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滚。”
“你昨晚跟我睡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喂,别上手。我去,你捏我哪里啊,大白天的想干嘛啊陈柏然?!”
“……”白鹭捂着脑袋在厨房门口站定,看陈柏然嬉闹着伸手掐张扬下面,涨红了脸尴尬地清咳一声,“我真的酒醒了么?还是说还醉着呢?”
张扬闻声赶紧后退一步弹开,“白、白鹭,你醒了啊。”
“嗯……我是不是醒得不是时候?”白鹭挠挠头,低下头看脚尖。
“确实不是时候。”
陈柏然收了不安分的手,迎着他跑来,
“感觉怎么样?昨晚BB鸡趁我不注意给你偷偷灌了好多酒,结果你醉得不省人事。”
“其他还好,就是头痛……”
“头还痛?那你再睡会儿吧。”
白鹭默默点头,心里是有些好奇陈柏然和张扬昨晚的进展,又不好意思当着两人的面直接开口,只好红着脸返身走向陈柏然的床,摇摇晃晃刚走了两步,无意瞥见垃圾桶里皱巴巴的纸巾,脑中轰的一声响。
为什么他有一段从颜一行手里接纸巾擤鼻涕的记忆?!为什么垃圾桶里真的有纸巾?!
不对,垃圾桶里有纸巾再正常不过,这不能证明什么……
但是……
白鹭脑中冷不丁闪过真假莫辨的片段回忆,太阳穴又是一阵抽痛,脸色霎时间由红转白。
“怎么了,白鹭?”张扬问。
陈柏然也紧张起来,“哪里不舒服吗?我刚给你热粥呢,虽然是什么江中猴头菇……应该也算粥吧,要不要喝?”
白鹭没回答,在两人困惑的注视下背过身去,灵魂出窍般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回床边,从犄角旮旯里找到手机,手抖得像筛糠,点开相册。
没有。
手机相册里保存的最新一张照片,还是《格氏解剖学》里骨骼系统一课的相关图解。
没有和颜一行的合照。
没有。
垃圾箱……最近删除……里也没有。
白鹭重重吐了口气。
他确实喝得很醉,竟然醉到做了跟颜一行相关的春梦。
可怕,以后还是得少喝酒。
肩膀松垮下来,白鹭的脸又恢复了丁点血色,刚准备收起手机,却听身后陈柏然道:“哦,对了,昨晚是颜一行送你回来的哦。”
“……!”白鹭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回头,“你说什么?!”
“我说颜一行送你回来的啊。我也是今早才知道,昨晚联系他的时候他刚下的飞机。”
陈柏然戴上手套,边说边将微波炉里的速食粥拿出来,摆到和吸顶灯颜色呼应的精致红色小餐桌上,
“他说是家里搬家。搬去城西那片别墅区。房子登在他名下,所以正好趁着暑假飞回来办些手续。”
说到这,陈柏然手撑着脸颊,在桌边坐下,
“哼哼,还是我爸不够努力啊。”
“我爸是够‘努力’了,呵,关了七年,去年底出狱了,回家就把奶奶看了十几年不肯换的电视机给砸了,结果你猜怎么?过年前两天又被抓进去了,哈。”
张扬用见怪不怪,稀松平常的语气说道,
“所以你就知足吧,陈柏然。”
然而“我爸”这两个字从张扬嘴里出来,传进白鹭耳朵,又牵出一段模糊的记忆。
——“我爸…他的笑就是假的……他生病了……但…你看……我这是…真笑……”
他有说过这话吗?……对颜一行?白鹭怔在原地。昨晚的记忆被酒精泡得变了形,真假难分。
“因为什么被抓的?”陈柏然直起背。
“电信诈骗。”张扬冷哼一声,眼神阴沉下来,“刑法里的勾当,他这辈子估计能凑齐。”
“会不会牵连你?”陈柏然担心道。
“不会的。”张扬摇头,“就是等那垃圾被放出来,家里又得闹得鸡飞狗跳。算了,不提那个垃圾影响心情。”
说着他看向六神似乎已经随着午风吹出窗外的白鹭,
“白鹭,别站着了,过来喝点粥再去睡会儿吧,明天颜一行应该就办好手续搬好家了,到时找他庆祝一下。他这会儿都成富二代了,我们几个这么多年交情,敲他一顿饭合情合理吧?嘿,当初他出国那会儿我就想敲他了,结果你都没来,打你电话也不接。陈柏然当时跟我怎么说的来着,说你生病……”
瞎诌的旧黄历眼看要穿帮,陈柏然连忙打断他,
“你怎么动不动就要敲竹杠,我看你初中那会儿当混混的恶习到现在也没改啊。”
“你这话说的,那能一样吗?白鹭,你说,找颜一行请吃饭庆祝算不算敲他竹杠?”
话题重转到颜一行,白鹭控制不住烧红了脸,绷着身子像被钉在十字架上,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他现在哪还有心思当他俩的判官,他就想知道昨晚他怎么就被颜一行带回陈柏然的租房了,他跟颜一行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他是不是……强吻颜一行了?
单是提出这个猜测,白鹭就觉得呼吸困难,身体里翻腾的血液直冲脑门,就差在他脑门上拼出羞耻两个字,更别说是真的。
他怎么会……
“怎么会是颜一行送我回来的?”白鹭咽了咽口水,抱着丁点侥幸心理,艰难地开口,
“那你当时……没跟我一起回来吗?”他看向陈柏然。
“呃,没有诶。”陈柏然心虚地笑着耸了耸肩,之后面对白鹭一阵红一阵白的脸,像是想到什么,从桌上拿起手机来,点开了颜一行的微信,“你看了就知道了。”
白鹭后背发凉,手心湿热,忐忑地接过手机,翻看了两人从昨晚到今晨的聊天记录。
昨天 晚上8:26
陈柏然:
[颜一行你怎么回事啊,白鹭跟你告白了你居然还拒绝?]
[怎么想的你?]
[你当时整出个女朋友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疯了]
[你现在不跟白鹭坦白到底是在等什么呢]
[等你俩都七老八十了,白鹭也陪你拄拐杖了,你再跟他说喜欢他爱他啊??]
[到时候白鹭说不定都耳背听不到你在讲什么了诶]
昨天 晚上9:43
陈柏然:
[不回是吧,行啊,白鹭说要陪我去gay吧过生日咯]
[那家gay吧虽然妖魔鬼怪不少,但清爽挂的帅哥也很多呢]
[说不定白鹭会在那里偶遇一个既帅,又长嘴的帅哥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啊]
昨天 晚上10:27
颜一行:
[哪家gay吧]
陈柏然:
[隔这么久,您总算肯动动您的金手指回复下小的啦?叫Hunky。]
颜一行:
[为什么带他去那]
陈柏然:
[gay吧也是正经娱乐场所,怎么不能带白鹭去]
[你以为白鹭去那是为了谁?]
[他就是因为喜欢你,才想弄清楚自己的性向啊]
昨天 晚上10:39
陈柏然:
[算了,小的现在正忙着体会二十岁的青春幻觉,没空再跟您这个远在法兰西的艺术家多解释了哈]
凌晨1:12
颜一行:
[你家密码多少]
陈柏然:
[就我生日+张扬生日,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俩生日几号]
[你和白鹭是准备在我家过家家,还是做点成年人该干的事?]
凌晨2:04
颜一行:
[什么时候回来]
陈柏然:
[审判完张扬诱拐未成年就回]
颜一行:
[?]
陈柏然:
[不劳操心哈,我屋里没装监控,您请做]
早上8:19
陈柏然:
[准备回来了,我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吗?]
对话到此为止,颜一行没回了。
白鹭抖着手将手机交还给陈柏然,脑中电闪雷鸣,浮现出两个大字:
完了。
第45章
陈柏然热的速食粥,白鹭一口没喝上,就在两人诧异地喊声中冲出门,打车径直去了颜一行家。
这个曾经他俩住隔壁的小区,搬家后,白鹭再没踏足。毕竟这小区承载了他太多痛苦的记忆,路边每块沉默的石头都见证了他的挣扎和彷徨。楼下昏黄的路灯也陪伴他度过了那些挑灯夜战,辗转难眠的深夜与凌晨。
如今他再来到,它们都还在,姿态仍然静默,像在旁观他如今难抑的情绪。
唯独路两旁的树,被锯掉了粗壮的树杈,原本树荫投下来能遮住通往家的小块的路,现在路上洒满了阳光。
白鹭无心再关注小区里更多的变化。阳光灼灼,走在路上,片刻间就晒得他头昏眼花。
见颜一行是临时起意,问个明白却是早该做的。
然而梦游般来到颜一行家门口时,白鹭低头看脚下的铁皮坡道,又不禁打起退堂鼓。
当初害颜一行落下残疾,第一次来颜一行家看望,他也忐忑难安,立在门口迟迟不敢敲门。然而两次不敢敲门的原因却截然不同。
该怎么开口询问呢?昨晚发生的。
白鹭手悬在半空,之后又收回,同当年一样,走到厨房的位置朝里面张望,没看到人,也没听到声响。
他又回到门口来,手正要向那门敲下去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门里透出颜一行脸的片刻,白鹭匆匆低下头去,直到听到颜一行的声音从门里递出来,
“进来吧。”
白鹭浑身颤了颤,随即烧红了耳朵,踏进屋子里。
站定在客厅中央,他忍不住朝四下看。时间从这屋子里溜走数年,却没带走这屋里的任何。包括当初何红为颜一行安装各种的扶手。
“何阿姨……没跟你一起吗?”
“嗯。”颜一行点了下头,之后道,“这个家两年前就不住了。”
“原来是这样……”白鹭不禁想,这两年除了颜一行在群里主动分享的,他对他的事都一无所知。
他们都搬了家。但他是从市里往镇上搬,而颜一行是从市里搬往富人扎堆的别墅区。
“你来是想问什么。”颜一行从他进来后就坐定在沙发里,这会儿开门见山的询问又震得白鹭一激灵。
白鹭抿了抿干涩的唇,紧接着联想到这唇昨晚可能犯下的好事,耳朵上的红迅速烧到了脸上。
“昨天……是你送我回去的?”
“嗯。”颜一行点头,“那家叫Hunky的酒吧。我到的时候,你倒在那个穿裙子的……人胸口。”
受西方声势浩大的lgbtq性别文化影响,且作为其中的一员,颜一行颇严谨地没给BB鸡的性别下定义。
然而白鹭只捕捉到“胸口”两个字,“……”
他回忆起BB鸡高挺的假胸,无地自容。
……他那样算占了BB鸡便宜吗?白鹭想着往后要是再见BB鸡,还得跟他道歉才行。
然而这不是重点。
“我是不是……”话在嘴里绕了一圈,最后还是怯了,白鹭捡了最无关紧要的说,“吐了?”
“嗯,吐了,差点吐我的腿上。”颜一行说着掀起裤管。
白鹭一怔,随即瞪大眼,“你装义肢了?”
“嗯。戴了一年半了。”
颜一行说的片刻,白鹭已经双眼放光,蹲下身来,抱着他的假肢仔细端详。
“戴着舒服吗?!日常摘取方便吗?!”他仰起头激动道。
颜一行点头,“还行。”
还行,那就是说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了!
“国外这些年在仿生科技方面进步很快,义肢研发也得益于他们先进的生物医疗技术,比起早年的更人性化。”
“嗯嗯!”
白鹭一边不住点头,一边想,这就是他未来要做的东西了。虽然还没到那一步,但是他未来一定会做出更好的。
白鹭抚摸着义肢表面仿人体肌肤的材质,仔细看过义肢关节扭转处的构造。
试图再要将颜一行的裤腿掀更高,查看他残肢和义肢的衔接部分时,白鹭陡然意识到这姿势未免引人遐想。起码引起他的瞎想了。后知后觉匆忙放下手,缓缓站起身来。
不看义肢,也不知道该看哪儿了,尴尬地左顾右盼。
所以,昨晚他觉得颜一行的右腿回来了,不是因为醉酒,而是因为颜一行佩戴了义肢……
白鹭心里如此想着,强迫自己扭回头来,看住颜一行。
“昨晚差点吐你身上,抱歉……我看地上没有,以为……”
“以为是做梦?”颜一行嘴角勾起一丝笑,接过他的话。
白鹭捕捉到了那抹笑,为之一愣。
他多久没见到颜一行这样笑了?当年这笑在他看来比蒙娜丽莎的微笑还神秘不可知,如今再看,却好像突然懂得了其中的意味,紧接着便红了脸。
“那我……我们……”他还是挑了个相较而言没那么羞耻的先问,“拍照了么?我、我没在手机里看到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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