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这样发展的事态,太过于荒唐。
不过面对的是夜桥的祝升,好像又很合理了。
他对祝升,好像一向没辙。
一吻结束后,裴焕生抱着他,轻声说:“……当初不该招惹你的。”
祝升来去金州这么多次,他们依旧缠绵悱恻。
真的很难缠。
“……所以裴焕生,你要我在这里,偷一些时间吗?”
裴焕生笑着问:“偷给你吗?”
“嗯。想要和你相处一段时间。”
“在金州还不够么?”
“那是金州。”祝升这样回答,“如果金州没有你的话,其实没什么紧要的。”
裴焕生凑近了些,迫使祝升闭上眼睛,在他眼睛上落下一吻,温柔地笑着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祝升,擦亮你的眼睛看我,不要喜欢上我。”
……好像有些迟了。
早知道那时就不去找翘果儿“确诊”了。
祝升轻轻地努了努嘴:“不会。”
第31章 栀子
李萱儿收到裴焕生的灰鸽寄来的信时,她正在洞庭另一端,不过洞庭实在太浩大,如今她要从西越洞庭、向东边去。在出发之前,她写信给家里的哥哥段慕谦,告知他这边的一切。
她对几位哥哥向来没有什么隐瞒,尤其是这种事情,让大家信息同步,她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紧接着,她拿起自己的鞭子“扬欢”就往外走,几乎是一刻也不敢耽误了。
裴焕生这边悠闲自在,好像事情最后到底怎样发展与他无关了。祝升其实不太能看懂他们飘渺谷这几个人的关系,好像很熟,但好像也无所谓。
于是他不得不提醒:“陆淼应该不会轻易放过李何欢的,夜桥不杀,会有人杀的。”
“生死有命,我管不了那么多。”裴焕生耸耸肩,无奈道,“但你如果见过李萱儿的话,不会担心这些的。她收到信后,会马上赶来,救一救李何欢。”
祝升已经听过“李萱儿”这三个字太多次了,他只知道她是他们的妹妹,是李江回和殷红袖的女儿。除此之外,他也没深入调查过。
裴焕生缓缓说:“她脾气性格很顽劣,没人招惹得了她的……啧,我想陆淼应该活不了太久了。”
“这样听来,她好像很适合当杀手,杀伐果断。”祝升如此评价,一个杀手认为另一个人适合当杀手,这应该算是很高的评价。
“啊?哈哈哈——”裴焕生忍不住笑出声,摇摇头,“她沉不住气,不太适合。嗯……但她的确喜欢杀人,或者说是折腾人。”
祝升不禁想,到底是一个怎样气势凌人的娇蛮大小姐,在飘渺谷内她又是如何长大的呢?
“你好像对她很感兴趣。”
“没有。”祝升摇头,“只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除了金喜、翘果儿……金州的那些人之外,你好像很少提起飘渺谷的人,连他们的故事,你都不怎么说。”
“我已经太久没回家了,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坐在窗边,外面是湖水。这间屋子立在水中央,扁平长桥连接着木屋和岸边,外面还有空地为了个小院,立了个竹架上面爬满了紫藤,紫藤遮了阳带来片阴影,紫藤架下摆了一张小竹桌,几张小竹凳。
树影悠悠,清风徐徐,独属于江南的好风光。
“如果没有这么多事,李何欢和那个瞎子在这里呆着,也挺好的。”裴焕生忽然说,“看着他挺享受的。”
“那你呢?”
“我?”裴焕生微微皱起眉头,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祝升,像是在仔仔细细打量他,“我不会。人各有命,李何欢会这样做,我不会。”
祝升若有所思点点头。
裴焕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悠悠道:“我发现你回来后,对我的好奇心很重。先前在桃园的时候,你跟我说,你没有想要和我成为一路人。可是现在,你又在做什么呢?”
祝升抬起眸子,平淡无波,并不像心事被戳穿了那样慌乱,因为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这样做的原因又是什么,没有人可以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
若是说什么“心之所向”实在太过于荒谬,不是他的作风,尽管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随心所欲的。
他轻轻笑了一声:“就当是在让你还债吧。”
学到一点儿洒脱,学着将感情谈成生意。
裴焕生觉得好笑,托腮看着祝升:“可是我有想做的。”
“嗯?”
“和你做。”
兴许是碰巧,让他们赶上了这场雨。雨打屋檐,从木屋落下,或是滑落到湖水里,静得只能听见雨珠在外面跳跃的声音。
屋内焚了一炉香,和松枝香气不同,也没有茶香味,是很浓的檀木香,温润幽香。这样的香气闻久了会有些熏人,不过还好雨带来风,吹进了屋内,消散了香气,却使得弥漫到边边角角。
裴焕生和上次一样温柔,甚至更温柔。外面的夏雨来得猛烈,如豆大的雨砸下来,和屋内的缠绵迥然不同...
在开始前他们喝了些酒,洞庭的君山银针没喝上多少,青梅酒倒是喝了不少。那时的裴焕生跟红馆里的娇女没什么差,哄着祝升喝了一杯又一杯,托着他的脑袋将杯子递到他嘴边,而他吞咽的速度跟不上裴焕生倒酒的速度,清酒从嘴角流出来不少裴焕生也不管,像是要把他弄得酩酊。
祝升的酒量还是可观的,其实他觉得自己没有喝醉,但还是沉溺进去,窝在裴焕生的怀里,任由他摆弄自己。裴焕生轻声细语地诱哄着祝升,放下杯子轻轻掐着他的下颌,从脖颈处轻轻咬着、舔舐着,将他嘴角的液体舔掉...
...
祝升深呼吸一口气,被这样调侃有些羞:“……我应该是喝醉了。”
“一点点青梅酒,不至于的,我还帮你喝了些。”
“……”
祝升忸怩了两下,转过身去抱住裴焕生,靠在他的胸前,仰头看着他:“不太够。”
他拿起旁边的酒壶,站起来喝了口,捧着裴焕生的脸,以上位者的姿态俯身对着他的嘴唇、勾着他的舌头渡了过去。酒液从他们的嘴角流出,流到脸上、身上,被弄脏的衣服紧接着被脱下,被丢到一旁。
他们坦诚相对,窗外的雨带来的风显然驱不散他们身上的热...他们彼此摩挲着,紧密贴合着,就像一滴水融入另一滴水那样,看不出任何痕迹,和谐得像是天生的。
另裴焕生没有想到的是,醒来之后竟然没有看到祝升,昨夜祝升分明累得不行,洗澡的时候就睡着了,没想到他第二天会比他先一步醒来,甚至找不见他人。
裴焕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祝升,外面还有微雨,他煮了一壶姜茶留给祝升,还有一张纸条。
“有事出门。”
他撑起伞,走进雨中,到了街市上买了些菜。他已经很久没有下厨了,手艺究竟有没有生疏还得等回去后试了才知道。除了酿酒和算账之外,他现在对任何需要动手做东西都不能打包票了,包括制毒。
江南这地方十里不同音,裴焕生用飘渺谷的家乡话和他们说不上几句,用官话也觉得别扭,最后沾了些他们这里的强调,有些不伦不类,但也没那么像个外来人了。
昔年他一路北上,后面闯金州,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听到过五湖四海的方言,也使得他学哪里话都能马上学上几句,很是上道。
裴焕生长得就不像个纯正的中原人,漂亮得像是胡羌那边的人,和热心的姐姐大娘聊了几句,被问家乡问年龄问家室问近况,裴焕生笑着浅谈了些,但没几句实话。
他说他来自陇西,是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
“唉哟,那是胡商呀?”有娘子这样理解道。
“嗯……可以这么说吧。”裴焕生随她理解,反正不会长久接触,不过是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本人又听不见。
他又说他三十了,家里有发妻。
周围的娘子纷纷摇头,惊叹实在是看不出来,好奇的人又问他是否有孩子,有几个?
“家中兄弟姊妹太多,带养不过来,为兄又做父,尤其妹妹年纪小,骄纵蛮横,因此不敢生养孩子。”
此时正在赶来的李萱儿忽然打个喷嚏,莫名其妙道:……有谁在骂我?
而周围的娘子们已经用一种可怜他的表情看着他,有人感叹:“这样啊……那你真是不容易啊。”
“是啊——”裴焕生点头笑了笑,看不出任何说谎作假的迹象。
见聊得差不多了,他说:“还要去买菜,就先走一步了。”
众人:“真是勤俭持家贤惠的好男人。”
说了些胡话,让裴焕生心情大好,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不少。买完菜后他回到木屋,屋门是敞开的,想来祝升已经回来了。
他甚至没有仔细看里面的人,一边走进去一边说:“给你了煮了姜茶,喝了吗?”
“裴焕生。”
祝升转过身来,他将手中的姜茶放下,拿起桌上一枝栀子花。
香气四溢的栀子花,洁白如雪,硕大的花像是在他胸前绽放。
先前听他说喜欢栀子花,金喜又说江南的栀子花开得最好。
于是祝升想,既然到了江南,就要去寻折一枝最好看的栀子花,流星赶月地连奔一夜,递到他的面前,送给他。
再和他说……
在心底里,小声和他说:我爱你。
不过此时的他低下头,轻声笑了一下,对还有些微怔的裴焕生说:“生辰快乐。”
他将栀子花递出。
那朵漂亮的栀子落入裴焕生的手里,只听他轻声问:“你知道栀子的含义吗?”
祝升没有忘记他之前说过的,于是回答:“同心、执手。”
“是。”裴焕生觉得自己被触动了一下,心会止不住地颤,没有谁会为了他大晚上跑出去摘一朵花的,偏偏祝升会这样做。
他有时候也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动容。
他挑了个酒壶,盛上清水,将栀子花插进去,放在了窗边。
久而久之,这间屋子里的香气由熏香,逐渐变为了栀子花香,由淡变浓。
第32章 甜头
祝升知道裴焕生会酿酒煮茶,却不知道他做饭也很厉害,几道色泽鲜艳的家常菜,摆上一壶清酒,风引着栀子的香气。外面是淅沥沥的小雨,他们是赶上南方的梅雨了,潮湿的夏,估计要等到六月才能彻底放晴了。
裴焕生发觉,遇到祝升之前好像没觉得雨天有这么多,自从祝升起初莫名其妙以雨季为期限开始,就总是遇到雨天。
江南的竹很多,祝升用大砍刀砍了几节竹,给裴焕生用来做竹筒饭了,竹筒里面装着糯米和水,用芭蕉叶堵严实后放在锅里面蒸煮,带着竹子和芭蕉叶的香气。
裴焕生说他们小时候出去玩遇到雨的时候,会折大片芭蕉叶挡雨,遇到小雨还好,遇到大雨就没用了。
“小时候折不下芭蕉叶,杆太粗壮了,李萱儿就会用牙去咬,她也不嫌脏,不觉得味道苦涩。她咬下之后呸了两口,又得意洋洋地挥着叶子。
“回家后她娘骂她一顿,她也觉得没事,甚至还要把带回来的芭蕉叶给她娘,让她娘用来做粽子或者做南瓜饼时,用来包南瓜饼的,还能用芭蕉叶包糍粑。”
裴焕生说着他们小时候的事情,那些远在飘渺谷时的故事,与金州无关的,甚至是他金州不会提起的人和事。
他神情温柔,面上带着笑意,像是将一段美好的往事缓缓道来,他无比珍惜在意着。
他饮了一盅酒,这是他今日上街买的桂花酒,浓郁的桂花香气混在酒液里,像是在喝桂花糖水。
如若再要说他们小时候一起去喝糖水的故事,似乎又能说很多了。
他只是摇了摇头,眨巴眨巴眼睛,将竹筒扒开,把里面的饭弄出来放在碗里,分给了祝升。
祝升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说这些往事,他只是这样听说,就觉得裴焕生描述的生活离他太遥远了。来自夜桥的孩子,是不会奢想裴焕生所说的生活的,他们连想这些东西的根据都没有,无从构想。
像是在听别人说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裴焕生朝他笑了一下,问:“你想吃吗?我下午给你做。”
“做什么?”祝升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
“粽子你应该吃过,马上也要到端午了。要是你想吃的话,我给你包几个。至于南瓜饼和糍粑,也能给你做,你好像不怎么爱吃甜的,我少放些糖……”
他像是把一些莫名其妙的爱意洒在了自己身上,跟神洒水似的,祝升想,让自己尝到一点甜头,以此忘记过往所有的苦。
甚至祝升不知道,裴焕生这这样做究竟算不算爱意,还是一些善意,或许只是裴焕生想要露两手而已。
不过祝升从来没办法拒绝他,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期盼地看着他。
裴焕生带着祝升一起出门买糯米粉还有南瓜。
他早上才出门一趟,下午又到街市来。此时雨已经停了,雨水的气息还是很浓烈,雨后并不是纯粹的青草香,更带着些烟火气。空气不算太清新,更多是黏糊糊的,还让人觉得有些闷热。
像是他们第一次做的那天,他们从红馆里出来时的感觉。
裴焕生买了些炒货,一些炒瓜子花生,带着盐味的。旁边还有陈皮,祝升一下就闻到熟悉的香甜气味。只见裴焕生笑着问价,要了一些包起来。他的确是贴近世俗了,但是这样随心所欲地花钱,跟富家公子哥还是没什么两样。
裴焕生将陈皮放到祝升手里,让他拿着吃。
陈皮入口的那一瞬间,祝升误以为自己再次尝到了那个香甜的吻。他恍惚了一下看着面前的人,此时展现出他的另一面,不算勤俭,但是很持家模样。让祝升恍惚到,误以为他们会这样平平淡淡过日子,过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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