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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沸(近代现代)——二十四始

时间:2024-02-27 09:20:59  作者:二十四始
  除却滑雪,每每都是翻车后被雪豹刨出来的。
  “不应该啊,”成蕤百思不得其解,“你的平衡力不该很好吗?”
  遂被拉去滑野冰。
  冰层下是蓝透漂亮的气泡冰,冰层上是走两步就摔的两兄弟,惹得周围人都离他两远远的,生怕被冰刀波及。
  喻沛摔得烦了,最后只好坐在一旁看日暮,粉蓝色的天空、远雪与山峰,他眯了一下眼睛,轻声说:“肥啾?”
  成蕤还在和冰刀单方面培养感情,随口应道:“哪儿呢,?”
  喻沛往阮筝汀坐着的那棵大树扬了扬下巴:“纯蓝色的鸟团子,你眼睛坏了?”
  “你脑子坏了吧,”成蕤就看见光秃秃的树,“大雪天哪来蓝色的鸟啊!”
  喻沛想要过去,还没站稳就又摔了,再抬头时,对方已经揣着鹩莺跑没了影。
  【他现在怎么看得越来越清楚了……】阮筝汀飘去稍远些的树上躬身坐着,有些焦虑地抠着手指。
  冬暮夏过,漫山林木转眼杏黄一片。
  路柯嗤笑:【这都过蒙昧期多少年了,等级早稳定了。高阶诶,当然对未来配偶的精神力敏感了。】
  【可是……】阮筝汀阖眼,有些疲惫的揉着眉心,【要是不小心改变了会怎么样?时空如何自洽?】
  路柯笑得高深莫测:【说不定现在就在自洽呢。】
  阮筝汀表情空白:【什么?】
  “找到了。”有声音突然说。
  阮筝汀心里一惊,蓦然抬眼。
  喻沛就站在他面前,微仰着头,那双澄透漂亮的绿瞳定定锁着他,稍一抬手——手指从他耳骨斜斜擦过去,探去他身后的枝桠上。
  “蓝色的。”对方大拇指摸过鹩莺温热轻跳的胸肋,轻轻笑着,“肥啾。”
  阮筝汀很没出息地,直接从树杈上摔了下去。
  鹩莺受向导情绪牵引,略显惊慌地从哨兵虚拢着的手掌间挣飞而出。
  飘散的精神力冲撞了这棵树,数不清的翅果打着旋飘下来,金灿灿的,像是当年气球喷撒的亮片。
  天边云朵成盖,彩幡猎猎作响,阮筝汀觉得,那或许是他心跳的具现化。
  “姑妈!”不远处的草地上,成蕤朝这边瞪过几秒,爬起来往家里奔,“你家小雪豹脑子出大问题!”
  “躲什么……”喻沛捻着手指,有些好笑,“你之前天天送我花,宿管机器人还颠颠地跑去跟导员告状呢,说我破坏花木。”
  “我怎么不知道……”阮筝汀爬了一阵爬不起来,索性捂着脸喃喃。
  【因为你和精神体的联系不强吧。】路柯在他脑子里插嘴。
  阮筝汀埋脸低吼:【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当自己不存在!】
  【他又看不见你,】路柯围着两个人打转,混乱的意识集无法解析当下状况,【你到底在慌什么……】
  总之,向导自认单方面陪着哨兵,看过无数场日出和落霞,度过好几次节庆和赛事,从雪场到考核场,从松林到训练营,从草原到模拟室,最后回于喀颂雪祈。
  火树银花,伴侣间抵着侧额絮絮私语,互道贺词。
  载歌载舞,鲜花巷里缤纷糖果成河,连空气都浮散着轻甜的果香气。
  鹩莺跟着鸟类精神体们,站在无动力风帽上,正摇头晃脑地唱歌。
  而后中心广场处,有朵金红的硕大焰火粲然升空,猝不及防炸成漫天浓血,把阮筝汀浇了个透。
  这和当初月测浅链时的梦里所见没有多少出入。
  喻沛因航班延误困于中转站,当晚没能等来亲眷友人给他准备的22岁生日并毕业礼,次日又作为最近一批援兵集结前往沦陷地,以清剿喀颂作为最终毕考任务。
  灰惨天幕之下,那些接连冒出来的血泡在数秒之内结出冰花,重重叠叠复扰扰,奇瑰得像是那场未及看完的烟花表演。
  自那之后,喻沛把头发剪短了些,以那根发绳编带起四个人的发珠,挂在脖子上。
  可鹩莺赠羽上的精神力慢慢消散,那绳子总在断。
  至此往后数年,故乡魂牵梦萦,只做魇症存在。
  这把丢不下的钝刀驱使着他,疯狂地接任务出任务,性情大变,九死一生。
  直到次年九月初,作为救援军之一前往湖鸥星区,挪亚。
  这时候的喻沛没有固定搭档,难以被随队疗辅完全疏导,每每都是领过高阀值态便单独行动,其架势不死不休,看得阮筝汀心惊胆战。
  “我居然还能在去年见到活着的你,”他说不上是后怕,还是愣然地喃喃着,“真的是……”
  那头,喻沛刚滚地躲开,后肩却直直撞上另一根绕至身侧的螯足。
  “小心!”
  阮筝汀还是不记得自己目前是个只能干着急的幽灵身份,再次自半空扑去哨兵身边,想要展开屏障挡下这一击。
  以往螯足穿透身体的场面却是没再发生,这次屏障和外骨骼前后启动,羽翅将两人严丝合缝拢住的同时,数百支箭簇混合着激光束射爆了那只异种的躯干。
  顿时体液纷如雨下,噼里啪啦的,不停腐蚀着光芒一闪而过的屏障。
  喻沛单手勾过他腰腹,踏地向后急退,与尸体拉开距离的间隙,扬手丢去一颗亓弹。
  刹那间白光大盛,阮筝汀不得不仓促闭眼,等着周遭慢慢恢复原有亮度。
  屏障碎掉了,他的心率还没有降下来,刚一睁眼就被身前人抬臂用力推开。
  精神力凝化的箭簇浮在他周围,像是一片冰棱结成的笼。
  喻沛面颊处的外骨骼化开一小片,露出小半张脸。
  他抬头扫过半空悬破的建筑层,复垂下眼睛,谨慎打量过阮筝汀的装束,片刻拧着眉,不确定道:“野生向导?”
  后者有些懵怔地看着他,缓缓眨过眼,又低头攥了攥自己的双手,不在状态道:“你能……看见我吗?”
  喻沛表情相当复杂,估计觉得这向导脑子有问题。
  总之哨兵皱眉抛来一份补给并战术匕首,关上外骨骼,折身就走:“正北有临时驻军。你随便找个人再把刚才那话问一遍,他们会安排你的。”
  阮筝汀手忙脚乱接过,动作间,碎瓦砾在他靴底碾出咯吱咯吱的动静。
  火药味源源不断地冲进鼻腔,又像是什么东西烧糊了,透着腥。
  他皱眉把东西揣好,又拢过灌风的领口,匆忙跟上去:“诶,你等等。”
  湖鸥星区是颗商贸星,人口稠密,经济发达,军方明面上没有下达清剿指令。
  距灾变日已过两周,援军想以减少扩散为由,把挪亚连同周围城市封锁并整体净化,目前正在做最后的搜救工作。
  这里几乎成了废墟,又刚经历过一轮轰炸,满目疮痍,任一砖瓦下都夹着断肢残躯。
  阮筝汀踩过冒着余烟的残垣,亦步亦趋:“这边危险系数很高的,不宜单独行动。”
  哨兵没理他。
  阮筝汀开始叨叨当年喻沛教给他的战地守则。
  他体能差,连带着现在语速慢而粘,时不时因为脚下难走而顿上一会,反倒喘得像快撅过去似的。
  喻沛忍无可忍,停步回头剜了他一眼,神情森寒凌人,语气又凶又恶:“再跟一步试试?”
  阮筝汀盯着靴前犹在细颤的箭簇默了默。
  领域里,鹩莺扭过脑袋,开始啃食自己的尾羽。
  等人走出十多米后,他开启屏障掩住自己气息,游魂似的,又悄悄缀上去。
  同之前许多次任务一样,喻沛没管避战准则,好像只是为了杀异种而已,甚至打算同归于尽。
  他的高阀值态渐渐松动,整个人有种平静的疯癫感,手指都在高强度的厮杀中时不时痉挛一下。
  十五分钟后,哨兵再次于战斗结束后,把挡在身前的向导撕下来,一把推远。
  “你到底……”喻沛火冒三丈,又在对方莫名乖训的目光里顿了顿,啧声,“谢谢,但我不需要向导。”
  阮筝汀眼睫一垂,诓道:“我脚崴了。”
  喻沛索性把空间胶囊扔给他,不耐烦道:“里面有信号器,附近的人要是看见了会过来的。”
  结果还是没走成。
  又五分钟,哨兵被一只半成熟期异种逼回来,打着打着脚底建筑发生二次坍塌,把两人都吞了进去。
  阮筝汀的屏障开到一半卡住了。
  喻沛避开螯足,用络丝捞过人,拧身垫在他下方,又借着大面积肢体接触,把外骨骼匀去一半裹在他身上。
  落地时,向导只听得底下哨兵一声闷哼,就被脱手扔了出去。
  没什么光亮的空间内,有个虚弱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你们是援军吗?”
  “你……”外骨骼被收回,阮筝汀晕过几秒,勉强半撑起上身,仔细辨认过对方脏兮兮的脸,不确定道,“时绥?”
  对方眼瞳蓦地亮起来,包着点泪,重重点头:“对!”
  这是刚过20岁的时绥,刚上大六,首次外勤任务就赶上地狱级别的灾变日。
  闷葫芦搭档不幸受伤,所携物资耗尽,又被情绪激动的民众不分敌我地打过几闷棍,被困十多天,看见新掉下来的两人,堪比看见再生父母。
  他一把撇开怀里的哨兵,踉跄着上前几步,扑跪进阮筝汀怀里,跟着锈斑豹猫哭嚎:“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
  阮筝汀感慨万千但僵硬非常地替人抚背,片刻又有些凌乱地回头看了喻沛一眼。
  后者躺在地上,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总之还没有起来的意思,只抬手揉过额头,压着火气说:“吵,烦请闭嘴。”
  阮筝汀不死心地又用精神力在周围寻过几圈,沉痛地发现这里的确只有四个人。
  老弱病残里占了“弱病残”三项,唯一一个算得上正常的时姓向导由于被吓而噤声噤得太快,现下捂着嘴,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闷嗝。
  讲个笑话——
  配合超有默契,堪比神兵天降,特别帅气。
 
 
第57章 命途信标
  自喀颂覆灭的时间节点过后,路柯就很少有动静。
  阮筝汀叫了几声,没得到回应,一筹莫展之际,想起当初时绥所言——有名野生向导会死在这里。
  可是……不排除这一切都是演绎,是幻觉,是母体编织的假象。
  同类都不一定同心,何况异类,它和曹靳的说辞出入太多了。
  更何况,他现在到底是以2637年的状态存在着,还是以2632年的状态存在着?
  如果是前者,那代表不相遇即不产生个体存在悖论吗?
  如果是后者,那他的记忆真的是连贯且完好的吗?
  他心烦意乱,潜去自己领域查看状态,没注意到怀里时绥的眼神已经变了。
  逐渐适应当下光线的视野里,有东西托着尾翼飞快闪过,角落里躺着的哨兵接着弹身而起,迅捷欺向喻沛。
  后者滚身格挡,扫腿后轻易一脚就把人踹开,伴随着数声鸟类的惊啼。
  与此同时,阮筝汀下意识的后仰反应比喻沛凝化的箭簇还快,堪堪躲过了时绥袖口弹出来的战术匕首。
  那几只箭笃笃锲断匕身,又在冲向墙壁的中途化作数缕络丝回环而来,绕过阮筝汀腰腹,眨眼把人扯到喻沛身前。
  后者瞟了眼这人的脚,抬手把他拨开些,上前一步,率先开口:“编号A27167021347,他,野生向导。”
  “编号B30154032268。”时绥往后退,扶过捂着肚子的哨兵站起身,目露警惕,“他,编号D30723061235。”
  阮筝汀看清两人身边瑟缩悬停着的盘尾蜂鸟,有些奇怪地嘀咕过一句:“埃文不和你们待在一起吗?”
  顿时三道目光如有实质,直直烙在他身上。
  锈斑豹猫有些嗲毛,脊背高高拱起,冲他呲牙哈气。
  时绥眯起眼睛,尾音细听之下有一点不稳,发着颤:“这位先生……作为一名野生向导,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两个名字的?”
  “我告诉他的,你总不能让野生向导记编号吧。”喻沛轻轻笑了一声,撒起谎来眼都不眨,“你们定位器最后传回的位置就在附近。”
  时绥半信半疑:“救人连补给都不带?”说着又打量过阮筝汀,“高阶哨兵配野生向导,这跟火源旁边堆可燃物有什么区别。你们……很熟?”
  喻沛又丢过去一枚空间胶囊,耐心告罄:“19号零点以清剿强度轰炸,爱信不信。”
  “抱歉抱歉,”时贇又捂着胸口咳嗽,适时打圆场,“前几天有向导带着平民抢物资,我们被黑怕了。”
  喻沛一哂,抬眼看过掉下来的地方——已经被堵严实了——“这里什么情况,有没有其他出路?”
  “有,”时贇面色难看,“但出口在异种的巢里。”
  “我们的装备只剩冷兵器,我的精神状态无法浅链。”时绥从胶囊里各翻出一针向导素和防护剂,怼进时贇手里,“而且这里有十多位平民。”
  喻沛直接说:“能杀,带路。”
  时绥扶着时贇在前领路,往里走过一截才想起来问:“对了,那位向导怎么称呼?”
  阮筝汀现下没有编号能报,他试了试,甚至连名字都说不出口,像是某种法则限制。
  他顶着喻沛隐晦而探究的视线,硬着头皮说:“阿雀,我叫阿雀。”
  *
  “我们之前突围过两次,”时绥打过冷颤,依旧压低声音,“它没有听觉,但是再生能力很强……”
  巢里是一只半成熟态,主体有些像枪形目。
  口器在胴部顶端,呼吸间伸展外露,像个肉锥,外圈形如卵状三角形,里圈密密匝匝排列着锯齿般的钟乳状组织,最中心生着长毛,无风也在飘。
  胴部下面盘着蠕动的腕足,粗略估计二十来根,每一根上头都卷着僵白的人类肢体,正发出黏糊糊的咂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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