血攻心,低头一口咬在路君年的右脸下颌上,直到路君年终于痛呼出一声,他才抬起头,看着留下的咬痕,眼神晦暗不明。
“我对玩没有反应的尸体没有兴趣,如果你连这点疼痛都接受不了,就别轻易招惹撩拨我!”谢砚声音低沉喑哑,手指轻抚过深深的咬痕,白净的皮肤已经开始渗血,只要再用一点力,鲜红的血液便能破皮而出。
而谢砚身下,路君年双目失神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将视线聚焦在谢砚脸上。
刚刚谢砚的怒意表达得非常明显,路君年心跳得很快,他很怀疑如果谢砚刚刚咬在他喉骨上,是真的会想把他一口咬死。
(此处省略五百字)
路君年推开谢砚,平躺着缓了会儿神,口中全是谢砚的味道,他连嘴都不敢闭上。
良久,路君年才坐起身,正要下床,同样刚刚回过神的谢砚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双眼有几分迷离,哑着声问:“你去哪儿?”
路君年指了指自己口中含着的东西,示意要去吐掉,谢砚这才放开人,只是眼神一直盯在路君年身上,见路君年只穿着里衣便要出门,赶忙拿了两身外衫给两人披上,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路君年在殿中移动。
宫人都已经睡下,路君年也不愿让他们知道屋内发生的事,自己倒了茶水洗净口,又拿过干净的白棉布为谢砚擦身体,给人穿好衣物,又将白棉布洗干净,挂在了窗外,这才安下心来,重新回到床边。
“你胆子真大,哪儿学的这些?”谢砚见路君年站在床边不动了,便问道。
路君年回身,将谢砚按坐在床上,敷衍道:“看过一些房术书。”
“你刚刚不嫌我脏了?”谢砚想起之前在路家他弄到路君年身上那次。
路君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谢砚,说:“我做这些是在讨好你,我不想你娶练蓉。父亲是父亲,我是我,皇上忌惮父亲,父亲帮皇上做过太多放不上台面的事,但我对你们没有威胁,我会进入门下省,你等我几年,我一样能帮你。”
路君年一直观察着谢砚的神色,见谢砚垂下眼睑,不知在想什么,他拽着谢砚的衣袖摇了摇,动作近乎讨好,又说:“我能坐上父亲一样的位子,你可不可以,不要成婚?”
谢砚抓住路君年的手,将他的衣袖从他手中抽出,路君年眼睫一颤,双眼很快黯淡下来。
“云霏,你也知道路恒帮父皇做过很多事,他手里沾过很多人的鲜血,如今有人拿着当年的事做出一系列小动作,还让路恒处在高位是极具风险的事,不能让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皇家权威。”
他们连李家的大门都能随意进出,还能做出任意增减奏章的行为,对朝廷来说是一种公然的挑衅。
谢砚:“他们的目标是路恒,先让他消失在朝堂,将鱼饵放出去,才能引出背后的人。”
路君年松开手,却并没有退开身,仍旧居高临下地看着谢砚,说:“你该知道,练道祁此人不适合接管门下省,父亲让位给他,官体会出乱子。”
“我知道,父皇也知道。”谢砚道,“你要相信父皇做的决定一定有他的用意。”
“你们会让父亲身陷险境,可他做的事全都是为了皇上。”路君年说,“你们说着先让他消失在朝堂,其实皇上根本没打算再让他回来罢?”
谢砚默而不语,路君年的直觉很明锐,父皇确实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将路恒手中的权利拿回来,而练道祁很适合掌控。
路君年看着谢砚的模样,便知道他默认了,沉默地走到木施架旁,开始一件件往身上穿衣服。
谢砚见状,赶忙拽过人,将他身上穿好的中衣脱掉,气急道:“你说好了今晚陪我睡!”
“我不是君子,我反悔了。”路君年语气淡淡,面无表情,“而且当初在胡泉,是你对我说出的承诺,你也没有遵守。”
谢砚自知理亏,说:“我得娶练蓉,才好控制住练家,练家不像洛家没有男嗣,以练道祁那样的性格,极有可能在朝中塞满他们练家的人,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在推进女官殿一事,朝堂要百家争荣,不能一家独大。”
路君年反驳:“即便以后练道祁当上门下侍中,有李大人和洛大人在,也不会轻易让他随便往朝中塞人。”
说完,路君年就要挣脱开谢砚,谢砚直接环着他的腰,将人抱回了床上。
“你不明白,洛青丹和李元迁都老了,再过几年,朝中就要变天了,父皇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才对路恒信任有加,才不得已娶了洛皇后,但他其实更爱母妃。云霏,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我不碰练蓉,我还是每晚抱你睡,可好?”谢砚压着人不让他起身。
路君年挣扎未果,放弃了,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眼望着床顶的帷帐。
身下的人总算安静下来,谢砚还以为路君年想通了,松开人给人盖上被褥,正要抱着人入睡时,冷不丁听到路君年说了一声“骗子”就背过身去,用单薄的脊背对着他。
谢砚心口一滞,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很多办法让路君年不得不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睡,但这些办法无一不会导致两人的关系又重新回到君臣关系,他想到好不容易才让路君年改口的过往,遂放弃了使用强权逼他,环着人的腰,温热的胸膛紧贴着路君年的背,头一如往常抵在他的颈窝。
“云霏,你别生气,你想要的我以后都会给你,你别怨我,也别怨父皇。”谢砚的语气近乎是在哄着路君年,说着说着,困意涌上来,他的声音慢慢变小,最后沉沉睡去,只有锢着路君年的手臂仍旧没有松开半点。
路君年重重咬着腮肉,飞快地眨着双眼,也不能阻止眼泪漫出眼眶沾湿床褥,他无声地睁着双眼,彻夜未眠。
第145章
翌日,谢砚从睡梦中猛然惊醒,双臂收拢,怀中却没有人,他很快坐起身,没看到路君年,又不死心地揭开被子抖了两下,确信床上没有路君年,赶忙跳下床满屋子找人。
一出房门,刚好跟进来的汤成玉撞上,汤成玉连忙匍匐在地上,谢砚绕开他径直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又返回汤成玉身边,问:“路君年在哪儿?”
汤成玉答:“今日是休沐日,早上宫门一开,路侍读就回路府了。”
谢砚快步往殿门口走去,门外的寒风吹得他一个激灵,才想起来自己只穿着里衣,又折返回屋中,对汤成玉道:“替我更衣!”
汤成玉:“是。”
然而,等谢砚赶到路家却扑了个空。
路印文认得谢砚是太子,毕恭毕敬地说:“少爷今日去了刑部。”
谢砚又赶忙往刑部去,一路风风火火。
“路侍读脸上为何有块这么大的咬痕?”明钧惟看到路君年右脸下颌骨上的深刻痕迹,问道。
那咬痕看着触目惊心,想不注意到都难。
想到昨晚谢砚带着愤怒的一咬,路君年面上一赧,别开脸轻咳一声,说:“被狗咬的。”
见明钧惟欲言又止的模样,路君年赶忙说起自己的来意,明钧惟这才不再关注他脸上的伤痕。
“明大人,有劳。”路君年随着明钧惟走在地牢中。
地牢内混杂着各种气味,因为通风不好,这股怪味便浓郁非常,熏得人难受。
路君年一夜未睡,神色有几分恹恹,明钧惟自然也注意到了,问:“路大人是不是出事了?”
路君年眼皮一跳,反问:“你从何得知?”
“刑部也有事务需要跟路大人交接审理,但近日送过去的案册全都没有回音。往日路大人审理得很快,不出三日便会回复,如今已是第四日了。”明钧惟抱着臂,腰间别着的是一把崭新的刀,“何况,你脸色实在不太好。”
“昨夜没睡好。”路君年淡淡道。
见路君年不愿多说,明钧惟也不再追问,指了指前方,说:“前面右拐就是元宵当晚送过来的窃贼,唐大小姐过来审讯过一次,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鉴于你是当事人,我才同意带你来重审一遍,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那窃贼被关得久了,有些疯癫,恐怕会冲撞到你。”
“无事。”路君年淡淡道,抬步往窃贼的方向而去。
才走到拐角处,路君年就听到右前方传来的哀嚎声。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衣衫褴褛的男人瘫在地上,手从木栏间隙伸出来,横在道路中间,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
明钧惟用刀鞘拍了拍窃贼伸在外面的手,说:“手不要了可以砍掉。”说着,抽出了刀,发出噌的一声响。
窃贼很快坐起身,将双手缩了回去,他可是听说过明钧惟在地牢中“铁面阎罗”的名号的,生怕他一言不合就真的砍了他的双手。
明钧惟收回刀,路君年走近了点,这才注意到窃贼的牙口不齐,说出的话也听不真切。
“我问你几个问题。”路君年说:“你若回答得好,刑期满出了地牢,我可以为你安排一份临工,让你不用再以偷盗为生。”
大元国偷窃财物并不是重罪,且他当场人赃俱获,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所以刑期仅有三月。
此人是地牢的常客了,几次进出地牢,明钧惟对他很是眼熟,若能为他安排一份差事,说不定能让他不再祸害其他百姓。
窃贼狐疑地打量他,见路君年一身气质不俗,以为他是哪家的大少爷,不知世间险恶,以为善意能轻易打动人心,不经嗤笑了一声,说:“人唐大小姐可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在审讯室内对我拳打脚踢,生生从我身上剥下了一块肉!”
路君年微眯了眼,问:“她无缘无故剥你肉?”
明钧惟在旁说实话:“他一开始没认出来唐大小姐,以为可以占到便宜,碰了人一把,就被唐大小姐用短刀割下了腿上一块肉。”
窃贼很快扑到木栏上,手脚上的铁链发出沉重的拖行声,他大声嚷嚷道:“她唐家人位高权重,就能随意舞刀弄枪,伤人性命吗?”
“你一个流民无权无势,就能随意调戏女子,抢劫过往百姓吗?”路君年用窃贼的问法反问回去,本就没有睡好的困倦眼神在昏暗的地牢中更显沉郁。
他后悔刚刚提出给窃贼找临工的建议,冷声道:“地牢环境潮湿,常有鼠蚁出没,你腿上的刀伤若不及时治疗,肯定会落下隐疾,比如局部溃烂生疮,伤口处长出白蛆,夜里被白蚁啃食伤口,啃到见骨,再长不出新肉,只能截肢,到时候不止是没办法再去抢劫,连基本的生活都成了问题。”
窃贼越听路君年说,脸色越差。
路君年紧盯着窃贼,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说:“我问题只问一遍,你回答得好,我便请大夫为你治伤,若你不愿回答,便在这里自生自灭!”
窃贼咽了口唾沫,他原本并不害怕受伤,这些年抢劫过那么多次,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的,他有时候也会被人打得满身伤口,比现在再差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如今听路君年这么一说,他隐隐感觉腿上的伤口似乎真的有蚂蚁在爬,又痒又痛。
“你想问什么?”窃贼警惕地先问。
路君年问:“元宵节当晚,你故意当面行窃,让人抓你,远离人群后,你跟抓你的男子发生了什么?”
窃贼再次用犀利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眼路君年,了然一笑,豁口的牙齿发出一声怪叫:“原来是你啊。”
窃贼说完这句就不说话了。
路君年微微勾了唇角,道:“看来果然是发生了些事。”对方显然认出了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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