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慢慢停下来,他把青年翻了个面,月光下,青年满脸泪痕,眼眶里盛着泪水和悲楚,像从悬崖边险些坠落的旅人,愣愣地看着遥不可及的天空,就这么看着他,眼泪没有停过,把鬓间的碎发都打湿了。
张起灵俯身亲了亲他:“没事。”
吴邪没有出声,只是无声地流泪。
张起灵拍拍他的身子,像在哄孩子那样。
青年还是在一言不发地掉眼泪。
于是只好温柔地去吻他,吻掉那些泪水,不让它斑驳。
过了很久,吴邪才开口,带着很浓重的鼻音。
“以后,不要这样。”
他没有说什么事,但他们都知道。
吴邪慢慢地抱住他的肩膀,说了一句话,像是表白,又像是承诺,或者,更像是对自己的判断。
“我想参与你的人生,过去,现在,将来,不论哪一个时间,哪一个空间,哪一个世界的吴邪,都会很想参与张起灵的人生。”
他抽抽鼻子,抬头看着张起灵的眼睛:
“我可以吗?”
张起灵抚着他的脖子,那里的线条很好看,他曾经在阳光下注视过很久,冒出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不能让它受到伤害。
所以他低头吻了一下那里,回答了吴邪:
“可以。”
第52章
第二天清早吴邪爬回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给张海客发消息。
【天真亮:你就是一个变态。】
【海客:?】
【海客:吴邪,我对你客客气气,你不要得寸进尺。】
【海客:你之前对张海娇色眯眯的行为多不守妇道需要我提醒?】
【天真亮:她有几分像瓶瓶是她的福气。】
张海客虽然没有看过甄嬛传,但他没有阅读障碍,马上就懂了这句话的意思和背后的角色权力关系。
真是倒反天罡,张海客愤怒敲字!
【海客:这门亲事我一开始就不同意,族长还是太心软了,不过就是可怜你而已,呵呵。】
【天真亮:你他妈不同意你算计个毛线,我俩这码事还真得谢谢你丫的当媒人。对着一个咬着糖葫芦流口水的五岁孩子都能当老鸨,你心理素质真强大,越老越变态!】
…看来族长都交待了。
张海客理直气壮。
【海客:你以为楼兰古玉在两元店买的?我他妈亲自找的!一天天假模假样狗叫,还不是爱我们族长爱得死去活来。】
【天真亮:这倒是。】
【天真亮:不要乱蹭,我只喜欢瓶瓶,跟张字屁关系没有。】
吴邪靠在床上打算盘。
【天真亮:你们族那个破内乱处理得怎么样了。】
【海客:这是族中秘事,你有没有点分寸。】
【天真亮:我提醒你,你应该叫我族长夫人。】
他从一开始的鸡皮疙瘩、外焦里嫩,到现在已经进化到面不改色,还能反过来利用一把这个身份。
【海客:…】
【海客:我他妈你一个男人你真说得出口。】
【天真亮:怎么说不出口,你们族长还下得去屌。】
【海客:(激烈措辞,无法播出)】
【海客:(极端表情,无法显示)】
【天真亮:我转发小哥了。】
【海客:内乱基本平息,外族中的友好势力已经被拉拢,内族外族基本达成了协定。散布族长死讯和主张鬼玺入棺的人也已经抓到,正在按流程送回本家处理。】
【天真亮:架空我?我问的是拿伴生玉钓的那个。】
张海客:…不是你什么时候在高层了就架空。
他忍着不快,一边审视吴邪知道的信息程度一边适当措辞。
【海客:打晕了没醒。差不多已经认怂,在族内早就没有号召力,构不成任何威胁。剩下的都是臭鱼烂虾。】
【天真亮:好,保持关注。】
【海客:…】
妈的,他还在这摆起族长派头了!
真正的钢筋铁直张海客真实感受到崆峒的不适。
吴邪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比张海客还发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把张海客反复恶心一顿之后,心中那点沉郁的怒火总算消散一二。
嗯,剩下的来日方长。
昨天信息量太大,他整个脑子都被冲击坏了,期末考都没烧这么多脑细胞,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跟精神病似的。
闷油瓶自述的身世比他此前看的所有张学资料都让他震撼,听到驭鬼那一段,他才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这老小子年轻时是何等叱咤风云的人物,这人的生活世界又和自己有何等天堑之别的差异。
说不定自己上辈子死后就被他抓过壮丁。
很有可能,毕竟他抓自己进棺材时就很顺手。
…
张起灵的自述当然没有那么夸张,他全程都很云淡风轻,你不问,根本不知道那惜字如金的几个字背后是一件多么庞大复杂又惊骇的事。
驭鬼那段他本来没提,是吴邪好奇。
“你一个小屁孩怎么服众的?”
张起灵:“打开张家古楼。”
吴邪困惑:“怎么打开?钥匙?”
张起灵:“驭鬼。”
吴邪惊讶:“我靠,你果然养小鬼。”
张起灵:“不是鬼仆,随手抓的。”
吴邪狐疑:“什么鬼比你们张家人还牛逼。”
张起灵:“多抓几个试。”
吴邪乐了:“好笨的办法,试了多少次啊?”
张起灵:“732次。”
吴邪:“…”
吴邪大骇:“你他妈抓了那么多!你一个人?!”
张起灵:“有鬼玺。”
吴邪不信:“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会落到你一个小屁孩手里。”
张起灵:“只有我会用。”
吴邪推己及人:“为啥?你小时候也有高人相助?”
张起灵:“体质特殊,他们用了死。”
吴邪:“…”
吴邪头皮炸裂:“你他妈是说你驯服了所有人都不敢碰的大凶鬼玺抓了八百个鬼围在张家古楼外面用车轮战把张家古楼强行砸开了???”
张起灵:“732个。”
…
一向慈祥的吴老狗和本就严苛的吴二白听完整段对话,都不忍直视地用看傻狗的表情别过头去。
这种场面来回重复,直到那个故事被这样拼凑起来。
吴邪昨晚挨完那一顿之后,本来躺在床上认真抚摸闷油瓶的纹身细节,想静静琢磨下这玩意儿和棺材盖纹样镜面相同的问题,还没琢磨到一半,头顶一道餍足的声音:
“不困?”
狗爪一缩,光速闭眼。
他脸皮毕竟没有那么厚,心里挂着在家打炮的羞耻,早上早早醒了,准备爬回去。
这还是第一次他醒在闷油瓶之前,他轻手轻脚去拿昨晚用来垫着乱搞的衣服。
闷油瓶脸朝着里侧他的方向,背着晨光,柔软的头发被光线渡上微微的浅黄,鼻梁高挺,薄唇轻抿,脸上轮廓不那么分明,让他比平常看着更温柔些。
这人睡熟了真是看不出来那么可恶,肚子里装的全是秘密,还不让问,一问就操。
吴邪恶狠狠地瞪着熟睡的人,两只眼睛里烧起一团小小的火焰。
…
过了会儿。
他轻轻凑过去,小心翼翼亲了睡梦中的人一口。
翻窗户的时候因为抱着一团衣服,身手没那么利落,他跳出来反身去合窗,一抬头却对上一双安静的眼睛。
床上的人不知何时醒了,翻到阳光那一面,侧着身子专注地看着他。眼睛里哪有半分睡意,只有点点笑意。
吴邪:“…”
低头火速溜走。
吃早饭时,这栋别墅里沉淀一夜的畸形关系网终于在又死又活的故事轰炸结束后得到显露,饭桌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尴尬气息。
吴老狗哈哈了两声说请张族长鉴赏鉴赏古玩室,张起灵起身去了。吴邪连滚带爬回了自己房间。
他点开微信,闷油瓶他骂不得,张海客他还骂不得吗!
被恶心了一通的张海客关机闭目,表情疲惫。
昨天他路怒发作,过了路口就让张海娇上主驾了。张海娇一口一个三分三分好像很遵纪守法,结果手一碰方向盘,一路暴闯四个红灯飙小路超速驾驶又弯道超车到了吴邪家楼下,他下车的时候已经准备好明天去牢里捞这姑娘,远远一看嫌疑人,吴家老二。
…
张海楼:“吴邪死了?”
张海客:“…不至于。”
张海楼:“那你昨天叫到一半又让我撤人,我还以为你改叫殡仪馆了。”
张海客突然好奇,他对吴邪不满是因为他知道前因后果,知道族长的仁义之举,所以为族长不值而已。张海楼这么反感他是为什么?
他问了,张海楼不可置信答:
“还用为什么?他垂涎过张海娇啊,死直男骗婚!”
张海客:“…”
实不相瞒他刚才去搜了吴邪那句话什么意思。
他一言难尽道:“叫张海娇下张脸动动脑子,不要抄到族长头上。”
张海楼愣了一下。
三秒后,办公室里传来一声怒吼。
“我操他变态啊!族长那时候只是一具尸体!”
…
就这样吧,这辈子张家和吴邪对付不了一点。
张海客安详地想。
说实话见家长真的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但所有情侣都是上门那个感到尴尬并手足无措,到了吴邪这轮到他自己尴尬并手足无措。
混乱的辈分和称呼让他常常有种自己随时随地在玩play的错觉。
他尽量避免自己和闷油瓶出现在同一个有长辈的空间。
于是被冷了一天。
傍晚吴邪非常生气,决定也冷落张起灵一天,今天不翻窗了,让他姓张的看看,我吴邪也是有血性的!
第二天清早,吴邪黑着脸起床。他一步步挪去那个套住俩老头的古玩室,却见张起灵淡然自若地坐在沙发上,吴老狗拿着一个玉盏说得脸上血管都微微发红,显然十分激动,张起灵就时不时点一下头,嗯一声,偶尔说几个字,吴老狗就像得到了认可更来劲,又掏出一个镇宅之宝显摆。
…
你特么天生克吴家是吧。
吴邪不适到趁吃完早饭老头还在消食,一把拉过张起灵,低声怒道:“你拿我爷爷涮着玩儿呢!”
张起灵不解:“你爷爷很有悟性。”
吴邪:“…”
他终于受不了这种诡异的词汇搭配了!
吴邪高喊一声爷爷,小哥有事要回去一趟,我开车送他!
在吴老狗夫妇应声之前拉着张起灵夺门而出。
张起灵坐在副驾看他,用眼神问话:
我有什么事。
吴邪虚弱地吊着一口气开车,整个人已经被这两天的相处雷得酥酥脆脆。他再次深刻意识到吴二白的狠毒之处,说一万句“他比你爷爷还大”不如让他自己沉浸式感受这种不伦感要命,不费一兵一卒,吴邪已发自内心地认识到宗法制瓦解之于恋爱自由的重要性。
结了婚就分家吧!
泼出去的吴邪狠狠踩了一脚油门。
重新坐在春和小区的客厅里,吴邪整个人都舒适了。
他瘫在沙发上催促张起灵收拾过年的衣物,晚上再带走回去。
张起灵没什么东西好收拾,不过那天确实来得急,什么私人物件都没带——嗯,除了聘礼。这会儿吴邪看他拉出一个行李箱,突然奇怪地问:
“不对啊,你出差背的那个包呢?”
不待对方回答,他更加疑惑:
“我们前脚到家,你后脚就来了,怎么那么快?你没去工地?”
张起灵把那条藏蓝色围巾收进去,道:
“嗯。”
他又开始嗯字糊弄。吴邪蹭的一下站起来:“你有鬼。”
张起灵转向他:“要看吗?”
“…”吴邪,“不用给我介绍你的鬼仆了。”
张起灵便放下发丘指,锁骨尖因此滚动了一下。
吴邪眯起双眼,想起前天夜里镜子里那档子事。他起身返回玄关,在那个位置抱臂看向客厅。
这个莫名其妙的动作并没有让张起灵感觉莫名其妙,他状似自然地移开视线。有时候,吴邪聪明得有点麻烦。
吴邪站在这个位置重新审视自己家,这个不大的小窝曾经只有自己一个人住,东西很少,后来加入了闷油瓶,张海客他们来送过东西,布置完后自己也没觉得多了什么,因为闷油瓶的东西实在是少得可怜。
不过请问闷油瓶要葫芦干什么?
还窗帘后、灯槽角、鞋柜下各摆一个。不注意看完全发现不了。
仔细一看,正门背后还有一组非常轻微的指痕擦灰,图案他虽然看不懂,但有点似曾相识。
闷油瓶办公室门背后那道,学委送完材料后他就随手画上了。
吴邪转身,看着在阳台收衣服的背影叹气。
“说吧,这是聚财的还是添福的。”
张起灵沉默半晌,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应用,录音机。
吴邪大怒:“你监视我!”
张起灵摇头,他走到门背后,擦掉那道那天用清水画的符。
然后转头道:“失效了。”
吴邪服气。
敢情他那天在玄关站那么久就在搞这。难怪这符眼熟,跟办公室门背后那道一样跟收声有关,可不相似么。葫芦估计就是什么阵法,合并起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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