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昌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他竭力想要唤出更多的火焰,但枯竭的灵力让他的法诀都成了空,只能无力地望着擂台上的火焰不断熄灭。
风,停了。
刀刃破开空气,带起尖利的锐鸣,谢陵游屏住呼吸,持剑如闪电般迅疾冲下薛昌。
薛昌瞪大眼睛,脑袋一片空白,刹那间他想起了许多,这现年的苦修终究不是一场空,身体无需大脑的操控,持着剑迎了上去——
剑还在手中,他没有输!
第68章 愤怒
“轰——”
如同闷雷般的声响在台上炸开,在场的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画面,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就连看台上的柳序逸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气运,乱了。
他已经无法看清胜负了。
红龙被灵剑硬生生的破开,碎成吴叔星星点点的小火花,纷纷扬扬地洒落,仿佛在刹那间落下异常红色的雨。
薛昌麻木地盯着手中失去光泽的灵剑,摇晃着后退,脚后跟踩到一颗石子,将他绊倒在地。
他的模样狼狈,但在场的却无一人发出嘲笑声,扪心自问,就算是他们上场与谢陵游比试,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薛昌狼狈,谢陵游自然更加狼狈,他单手拄着剑,艰难的站着,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不过市凭借着一口气硬撑罢了。
相比与谢陵游的油尽灯枯,薛昌至少还能够行动,胜负,已分。
柳序逸望着擂台上星星点点还在燃烧的火苗,虽然只存在了刹那,但在火龙与灵剑交接的片刻,霜寒的气息真实的存在过。
“你……不是不曾教导过他么?”身为昆仑的掌门,他并不算多靠谱,但关于“天命之人”的事情他确实事事上心的。
谢陵游可是在被凌蘅带走的第二日就被赶下了凌霄阁,这么点时间,可不够凌蘅将自己的毕生所学教导给对方。
“无师自通?”柳序逸实在有些不敢相信,凌蘅的功法独特,乃是昆仑的秘学,但这门功法数百年也就只有凌蘅一人练成,可见其中的困难。
“等等……他也是冰系单灵根?”
冰灵根乃是水灵根的变种,且不说水系单灵根已经是千里挑一,还能恰好变异成纯正的冰灵根,上界记载以来,往前数一千年,也就凌蘅一个人。
“很奇怪吗?”听着柳序逸震惊到不敢相信的语气,岑羡云却没有半分波澜,“命定之子,受天道厚爱,拜我为师,恰好也是千年难遇的冰系单灵根,这很奇怪吗?”
“……”柳序逸像是被噎住般,好半天才讪讪道,“不奇怪。”
薛昌艰难地从地上爬起,面色复杂地盯着谢陵游,明眼人都知道,倘若不是那一阵风,能够好好站着的人,绝不是他。
这场比试,他本就占尽了便宜,最后竟然还是靠着天意……才真正获胜。
他赢了?
薛昌高举起手中的灵剑——
“哐当!”
长剑从手中脱落,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昆仑弟子,弃剑即为认输。
这场比试,薛昌慢慢笑起来,眼中滑过浅淡的释怀,是他输了。
“他认输了?”
“……何必?”
“一步之遥,可惜啊!”
“天意都站在他的身边,为何要认输?”
“真是天真。”
台下静默片刻,随即爆发出如潮水般密密麻麻的低语。薛昌脸上的笑意退去,他看向谢陵游,眼神坦荡:“是我输了。”
不仅是这场比试,或许从他动了歪心思那一刻起,便已经算作输了,现在悔过……或许并不算晚。
风静悄悄地吹过,拂动乌黑的发丝,谢陵游已然神智不清,却还是听到了薛昌的话语,他缓慢地抬起头,失神的双眼空洞洞的,像是两颗冰冷的玻璃珠子,冷冽的过了头。
柳序逸麻木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作为掌门,他应该为眼前这一幕感到骄傲,门下的弟子最终不曾为了利益而将道心彻底的抛弃,但一想到如煮熟的鸭子般飞走的灵剑,他的心,就痛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你说说,这虽然是薛昌认输了,但是……”柳序逸自己也知道这话无赖,但老赌棍还要什么脸面?
“但是明眼人都能敲出了,是薛昌胜了啊。”
岑羡云斜眼看去,不待他开口,柳序逸伸出一只手挡在面前:“欸欸欸,等等等等,你别说什么突然大风,这就是天意,修行一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啊!”
“这样吧,这样吧,算作平局,这场赌约,我们算平局,平局如何?”
岑羡云淡淡扫了柳序逸一眼,半是不屑半是提醒:“还没有结束。”
还没有结束?
薛昌都人数了,怎么还没结束?柳序逸低头望去,只见少年拄着灵剑,一点点直起身子,直到肩背挺拔。
他丢到灵剑,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艰涩干哑的声音在擂台中响起:“认输?”
一丝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他抬手擦去血痕,冷冷开口:“不算。”
他要赢,赢得堂堂正正,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而不是靠着谁的怜悯,谁的愧疚。
他是师尊的亲传弟子,他——不接受这样的“赢”。
闲言碎语在刹那间停住,所有旁观者纷纷抬起眼睛看向台上单薄脆弱的少年,不可置信的眼神汇聚在一人之上,最后归纳成一句感慨:疯了,真的疯了!
他拿什么说不算?
灵力枯竭,经脉受损,就连走几步都恐怕难以做到,他又拿什么与薛昌继续比下去?
“你当真不插手?我不要平局了,算我输行不行?让那孩子别打了。”柳序逸眉头紧皱,语气中充满无奈与妥协。不管谢陵游究竟是什么身份,入了仙山的门,便是他昆仑的弟子,他身为掌门,自然不能瞧着自己门下的弟子因为一时的意气而毁了自己。
“凌蘅,让他别打了!”
面对柳序逸略带警告的提醒,岑羡云却始终无动于衷,他静默着望着台上的少年,他步履蹒跚,仿佛一举一动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疼痛。
可从始至终,他也没有半步的退却与恐惧。
少年的眼眸坚毅,似高山不可摧折,似流水难以斩断。岑羡云慢慢收回目光,拦住了柳序逸的去路:“柳序逸,我会死在他手中。”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将人的理智轰到驭艳微了九霄云外,柳序逸扭头,不可思议的眼神落在面前之人的脸上。
犹如无暇美玉的脸上不含丝毫情绪,瞧不出半分破绽。
他知道的,凌蘅素来是不会撒谎的。柳序逸勾了勾唇角,“哈哈”尬笑两声,目光胡乱转着,就是不敢落在凌蘅的脸上:“你会死?唉,别伤心,人固有一死啦,再说了天道这东西……”不准的。
“五年。”岑羡云打断柳序逸苍白无力的话语,仍旧以波澜不惊的语气讲述着未来,他的神情、音调实在是太过平稳,仿佛所说的不是自己的死期一般,“五年后,他会杀了我。”
“……”
无言的沉寂在空气中漫开,天色骤然暗沉,风,又开始作乱了。隐隐的雷声像是闷锤落在鼓面上,一声一声,敲得人振聋发聩。
“掌门。”岑羡云一眼看破了柳序逸眼中的杀意,在这个刹那,谢陵游的死亡概率从低于百分之十跳到了百分之二十。
半辈子与天命息息相关的修士,的确有与天道为敌的本事。
“我告诉你,不是想让你替我除掉他。”岑羡云轻轻笑了下,他极少露出这种不含任何讽刺意味的轻笑,刹那间,犹如冰雪消融,春回大地,“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不要插手。”
“谢陵游在昆仑修行的这段时间中,无论我做什么,无论你听到了什么,都不要插手。”
柳序逸听懂了凌蘅言语中的潜台词,他浑身克制不住的颤抖,寒意攀上后背,叫他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个夜。
天边降下的雷霆毁了他的龟甲,斩断了他的手指,用最为粗暴的方式警告他不准再去探究。
可是人活这一世,修行着数百年,不就是为了博出一条不曾被束缚操纵的道路吗?
“你……就这样……就这样甘愿……甘愿的赴死吗?”柳序逸无法理解,破碎的声音困难的连成语句,他质问着,迫切的想要从他口中听到一个答案。
本来只是顺应着剧情走下去的岑羡云心中微动,胸腔下那颗不属于他的心脏努力地搏动着,强烈的存在感让人难以忽视。
他清晰地感知到,这一次,不是上一任任务者所残留下的情绪,而是……
凌蘅。
那个真正的凌蘅仙尊。
岑羡云看过这个小世界的卷宗,小世界崩溃最初的原因,就是出在凌蘅身上。
他是第一个觉醒的人。
困于命途中的人因为看见了结局,生出了不甘愿,他并非苛刻之人,为什么会薄待自己的弟子?他能接受自己的坦然死去,却不愿接受被安排着走向命定的结局。
他是凌蘅,是活生生的人,而非命数中某颗推动故事进程微不足道的沙砾。他不甘心,可是,困于小世界中的人从不曾拥有能够挣脱命运的机会,更何况彼时的小世界尚且完整,没有任何可以挣脱的机会可言。
他被操控着,违背自己的本心,做出不应当之事,最后……
岑羡云垂眸,眼中闪过淡淡的悲悯,最后凌蘅抓住了天道的片刻破绽,毫不犹豫地捏碎了自己的元神,用这种方式,彻彻底底地挣脱了世界的控制。
凌蘅不是气运之子,自然不曾拥有能够让小世界轮回重启的权力,可缺少了这一环,世界的剧情也随之出现了崩坏,最终导致主线失败,世界重启。
然后便是……维系世界正常运转的任务者的到来。
这就是……他讨厌小世界的原因啊。
无数人被迫往前走,走向不属于自我意志的结局,而他们——异世界的外来者,究竟是维系世界的英雄,还是酿造悲剧的凶手?
“凌蘅!!”对方的沉默便已是结局,柳序逸低喝一声,面目中布满愤怒,“你难道忘了吗?!”
师尊的教导,死去之人的嘱托,年少的诳语,一桩桩,一件件,难道都忘了吗?
第69章 雷劫
按照剧情,他现在应该说什么?
岑羡云难得的陷入了短暂的思索,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台词,只是面对身体的本能,习惯性地保持了沉默。
空气骤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沉默浇灭了满腔的怒火,柳序逸嗤笑一声,后退半步靠在栏杆上,眨眼间又恢复了散漫的姿态,仿佛方才的疾言厉色不过是一时错觉。
他幽幽叹息:“你向来是不听劝的。”
“算了,你想做什么,我又拦不住你。”柳序逸摆摆手,重新将视线投向台下,“但是啊,凌蘅,你不是一个人,你的身后有整个昆仑。”
岑羡云心中微动,他眼眸半垂,好半天才低头吐出嫌弃的言语:“真恶心。”
轻描淡写的话语冲淡了空气中的凝重气氛,柳序逸不由得想起了某些往事,不由得失笑:“丹药我会跳时间给你送来的。”
“现在,会不会太早了?”岑羡云微微勾起唇角,漫不经心道,“胜负还没分不是吗?”
他眉眼疏朗,神情寡淡,言语中说着台下的胜负,然而低哑的嗓音又似乎饱含深意。
悬起的心稍稍放下,柳序逸不由得想:或许是他想的太多了,凌蘅这人向来都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性子,怎么会甘于天道的束缚。
【宿主——】
“刺啦!”
系统焦急的呼喊与尖锐的电流声一同转来,岑羡云不由得皱眉,眼前骤然弹出大量的红色警告框,鲜红的血色覆盖了视线,让只有两步之遥的柳序逸成了血色的人棍。
这样的画面实在有些冲击视线,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的红色与连绵的警告消退,小光球抓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擦着额头上莫须有的汗水,指了指唯一留下的弹窗。
只不过这么片刻,小猫头像从代表安全的蓝色区域瞬间蹦到了深红的高危区域,即便是玄龟放谢陵游血的时候都不曾出现过这样可怖的死亡概率!
发生什么了?
岑羡云的目光落在柳序逸的身上,他还没有打消对谢陵游动手的想法?
“看什么?”柳序逸不知道对面之人在想什么,仍以为是那瓶丹药的事情,他摆摆手,“行了行了,不就几枚丹药吗?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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