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
第69章 “出事了”
“出事了。”
接到这通电话时,闻岸潮正在买鞭炮,同时想着游辞。
也不知道他被留下说什么了。
何时起,游辞就像变小了很多,突然住进他的身体里。总觉得他在哭。从此体内多了一片海。
像在夜里听到远方的潮汐声,明明隔着千山万水,却总觉得海水正缓缓漫上来。
思绪被打断,他对老周道:“慢慢说。”
老周于是完整地了说一遍:“你爸撤资不是为了和你赌气。他三个月前就开始洗牌了。”
“什么意思?”
“资金问题。”老周声音里带几分凝重,“应该是有人在查他。之前那些,很可能是在清理自己,最重要的是,得摘掉你。”
闻岸潮很快拨通另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他开口第一句就是:“确认一下,闻兆最近有没有资产大规模转移。”
“有。”过了十分钟,对方低声回道,“而且不止一笔,不仅是撤资,还在迅速抛售部分物业,清理账面。你要小心点,这么大规模的资金流动,绝对不只是财务调整。”
闻岸潮让他继续查,下一通电话打给他的律师:“最近有没有收到相关通知?”
律师说:“目前还没有,但你最好尽快做应对方案。要是你父亲的资金链问题波及到你这边,最坏的情况,你的资产也可能被冻结。”
“你是说之前那笔钱?”
“哪怕只是部分启动资金,都有可能被牵连。”律师的语气带着职业性的谨慎,“你父亲的问题可能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不多久,一位朋友打电话给给他:“我听说了,情况不妙。他的一个合作伙伴因为洗钱被查了,你爸的资金流动被重点盯上。有人在查关联公司,有可能很快就要行动了。”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一瞬,又补充道:“如果有牵连,你和老周也跑不掉。”
在饭桌上,老周发消息问他:【有时间没,打个电话】
他来到楼下的空地,电话接通后,老周告诉他:“情况差不多明朗了吧?我们得做准备。”
“我说真的,闻岸潮。”她少见地用了严肃的语气,“这次绝不是小事。”
闻岸潮靠着墙,低头看着被风吹散的烟灰。
这时,看见了游辞。
——只是见面而已。
怦然的心动,常驻的悲伤,几千几万次,他就这样模糊地、含蓄地带过。
这让游辞想到了一个梦。梦里,他总在嫉妒,嫉妒他和所有人的关系,毕竟哥哥对谁都好。于是就这么疑神疑鬼,常常问:“你喜欢她?”“你喜欢这个人?”“你是不是心里头有她?”
“不是。”闻岸潮也总在否认,“都不是。”
最后那次,哥哥烦了,问他:“游辞,为什么你觉得我见一个就喜欢一个?”
“随便问的。”他朝后靠去,遮住眼睛,“不说就算了。”
又有些难过地呢喃,“我也知道你不会。”
梦醒来,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就是他们的关系:一会儿觉得没可能,一会儿又想万一呢。在乐观与悲观的交界处,他无力地躺下来了。
就像最开始,他们只上床,不接吻。到后来,接吻好像也变得很容易,只是依然与爱无关。那些充满侵略性的吻,撩拨、激烈……
或许把一切都搞错的人是他——将温柔与爱混为一谈。
游辞的眼泪掉下来了。
闻岸潮的背影就在不远处,再往前,就是他的家,他的妈妈。但是他没有地方去了。
他抹着眼睛,像个孩子一样在原地打转,最后胡乱选择一个方向离去,来到混乱的大街上,被人潮吞没,坐上偶然停在面前的出租车。
“随便去哪。”他告诉司机,“随便。”
司机带着他,在城市里绕了一圈又一圈。他开着窗,脸被吹干又湿润,反复几个来回,然后在一片荒郊野岭下了车。
天快黑了。
他不打算去死。竟然如此热爱生命吗?他自己都不敢置信。
沿着公路走,边走,边想,看一眼手机,也许有人找他。
真的有。妈妈的电话有二十通,剩下的是闻岸潮。
竟然也有八次。
正在看,电话又响了。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这次是哥哥。
他恍惚着,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本能地按下了通话键。
闻岸潮:“在哪?”
游辞四处看看,说:“我不确定。”
闻岸潮:“发个定位给我。”
游辞:“别让我妈跟来。”
闻岸潮:“知道了,我现在过来。”
就是这样言简意赅。就这样处理完了。成年人。
什么都不重要了。
游辞坐在草地上,就像在看一场日落公路电影。面前是一望无际,心里是瞬息万变。
摩托车自远方赶来。那种飞驰的噪声,不用回头,他都可以用耳朵捕捉到,是哥哥。
这种感觉还是太好了。他很难形容,但情绪平复下来,依然又恨又痛地希望看见他。
对他招招手。一身黑的闻岸潮下了车,游辞猛地架住他的手,尴尬道:“干什么。”
这个拥抱戛然而止。闻岸潮摘掉头盔,在风里看着他说:“你怎么走那么快?我在后面叫了你好几遍。”
游辞:“什么叫了我好几遍……”
突然就醒悟过来,不可思议道:“你看见我上车了?”
闻岸潮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没走几步就回来了,一直跟着你,就是街上人太多,一个没注意,你突然上车了。”
他顿一下,语气里有种明显的情绪:“开得太快,车牌号都没看清。”
游辞血冲上脸,一种非常古怪的感受。他噤住声音,只是看着他。
闻岸潮也看着他,还是伸手过来,将他往怀里拉。游辞挣扎了一下,他立刻就停下来,低头看着他。
游辞没再动,眼睛看着风吹过的草地。
闻岸潮缓缓凑过来,游辞看见他黑色的眼睛,眉毛,以及额前的碎发。最后,还是被他在脸上亲了一下。
游辞垂着视线嘟囔:“找我干嘛?我今天晚上不和你‘见面’了。”
闻岸潮牵着他的手,慢慢十指相扣,跟他说:“你今天说的那个气话……”
气话?游辞回想自己说了什么气话,“我也可以和别人在一起,总会有人爱我。我和谁上床都可以。”——啊,这句?
怎么了。他竖起耳朵,却没听到闻岸潮的后续。
闻岸潮摸摸他的脸,突然来了句:“你要不要来一次?”
思维之跳脱,游辞跟不上,不自觉问道:“什么来一次?”
“就是‘见面’,”闻岸潮说,“你来一次。”
说的是让我上他?游辞到这里才听明白,震惊无比地看着他:“为什么?”
闻岸潮轻轻地笑:“不是生我气了?”
说完,在他脸上划了一下,“还哭了。”
都被他看到了。
游辞来不及感觉丢人,立刻说:“你这是在哄我?”
闻岸潮没说话,默默看着他。
“这种怎么能哄到人?你真是……”游辞又问,“那你刚刚提我说的气话是什么意思?”
闻岸潮道:“我知道是气话……”
游辞突然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你后面也是气话。”
闻岸潮很短促地说:“你就算因为生气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什么意思。”游辞抓着他问,“你能不能别老说话这么跳…”
闻岸潮低下头。声音突然贴着游辞的耳朵响起:“真的和谁都可以?”
游辞推了他一把,看向远处的山与海,突然说:“找你之前,我和我妈吵架了。”
闻岸潮一只手抚摸他的背:“别生她气了,家长都会操心这种事。”
游辞语出惊人:“我告诉她我和男人睡觉了。”
闻岸潮眼睛睁大。
游辞没忍住,骤然笑起来,似乎阴霾一扫而光。他畅快道:“没说和你!”
闻岸潮沉默着,倒是说:“你一直不回去,她快疯了。”
“怎么疯了?”
“喘不上气,坐都坐不住。”
两人一同沉默。
闻岸潮这次先开口:“公开不是问题,你想的话随时都可以。但不是现在。”
游辞:“公开什么?炮友吗?”
闻岸潮看他一眼,“她情况不好。你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游辞:“公开什么?”
闻岸潮想了想,跟他说:“就算结婚,也不能你自己去说。”
游辞又笑了:“结婚?我们能结婚?”
闻岸潮朝草地看去,很快弯腰捡了个易拉罐回来,掰下易拉罐环,戴在游辞手上,但卡在某个指节,于是就算了。
刚要扔掉,被游辞抢过来。
闻岸潮笑笑。
游辞说:“结婚的话,你要不要办婚礼。”
闻岸潮问他:“你不要回份子钱?”
游辞揉着鼻子说:“反正我也没有给出去那么多份子钱。”
闻岸潮好笑道:“你没给多少,你爸妈呢?真当婚礼是为了收回咱们的份子钱?”
游辞一想,“对哦。”
闻岸潮道:“就咱们爸妈一年给出去的,数字都不少。”
游辞说:“那还是办吧。关系好的或者不好的,都得叫过来。”
闻岸潮拍拍他的手:“想明白了。”
游辞以此类推:“那孩子的满月酒,一周岁,都是收钱的时候?”
闻岸潮看着他,缓缓一笑:“孩子?”
游辞脸色一红:“我说别人。”
闻岸潮摸摸他的脸。游辞顾左右言其他道:“以前还觉得婚礼客人多太烦,轮到我没准还高兴了,一看外面,来了那么多份子钱!”
电话响了。闻岸潮抱了游辞一下,离开去接。
他有预感,并且已经认命。果然是老周,她听上去怒气冲冲:“这时候找不到人,你他妈干什么去了!打你那么多电话都不接,我还以为你也被带走了!”
闻岸潮手进兜,指尖轻轻敲了敲烟盒:“没有。在处理别的事。”
一时间,回想起白日树底下的那通电话。
“他是有经验的。”老周那时说,“先是对外说公司战略调整,主动收回了对你的投资,把股份低价转出去,减少持股比例。然后让第三方公司来收你的资产,甚至安排买家高价回收你的一些物业,明面上帮你套现,实则是在和你彻底切割资金联系。”
“还不止这些。”她的声音更低了些,“他找律师重组了你的资产结构,名下所有和他有关的物业,统统被转移到了一个独立信托或者空壳公司里。你和他的资产,现在在法律上已经完全分开了。”
闻岸潮问:“这么干净?”
“当然要干净。”老周冷笑了一下,“要是不做这些,你也可能会被查。他那个合作伙伴出事后,调查已经开始深入了,万一查到资金流转,你和我的公司也跑不了。”
闻岸潮提道:“之前他通过私人账户给我转了一笔无息贷款。还有,刚刚问了小刘,最近有个投资方对我们的项目突然感兴趣,可能也是他安排的。”
老周叹了口气:“上次我有所保留,没跟你说。其实他还放了个消息出去——说你不孝,不认他这个爹。”
“也就是说,他有意让你在公开场合跟他决裂,如果必要的话。”老周停顿了一下,“——你知道的,有时候,这种戏码最有效。”
思绪拉回,老周道:“他做生意这么依赖灰色地带,你以前真的不知道?”
闻岸潮平静道:“只知道一点,没想到这么严重。我们没你想的那么亲密。”
事到如今,老周只能叹气:“律师回你电话没有?”
闻岸潮说:“回了。”
他说完,看向游辞。夕阳下,游辞蹲在地上,正在戳那个易拉罐。
“最严重会怎么判?”
“死刑。”
第70章 坏运气
怎么戴不上去呢?
游辞握着易拉罐环,只想叹气。他觉得自己过于较真了,很快就抬起手,泄愤一样将它丢的远远的。
仿佛丢掉一种坏运气。
再去看闻岸潮。他站在风里,太阳即将被天边吞噬。黑暗从他的脚底滋生,天快黑了。
在聊什么?游辞缓缓站起来。
老周:“你得回来。”
她语气难得带上了几分急躁:“再不回来,这事就不受控了。你还想在这边待到什么时候?”
闻岸潮依旧没什么情绪:“过完年。”
老周轻笑了一声:“你还有心情过年?”
闻岸潮:“没有。”不过,他还是说,“但我想过完年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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