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幼儿园寄宿班的小朋友吗?”方士谦吐槽,“我不是专门看望你,是查房!查房懂吗?”
“那方医生明天还来查我的房吗?”王杰希从善如流。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占用医疗资源?”方士谦指责道,“我在住院部管三十多个病人,各个都比你严重的多。来回这边一趟加上和你在这里东拉西扯的时间我能看完十几个门诊……”
“我理解,方神一向日理万机。”王杰希打断了他,慢慢说着,“但我反正只能躺着,时间很多,我可以等你。”
方士谦噎住。
“而且你明天下午轮休。”王杰希说,“护工大哥告诉我的。”
hello?就算轮休我还要看文献写论文做实验教学生,哪个不比在这里……
“有时间的话。”方士谦最后还是吞掉了别的借口,含糊敷衍。
王杰希安静了下来,下半张能被看见的脸高深莫测。
方士谦低头俯视他,生硬背诵了一些骨科手术后的注意事项(天地良心距离他上一次研究人体鼻子以下部分可能已经过了快十五年),不过谢天谢地王杰希看起来也没准备相信。
他重新拉起帘子,走到单人病房门口的时候听到王杰希又开始听他的那些哲学理论。他回过头去,这个角度他完全看不见王杰希了,那人连着病床被隔离在了深绿色的帘子之后,只传来些隐约声响。
方士谦恍惚间只觉得不真实。
“忘了说。”王杰希的声音突然又响起,显然知道他还未离开,“见到你真好。只是可惜……”
方士谦非常确定王杰希的“可惜”和所有青春易逝白驹过隙伤春悲秋都没有关系,他就是在哀叹自己偶像包袱的碎裂。
“等您能亲眼见到再说吧。”方士谦对着门把手回敬他。
——
方士谦回家后看着某乎一串的消息提示发呆。
他在上学期间就喜欢在网上对一些力所能及的专业问题答疑解惑,那时候有点好为人师的自负,也经常因此而不得不和愚昧的九漏鱼们吵架。
方士谦能同时披八百个马甲吵十几场架,战力遇强则强,马甲各司其职,分别负责好言相劝、撒泼咒骂、理智科普、瞎几把说,有次王杰希巡视了他正在参战的话题,只觉戏都让方士谦一个人演完了,没给网友太多的发挥余地。
当然方士谦现在的title已经不是个普通大v,穿着白大褂的哆啦A梦头像下是一线城市三甲医院王牌科室的认证,自带“人在蒙古,刚下航母,玉树临风,一米八五”的逼格。
有他网上的粉丝带着家属不远万里来北京看病,做完手术后家属眼泪汪汪拉着他的手说方医生您比头像还帅,让方士谦不由怀疑手术是否失败。
消息基本都是艾特他来回答各种近视手术前纠结的无聊问题,他快速扫了一遍,大海捞针一样淘出了几个为父母问诊青光眼的简单答了几句。
然后望着自己非常熟悉的蓝白界面,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发布话题——
如果曾经错过依然隐约喜欢的暧昧对象突然刷新在面前并且身负重伤惨不忍睹我应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他当然没有敲下这句。
方士谦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纹丝不动,被王杰希用力握过的腕骨像有一圈虚幻的烫伤。
方士谦盯着自己的手,想起王杰希上学的时候,会在最严谨的西方国家校园中用东方传统玄学忽悠那些读黑格尔的人。
有年圣诞前夕,王杰希和他自己玩得挺不错的一个学文艺理论的外系学弟在住处组了个局,一群男男女女喝着黑啤酒就着烤鸡聊了一晚上空泛的学说。
方士谦大晚上守实验,带着一身消毒水味夹着风雪从外面回来时,就看见杯盘狼藉之间王杰希正在给那群棕卷毛和红胡子看手相,俨然一股子神棍气质。
等人都走了,乱七八糟的碗碟扔进了洗碗机,方士谦到厨房觅食,王杰希正穿着围裙擦电磁炉边上的油污,见方士谦来示意了一下烤箱。
“给你留了半只烤鸡,放里面热着呢。补充,是一开始就留了的,不是吃剩。”
迷迭香混着黄油的味道飘出来,和王杰希清清冷冷的声音汇聚出一种诡异却切实的温情。
方士谦有些局促,看了眼烤箱上的时间,准备离开回房等着,正擦擦洗洗的王杰希头也不抬说:“就快好了,在这里等等吧。”
“呃……那我帮你收拾?”方士谦问,并不真心。
“不用了吧,酒没喝上光打扫卫生,我可没脸请您干。”
“你喝酒了?”方士谦问他。
“喝了点,不多。”王杰希回答,“文州还帮我买了瓶Sauvignon Blanc,味道很好度数也不高,一起尝尝?”
“我不喝酒。”方士谦拒绝,很有些挑剔,“真是志同道合的好学弟。”
王杰希把用完的厨房纸叠了起来扔掉,又拿除污剂喷了台面,在细不可闻的烤鸡滋滋冒油的声音里笑着说:“你酸什么,论当好学弟我不比他强?”
方士谦眉头一挑,觉得话题走向怪怪的。
王杰希的厨房工作不需要他也不放他走,方士谦猜测是因为从觥筹交错到独自一人让这哥们儿有点微妙的低落。
“你还会看手相啊?”
人给他留吃喝,方士谦有来有往地提供情绪价值,凭借并不显著的身高差揽上王杰希肩膀,伸出右手到两人面前说:“瞅瞅?”
王杰希瞟了他的手一眼,问:“看什么?”
“事业啊。”方士谦理所当然。
王杰希静了一瞬,慢慢说,“你会成为世界顶级的外科医生的。”
“还能有这么具体?”方士谦乐,推了推王杰希的肩膀,“你这一看就是说胡话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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